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節 Ghash

那關上的門突然受到一次猛烈的撞擊，緊接著就是一次劇烈的晃動，開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作響，堵門的殘破刀劍開始慢慢彎曲，堆積的雜物一點一點往后推擠。緊接著，一條粗壯的手臂從逐漸敞開的門縫里擠了進來，這條手臂有著黝黑膚色，上面還覆蓋著深綠色的鱗片和令人作嘔的油膩污垢，還有一只扁平，沒有腳趾的大腳踢破了下面的門板。

波洛米爾正想撲上去用長劍砍下那條手臂，但卻費恩被攔住了去路。

“等等，等等，波洛米爾。”小法師手里拿著一根自制魔杖，他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我可不想連帶著你也一起燒焦，多點耐心，只要那些奧克不是傻子，他們就會畏懼我的火焰。”

門砰砰作響，那條手臂與大腳縮了回去，緊接著門上又傳來猛烈撞擊，灰塵紛紛掉落了下來，然后門板噼里啪啦的裂響，遠征隊眾人看著門板慢慢裂開。他們聽到撞錘與榔頭猛烈擊打著門，那門瘋狂地搖晃，裂隙越來越大，羽箭發出尖利的聲響呼嘯而過，但全都射在北面的墻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受傷。一聲粗糙的號角聲吹響，眾多腳步紛紛涌向石室，那門又劇烈搖晃了幾次，終于支撐不住，猛地塌了下來，揚起大片的灰塵。

小法師上前一步，搶在其他人撲出去之前，猛地將手中的魔杖折斷，烈焰從他面前憑空出現，宛若龍息一般，推擠著膨脹的熱空氣涌向門外。

剛剛闖進石室的奧克只看見洶涌撲來的烈焰，感受到撲面的狂風，它們甚至來不及明白發生什么事，來不及躲避就立刻被火焰吞沒，洶涌澎湃的火焰涌出石室，將通道內的奧克也一起吞沒。焦臭味瞬間就溢滿了石室，慘嚎與尖叫還未來得及發出就消失在了碳化的血肉之中，一切腳步聲都消失了，一切尖利的嚎叫聲也消失了，遠征隊眾人只看到滿地熔融的盔甲與武器，還有焦黑碳化的肢體。

波洛米爾慶幸地拍了拍胸口，如果他之前撲了上去，那焦黑凝結的血肉當中也會他一塊。

相較于久經沙場的其他種族，霍比特人們的表現要糟糕了許多，他們捂住了嘴，屏住呼吸，盡力不將那焦臭味吸進去，閉上了眼睛，盡力不去看那惡心的場景，不讓自己將那些好不容易吃進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他們不知道到底涌進來了多少奧克，現在也根本無法數清，因為地面上那些焦黑的肢體全都黏連在了一起，無法分辨誰是誰的，有些奧克還未徹底死去，他們躺在地上，時不時抽搐，發出細小的哀嚎聲，那些焦黑龜裂的皮膚上還有腥紅的火星，發紅的盔甲也如同刑具一般，持續不斷地炙烤著他們的血肉，發出滋滋聲。西邊的大門以及通道都被那一團由燒焦的奧克血肉與金屬黏在一起的惡心物體所占據了，站立的，倒下的，扭曲的全都凝結在一起，那場景是霍比特人們從未想過的。只要看上一眼，那場景也會在將來出現在他們的噩夢里。

惡臭與虛弱的哀嚎將石室填滿后便流了出去。

門外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這情況讓奧克們心生畏懼與疑惑，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奧克們紛紛交頭接耳，用手里粗糙的彎刀敲打、推搡著同伴，無論那身材魁梧的奧克頭目伸手掐死幾個奧克，他們也不愿意走上前一步，烈焰加熱空氣的余溫還撲打在他們的臉上，誰也不愿意上前送死。

鼓聲再次從地底深處響起，巨大的聲音再次翻滾傳進了石室。

“就是現在！”甘道夫高喊道，“現在是最后的機會，快跑！”

