拉爾戈不是突發奇想,提出替代夜林的建議,有著兩方面的心思。
若是無名妖怪能剝奪和占有夜林的命運,幾乎就等于扼殺了神界一方最高戰力,而且還可以使用夜林的身份做出諸多便宜妖怪的事情。
信任就像被水浸泡的紙張一樣易碎,輕輕一碰就會爛掉。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妖獸族群的處境已經不太妙,現如今神界強者如林,還有逆妖獸化藥劑輔助,想要奪回白海已經是癡人說夢。
和解,似乎已經是妖獸唯一能夠通向美好結局的方法,而且夜林給出的條件很誘人。
但是能徹底信任他么,是不是他為了除掉妖獸最后的依仗,妖魔王摩奇亞,所故意拋出的假意。
拉爾戈分不清,也不敢孤注一擲。
有句話夜林說的不錯,在意普通妖獸死活的高階妖獸并不多。
所以拉爾戈知曉自己如果做出錯誤的判斷,很有可能走向萬劫不復之境地。
另一個結果,若是無名妖怪做不到替代夜林的命運,禍亂之地的妖怪也沒什么損失,畢竟自己也只是嘴巴一張話一說,借此試探一次無名妖怪的能力屬性。
無名妖怪聽到拉爾戈的詢問,沒有給出“能或者不能”的簡單回答,除了基本的超越級戰力,祂特殊能力的細節知曉的人越少越好。
即使是同為妖族的拉爾戈,也要有一定的防范之心。
想到替換那位冒險家,有兩個條件需要達成,首先是與他產生比較深刻的命運糾葛。
祂與霧神的糾葛來自于仇恨,封印于禍亂之地的恨。
居于天南和地北的兩個陌生人,彼此從小到大互不相識,互不影響,各自的社會關系也沒有交集,命運的絲線不產生糾纏,也就無法通過命運的力量去蠶食和替代。
其次,冒險家最好是虛弱狀態。
還有一個不可能的限制,冒險家的境界不能高出自己太多。
“真冷漠啊,我想想,你應該有一個過去的名字。”拉爾戈靈光乍現,從另一個角度分析無名妖怪的真實身份,思索說道:
“最古老的白海,強大的妖獸占據天上地下一切的空間,我與瑪赫納瓦象征大海的扭曲,夜叉象征大地的變異,你應該象征天空,天空的妖獸……”
厄休拉是后來的替補者,原本的大地妖獸已經隕落,燃燒的尸火滔天不絕,形神俱滅,神界已經沒有人記得祂曾經存在的名字。
拉爾戈的妖獸形態有巨鯊的部分特征,瑪赫納瓦有巨蟹的特征,夜叉半蛇半蟲,厄休拉的妖獸形態是白蛇,那么眼前的無名妖怪……
“你好像是……”
某道靈光似乎要從記憶深處噴薄而出,卻始終隔著一道薄薄的,不可突破的紗網,拉爾戈想的腦袋生疼都沒有結果,最終放棄。
“你不回答,就代表不可以,所以也不怎么樣嘛。”拉爾戈習慣性揶揄了一句。
患妖五怪的瑪赫納瓦是自以為聰明的傲慢,拉爾戈自己的性格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者說五個妖怪沒一個嘴巴甜的,同族相諷的事情屢見不鮮。
若不是妖魔王大人冠絕天下,凌駕于五妖之上,他們五個早就掐起來了也不是不可能。
包裹著無名妖怪的妖氣中綻放出兩束閃電似的冷光,“比起神界的霧神和隱者,我吞噬你命運的成功率,反而是最高的。”
“你大可以試試,是我變成你的補品,還是我吃掉你的血肉。”拉爾戈的嘴角忽然咧到耳根,露出兩排森白的巨鯊牙齒,兇煞氣息澎湃而出,禍亂之地劇烈動蕩。
妖氣仿佛決堤的洪水,浩浩蕩蕩,橫掃禍亂之地,虛空響起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禍亂之地與現實世界的接觸面似乎不穩定了。
“過去的教訓還沒吃夠么。”不知在何處,卻始終存在的妖魔王淡淡開口,字字宛若驚雷轟鳴,化為恐怖無比的精神風暴,響徹禍亂之地,充滿難以言喻的威嚴。
兩位強大的妖怪瞬間分開,各自占據一方。
停頓了片刻,妖魔王冷冷問道:“拉爾戈,你體內暗藏的另一股力量,來自于哪里。”
拉爾戈使勁抓了抓自己凌亂的碎發,胸膛的心臟劇烈跳動,壓制住眼底的兇惡,回道:“這股力量來自于祈禱,對“門”的祈禱,對走出禍亂之地的渴望,我不知曉祂的名,只知道它的名字是不絕之力,疑似……來自外神。”
“不絕之力穩定了我們虛假的超越境界。”
“你能聯系上祂么。”禍亂之地的天空,亮起一輪巨大的“明月”,明月眨了一下眼睛。
“我試一試。”拉爾戈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
克爾頓恰到好處的解答疑惑,以一種懷念和自豪的口吻,道:“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吧,患妖五怪和妖魔王共六位,以前的隱者與霧神共四位,數量不對等,是如何做到把妖怪一族封進禍亂之地的。”
“答案就是團結!”
“雖然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點俗,有點爛,像是青春時代的少年們才會喊的勇氣和團結,但實際上恰恰就是強大的妖怪們并沒有聯手,反而割據一方,自立為王,誰也不服誰,然后被我們各個擊破,打成了重傷。”
“瑪爾布置了能夠欺瞞超越的魔法陣,是那場戰爭的關鍵,以及,其中幾位超越者的境界比較虛浮,不像是真正的超越一步。”
聽著克爾頓的回憶,埃爾貢沒打起什么注意力,一直都在看著投影出禍亂之地景象的海面,更多的去觀察那些隱于黑暗之中的妖獸。
某種意義來說,都是他的同族。
“它們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佼佼者會給自己取名。”埃爾貢抬了抬眼睛,沉默了許久,嗓音低沉道:“我也忘記了在我第幾次死亡之后,我才有了埃爾貢這個名字,又是誰給我取的名字。”
克爾頓緩緩收起笑容,從口袋里摸出一枚銀質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旋即以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埃爾貢“矮小”,孤獨的身影。
埃爾貢其實一直記得誰給他的名字,卻又故意封印了記憶。
給他“埃爾貢”這個名字的人,就是美倫之韻繼承下來的那個名字,和默妮,初代和默妮。
現在的和默妮原名是“洛斯莉”,領航長的閨蜜。
“被叫出名字,就意味著被人記住了,沒有名字,就意味著會被遺忘。”埃爾貢情緒不高,喃喃低語。
夜林對此頗有感觸,他曾與白云溪谷的芮爾一起祭奠死去的白云監視者,寬闊平坦的土地,埋葬著一個個墳墓和簡易的墓碑。
墓碑上面往往刻畫著被葬者的名字,三兩句評價語。
夜林不認識這里的每一個亡者,性別只能從名字去推測,外貌更是一無所知,但不妨礙他看到墓碑的名字時,知曉有一個叫做某某的白云監視者埋葬在這里。
妖獸大部分都沒有名字,所以它們死亡之后,無人記憶,無人知曉,會在瞬間邁入死亡的第三階段。
“它們不會自己取名字么。”領航長詢問。
“妖獸,妖獸,在白海的時候是妖,在禍亂之地就是獸,就像是生活在野外的野獸,只憑生存的本能活動,它們不可能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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