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我下來。”戚安寧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腳才沾地就忙不迭往后退。只是她腿還軟著,一下沒站穩又往后面倒去,幸好裴祐及時扶住了她。
荀域尷尬地收回伸出的手,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沒事吧?”
根本不理他,安寧活像是見了鬼一樣,死死扒著裴祐不放。
“安寧不怕,不怕。”少年此刻還驚魂未定,他沒辦法想象若是荀域晚了一步,等待安寧的會是什么,“多謝殿下了。”
“無妨。”輕輕頷首,荀域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個小姑娘身上。
“安寧,這是北國的.....皇子,你記得么,我跟你提過的,荀域。”裴祐輕聲安慰著,倒不是他不愿意被她抱著,只是畢竟當著外人,他們這樣一直摟摟抱抱,要是被傳出去,她會吃虧的。
抬頭瞥了對方一眼,隨即又收回了視線,戚安寧當然知道他是誰,她只是不想見他,更不想認識他。
“你是不是傷到哪兒了?”看她全身都在抖,荀域上前一步問到。
戚安寧見他朝自己走來,迅速藏到了裴祐身后,不停搖著頭,“我...我怕高.....怕高.....”
聞言于是止步,一陣夜風襲來,擺弄著周遭的燭火,連帶著將少年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晦暗不明。荀域見不遠處有個宮娥提著燈急急往這邊走來,對著裴祐拱手行禮,轉身便離去了。
“安寧,你這樣抱著我....不合規矩.....”
身后人的對話輕輕落在耳朵里,荀域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笑來。
回應裴祐的女子聲音染了怯意,像是秋夜寒蟬,無力又可憐,“不是都快訂婚了么,沒關系的。”
“我不舒服,要抱抱才行。”
笑容轉瞬即逝,荀域忍不住回過頭去,果然看見她正埋頭在那個書呆子懷里。
趕來的春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借火回來,廊橋上已經空無一人了,低頭時才看見自家公主和兩個男子待在一起,于是便匆匆趕了過來。
裴祐將方才的事說給她聽,小丫鬟嚇得差點兒哭出來,若是公主有個三長兩短,不只是她,整個宸佑宮都別想活命。
“我,我要去長姐那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安寧是不敢一個人了,兩個人將她送到柔福宮,小姑娘一進門就開始掉眼淚。
安康正在花廳里繡著帕子,喜慶的紅絹上是一朵花開并蒂,見裴祐來了,女子慌忙將繡籃兒藏了起來。
有些納悶兒外面的人怎么也不通傳,待看見滿面淚痕的戚安寧時,安康訝異地問到,“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有人從廊橋上把安寧推了下來。”裴祐替她回了一句,她此刻就像是丟了魂兒一樣,整個人呆呆的,大概是真的嚇壞了。
“什么?”戚安康覺得自己定是聽錯了,見春櫻對著她點了點頭,這才反應過來,“是誰,宮里難道進了刺客么?快,快去通知父皇。”
伸手拉住往外走的冬喜,戚安寧搖搖頭道,“別告訴父皇。”
前世里她并沒有遇到過這件事,也就是說,她之所以被人推下高臺,很有可能是因為她最近做的事情得罪了誰,叫人將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這才恨不得除之后快。
既是如此,那八成和棲鸞殿逃不了干系,但眼下什么確鑿的證據都沒有,萬一這背后還有什么別的陰謀,敵暗我明,根本防不勝防。
倒不如息事寧人,叫對方摸不清他們想做什么,興許還能收斂下,或是露出什么馬腳來。
反正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親,只要戚安樂好好嫁到蜀國,不要拖累她的長姐,那便萬事大吉了。
安康聽完她擔心和親的事有變數,眼眶酸澀,抱著她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我,他們可是要殺你啊。”
想說就算用自己的命換阿姐的命她也覺得很值,但安寧實在沒有力氣,她心里怕得要死,不是因為這宮里有人要置她于死地,而是因為她到底還是跟荀域碰見了。
一想到對方的樣子,安寧就止不住地抖。
“春櫻,你有沒有看見什么可疑的人么?”見妹妹不說話,安康也不敢再刺激她,只好詢問起她身邊的婢女來。
搖了搖頭,一旁的春櫻也沒緩過勁兒來,進了屋還一直攥著那柄燈籠,“奴...奴婢什么都沒看見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哽咽著道,“長公主恕罪,是奴婢沒有看好殿下,讓殿下遇險,奴婢,奴婢該死。”
“好了好了,都說不會告訴父皇了,你別怕。”安慰著她,這也是安寧不敢聲張的另一個原因,若是把事情鬧大,不論查得出查不出背后主謀,她身邊的人按例都要受罰。
她可舍不得他們挨罰。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使勁磕了兩個頭,春櫻抽咽著,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阿祐,這么晚了你為什么還在宮里?”眼見時候不早了,又是在長姐宮中,裴祐在這兒著實不便,“我已經沒事了,你快回去吧,不要跟太傅說。”
“太子殿下要跟我們聊馬球賽的事情,一不小心忘了時間,”裴祐回想方才的一切,依然覺得后怕,“幸好荀域碰巧路過,安寧.....”
“所以不是裴祐救了你?”安康聽見他們提起那個北國的質子,這才明白過來,“還好阿爺心存善念,擔心他的安危把他接進宮里,可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阿寧,那些害你的人終究會遭報應的。”
安寧此刻沒心思想他們會不會遭報應,反正不論別人怎樣她都已經被害了。
且從前阿爺的這些善念也被她糟踐的一點兒不剩,荀域最后對她什么情分都沒有了,南國的收留于他而言只是恥辱,不是恩義。
是夜,安寧控制不住地回憶著從胭云臺上跳下來的場景,彼時她也曾希望荀域會在最后時刻接住自己。
然而直到墜地,男人都沒有出現。
那些可怖的場景一路追進了夢里,以致于她閉上眼睛就開始做噩夢,到了后半夜的時候,戚安寧終于捱不住,又犯了哮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