遠征隊眾人朝著東邊的門跑了過去，吉姆利是被萊戈拉斯拽過去的，因為矮人不顧情況危急，仍然垂著頭逗留在巴林的墓邊。當他們從東門進入通道的時候，小法師再次撕開一張卷軸，一團黃色的毒氣彌漫了西門以及那兒的通道。波洛米爾使勁想要把東門拉上，但即便鉸鏈被拉得嘎嘎作響，他也無法將門合攏。

“快走吧，費恩維迪恩先生，你的魔法會讓人吃不下飯的，不過現在也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了。”甘道夫說，“你們快走吧，全都下到樓梯去！到了底下等我一會，但我要是沒記得下去，你們就繼續走！速度要快，走那些往下往右的路！”

“甘道夫，跟我們一起走，我的魔法可以阻攔他們一會。”小法師說道，“我剛剛用出的那魔法比奧克自己還要臭，相信我，他們不會喜歡的。”

“我們不能留你獨自把守這道門！”阿拉貢贊同地說道。

“那我能省下許多力氣了。”甘道夫說，“但那攔不了他們多久，奧克只要憋住氣就能跑進來。快走吧，刀劍在這里并無太大用處，費恩維迪恩先生，你也一樣，你的力量并沒有我強大，幫不上什么忙，快走！”

這條通道沒有通風井透光，完全漆黑一片，小法師再次點亮了小光球，照亮了他們腳下的階梯，遠征隊憑借著微光往下走。當他們回頭的時候，只能看到漆黑的通道，以及上方高處，甘道夫手杖發出的微光灰袍巫師似乎還站在那門前戒備著，甘道夫念念有詞，那聲音順著傾斜的天花板傳進他們的耳朵里，但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只剩下墻壁顫抖的聲音，震蕩的鼓聲順著山體擊打在他們的耳膜上。

階梯頂上刺眼的白光一閃而逝，然后是沉悶的隆隆聲與沉重的碰撞聲，鼓聲變得密集了起來，緊接著一切聲音都戛然而止。甘道夫搖搖晃晃，飛奔下了臺階，跌坐在了遠征隊眾人的中間。

“行了，行了，我解決了！”灰袍巫師在其他人七手八腳的幫助下，掙扎著站了起來，他灰白色的胡須、亂糟糟的長發和汗水糾纏在一起，“我已經竭盡全力了，但我遇上勁敵了，差點就完了，雖然臭烘烘的魔法阻擋他們不了多久，但還是有點用處的。別站著這兒了！快走！費恩維迪恩先生，請保持光亮，我太虛弱了，什么魔法都用不出來。吉姆利，過來！跟我一塊兒走在前頭！你們全都跟緊了！快！快！快！”

他們只能憑借頭頂漂浮的小光球，踩著被照亮的臺階往前走，誰也不清楚上面發生了什么事，心底紛紛猜測，他們沒走多遠，隆隆的鼓聲再次響起，不過現在聽起來，那如影隨形的鼓聲又悶又遠，并且不再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而甘道夫也沒有向左或者向右轉，而是筆直地向下走，似乎這條通道正直直通往他的目的地。

每隔一段路就有向下的臺階，大約有五十級或者更多，通往下一層。目前他們最大的危險就是那些階梯，費恩所放出的光亮并不能照出多遠，他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從階梯上翻滾下去。

行走了一個小時，遠征隊大約走了一里或者更多，他們下了許多階梯，沒有聽到任何追兵的腳步，遠征隊覺得自己似乎能夠逃出去了，在第七段階梯底下，甘道夫停下了腳步。

“越來越熱了！”他喘著粗氣說道，“我們現在應該至少來到大門那一層了，我想很快我們就得找到左轉的通道，好領我們朝東走。我希望它不會太遠，我已經很累了，就算是有史以來所有的奧克都在后頭追趕我，我也得在這里歇息一會。”

“甘道夫，你在樓梯上那扇門前，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遇上了那個擊鼓者？”吉姆利扶著甘道夫的手臂，幫他到臺階上坐下，其他人紛紛喝起來水，同時也豎起耳朵，想要聽聽甘道夫怎么說。他們對甘道夫的遭遇十分好奇。

