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山雨欲來

這話說得陳仁錫羞臊萬分，背上仿佛有一萬只小蟲在叮咬，瘙癢難忍，此刻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但偏偏又不能拂袖離去，那樣就坐實了駱養性是在罵他。陳仁錫只得放空自己，心中不停默念：“不是說我，不是說我……”

最終，繁星社第一次的聚會選出了五名聯絡官：李沅、余煌、傅冠、馬士英、倪元璐。盧象升、劉必達為錄事官，登記每次的參與人員名單。大家一致提請徐光啟擔任名譽社長，這次徐光啟沒有推辭，樂呵呵地接受了邀請。

其實第一次會面，大家還都不是很熟悉，選出的幾個聯絡官要么是科考名次靠前的，要么是才名彰顯的。這也顯得繁星社的松散，五名聯絡官，過不來多久，會陸續離京外放，李沅就是確定了的，過了年就要去松江。

但繁星社倡導的“不群不黨”還是如一股清流，注入了大明的政壇。大佬們自己未必當真，但也很有些人悄悄地讓家中的晚輩來參加活動，最不濟也對去參加活動的子侄輩的動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回家的時候，大家彼此告辭而去，駱養性卻鉆上了李沅的馬車。

“駱兄，你這是來砸場子啊，要是他們知道今天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駱大人會來，怕是會嚇退一大半的人。”

“怎么，這么不歡迎我？哈哈，瞧不起我們大頭兵就直說，再說了，大家穿著便服，沒幾個人認得我。”

“駱兄，你今天能來繁星社，著實讓我小小地吃了一驚，你們錦衣衛天家的親兵，只需忠于皇上，就是立在了不敗之地了。”

“你看，你看，還是不屑和我們當兵為伍……現在忠于皇上不就是聽命魏公公嗎？”

“駱兄，哈哈！”

“李兄弟，以前聽人說，你這個繁星社，真是沒什么用，但是又有用。現在算是理解了。”

“誰說沒用了，聽誰說的啊。”

“哈哈，一個長輩……是沒什么用啊，一個下午也沒談點正事。”

“談正事不就成了東林黨了嗎，平白遭人詬病。‘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說來好聽，談天下事不就是妄議朝廷？‘諷議朝政，裁量人物’，哪項不是包含著結黨的陰私，談著談著就會變味。”

“哈哈，就這番話，兄弟我就想和李兄弟去大醉一場。”

“別別，前幾日和駱兄喝酒，倒是才剛開始沒喝幾杯，就見不到你的人影了。”李沅一點不給駱養性面子，駱養性尷尬地撓撓頭，確實沒想到李沅那么能喝。

對于李沅來說，喝這個時代的酒和喝水沒什么區別，前兩天在柳泉居，駱養性見李沅大碗喝酒的豪爽勁，自然不能丟臉拿小杯喝，不一會就被灌倒，鉆到了桌子底下。

在明代，盡管已經出現了蒸餾酒，但大家普遍把高度的蒸餾酒當做元朝遺毒加以排斥，辛辣的口感一時還沒被接受，民間飲用的還是以低度的黃酒為主，所以三國、水滸傳里才經常出現拿個大壇子喝酒的豪邁場景。喝黃酒，這對于后世做營銷出身的李沅，如何難得倒他。

“今天來的人，世家子弟不少啊。兵部尚書高第的孫子高昌世，已故左都御史鄒元標家的孫子鄒仕亨，前吏部尚書趙南星的外孫王鐘龐，新任吏部尚書王紹徽的兒子王侑奇、孫子王希，甚至還有首輔顧秉謙的孫子顧敬忠，當然，后面幾個人是‘偷偷’出來的，家里的老爺子‘不知情’。”

駱養性面部紅心不跳地把話題拽回來，李沅自感覺會有很多官二代三代來，沒想到這么多大佬參與進來了。

兩人正說著，車外傳來爭執的聲音。

好像是有人要攔車檢查，東城兵馬司在緝賊？看起來不像，攔車的人很粗魯，在內城里面，兵馬司的人不敢這么橫。

駱養性輕輕說：“是我的人。”說完下車，李沅沒有動。

一小隊錦衣衛的緹騎堵住了李沅的車，真要喝問寶慶車輛從哪里來到哪里去，車上是什么人，可有女眷。

寶慶跟了李沅一段時間，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遇事就容易蒙圈的鄉下孩子了，毫不退縮：“你們是誰的兵，為何攔住朝廷大人的車！”

平時李沅常常交代，不要輕易在外面宣揚自己的身份，尤其不要把狀元掛在嘴邊，從考中狀元那一刻起，就已經是過去式了。

帶隊的錦衣衛小旗明顯是接到上面的命令，并不把籠統的什么朝廷大人放在眼里。“喲嚯，這天子腳下，誰不是大人，還能是小孩不成！”直接用手想把寶慶扒拉在一邊，要親自掀簾子查車。沒想到這小旗手用力的外推之下，寶慶紋絲不動，這人惱羞成怒，正要拔刀。

就在這個時候，駱養性率先下車了，也不說話，拋過去一個牌子。那小旗一看，那還了得，在頂頭上司頭上耍了一把威風了，趕緊跪下請罪。

“滾！”駱養性說完就上車了，想李沅說道：“見笑了。”

車子重新起動起來，李沅問：“朝廷最近會有大事發生？”

“要對楊漣、左光斗他們下手了。”

“所以？”

“動手前總要把一些‘證人’、犯官從屬一并抓了……”

“命令是你下的？”

“嗯。”

“難怪你要來繁星社，難怪今天那么多人會來繁星社！”

駱養性苦笑，說道：“我能怎么辦？明天我就請‘病假’了，由他們折騰去吧，圖個清凈。”

李沅無語，以駱家的勢力，開個方子要‘病’個十天半月的，毫無難度，到時候自然有人把駱養性這一攤子事攬過去，等他再回來當班，他不主動攬事的話，上面也不會讓他半路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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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動手抓東林六君子的錦衣衛北鎮撫使是許顯純，崇禎一上位，就被砍了。

提前說明一下，今天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