“我不知道。”甘道夫接過水壺喝了一口，“但我突然間發現自己面對某種我過去從未遇過的東西。我一時想不出該怎么對付，只能試著對門施展一道關閉的咒語。這種咒語我知道許多，但這種事要做得妥當卻很費時間，而且即便成功，門還是可以用強力擊破。”

過了一會，甘道夫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復了，他繼續說道，“我站在那里時，能聽到另一邊奧克說話的聲音和嘔吐聲，那應該是費恩維迪恩的魔法。我以為他們隨時會把門撞開，我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他們用的似乎是他們自己那種丑惡的語言，我只能分辨出一個詞Ghâsh，意思是‘火’。然后，某種東西進了那間石室，我隔著門感覺到了它的存在，那些奧克自己也全都嚇得噤若寒蟬。那東西抓住了門上的鐵環，接著它就察覺到了我，以及我的咒語。”

甘道夫面露凝重，他說，“我猜不出它是什么東西，但我從來沒有遭遇過如此可怕的挑戰。那反擊的咒語太過可怕了，幾乎將我擊倒，有那么片刻，那門竟然脫離了我的控制。我不得不念出‘命令’之語。而那魔法威力太大了，門炸成了碎片，有某種漆黑的東西遮蔽了里面所有的光線，而我也被震得朝后摔下了階梯。那里整面墻都塌下來了，我想那房間的屋頂也沒能幸免。”

灰袍巫師嘆了口氣，他撐著手杖勉強站了起來，“恐怕巴林已經被深埋在內，也許還有別的東西也一同被埋了起來，我說不準，但至少我們背后的通道是徹底被堵住了，我從未如此虛弱過，不過這快過去了。走吧，我們別再浪費時間了。”

當他們有往前走了一會之后，矮人的眼睛在黑暗中能夠看清許多東西。吉姆斯說，“前面有光，但那不是日光，而是紅光，那是什么？”

“我猜那就是Ghâsh。”甘道夫喃喃說道，“我懷疑這是否就是他們的意思——底下的幾層失火了？不管如何，我們只能往前走了。”

那光不僅矮人能看見，萊戈拉斯也能看得清楚，就連費恩也能略窺一二。但過了不久，遠征隊中的其他人都能看得了，那光閃爍搖曳，照亮了前方的通道與遠處的墻，他們現在可以看清遠處的路了，費恩也順勢熄滅了舞光術。在他們前方，那條路陡然下降，一段距離之外立著一道低矮的拱門，灼熱的紅光正是從那拱門里發出來的，與此同時，空氣變得無比灼熱。

遠征隊來到拱門前，甘道夫示意他們等待一會，他自己先穿過去。但他剛走進去便站住了，臉被火光照的通紅，緊接著他便迅速退了回來。

“外面有些新的邪物。”他說，“準是等在那里歡迎我們的，但現在我知道我們的位置了——我們到達了第一谷，大門下方的第一層。這是古墨瑞亞的第二大廳，大門很近了，就在大廳東端出去，在左邊，不到四分之一里。跨過一座大橋，上一段寬闊的臺階，沿著一條寬大的路穿過第一大廳，我們就可以出去了！都過來吧，朝外看看。”

這大廳比他們所見過的所有矮人大廳都要大得多，他們位于大廳的東端外，那大廳的西邊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大廳中間高聳這兩行雕刻成巨樹樹干的石柱，上方粗枝散開成眾多巖石浮雕的紋路，承托著天花板。那石柱光滑漆黑，側面卻隱隱映照出暗紅色的火光，就在遠征隊對面，接近兩根石柱的的地面上，裂開了一道寬大的溝壑，熾烈的紅光便從那裂縫里冒了出來，火舌是不是舔著溝壑邊緣竄了出來，在石柱上翻卷，一縷縷黑巖在熾熱的空氣中搖晃上升、散開，將空氣變得污濁刺鼻。

“我們當初要是經由主干道，從上層那些大廳下來，就會被困在這里。”甘道夫說道，“現在但愿大火橫在我們跟追兵之間，那些奧克們似乎十分畏懼火焰，看來我們的小巫師選擇了正確的魔法。來吧！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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