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初北撫花紋兒的手顫了一下,四道熟悉的琴音同時隔著手機傳來,一時間,思緒有些清遠,四個聲音……
他們的箏、琴、笛都是顧董教的,他們也都有自己驕傲的琴藝,有擅長的樂器,有喜歡的曲子。
郁初北的嘴角不自覺的浮現出一抹笑容,想起了很久遠的往事,不過,還是第一次聽迤嬴和他們合奏。
迤嬴的琴音是幾個人格里彈的最好聽的,他的琴音就像他的長相,帶著百年來永不墜落的光輝,燦爛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古韻悠長,無人能出奇左右。
他不與人和湊,也輕易不在外人面前彈琴,執拗的抱著一段技藝,自己覺得不以為然,豈不知是人間絕響。
緊跟在后面的琴音雖然在造詣都比不上他,但也精湛悅耳,雖然只有琴本身的音色和高超的技巧少了歲月沉淀和情誼。可也有難得的悟性。尤其顧徹幾乎有要與他父親比肩的技藝。
郁初北靜靜的聽著……
誰的琴藝有進步了,誰在偷懶,誰追音追的辛苦,誰在引領整個基調,一目了然。郁初北無聲而笑,這個君之。
夏侯執意走了上來,無聲站在伊朗月身邊,是顧先生在撫琴。
好久沒有聽到顧先生彈琴了,夏侯執意看著坐在禁地里,神色坦然的男人,曾經想象中的顧先生長大后就是這樣的,行有章法、入有雅趣,是一位絕世雅人。
樓下的琴音隔著空間與之相賀,不追其風頭/不綴其威名,依托相隨和諧美滿。難得啊,他記得三位小主子剛學技藝的時候,可不會乖乖給顧董合音,總是你追我趕的,后來就沒有再四個人的一起彈過。
夏侯執意幽幽的嘆口氣,不愧是顧先生,這琴音,仿佛把他們前幾個月的彷徨、無助、奔波都靜靜地撫平了。一家人沒有任何不愉快,父慈子孝一片和美。他們顧先生啊……不愧是他們顧先生……抓得住本質
夫人現在心里應該痛快點兒了吧,這份禮物,比孩子們變著法的在夫人面前賣慘,比顧先生一個人的保證,要能安顧夫人的心。
何未靜靜的站在大小姐身后,忍不住抬頭看向她的側影,看著她手指愉悅的撥動著的琴弦,睡的蓬松的長發任性的散落在地毯上,她神色幽靜、眉目舒展,不慕,不爭、不搶;琴音也一如她的人,靜若安好,少女情懷,琴音飄渺。
何未不自覺的看癡了三分。
盡管她可能只是一個假象,但是這一刻。誰又能說大小姐?和幾位少爺以及顧先生不是真心實意的,在進行一場承諾。
夏冰醒了,朦朧間聽到了歡快的琴音,她穿著睡裙,不自覺的站在打開的那道墻前,看到了坐在窗邊,在月光下、在亮了一盞燈床頭燈的房間內、在安靜的深夜里彈琴的顧臨陣,不是鋼琴,是古琴。
他坐在幽暗中,盤膝而坐,身體筆直,琴音暢意,讓夏冰突然覺得,翩翩公、經綸絕艷、博古爍今,說的……可能就是這一刻。
他上可行走于浮華濁世之中,下也可拉近歲月鋪開悠長的時光畫卷走入少年王侯將相的閑庭,閑庭信步……
不過……夏冰仔細去聽,是四道琴音嗎?
樓上還有人?
與之相合,完美融合,娓娓道來,似乎在訴說一段,讓人心境平和、美麗炫彩,溫馨安暖的故事,讓聽的人,都不自覺的覺得,歲月靜好,人間值得。
而撫琴的他——更值得。
可……誰還住在這里,可以與他相合。
顧徹的手指劃過琴弦,一縷縷、一絲絲虔誠、相依。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燈光在黑幕中猶如太過遙遠的星光,亮的飄渺,站在雪中守夜的保鏢,卓然而立,琴音環繞,神色肅穆,猶如與周圍的景色相容在一起,天長地久……
顧君之彈了很久很久,有前期的歡快、愉悅、依戀到后期的平緩、幽靜、安然。
郁初北也聽了很久很久,聽到心境安寧、神思舒暢,困意又席卷而來。身體慢慢的無限放松,眼皮越來越重,她又靜靜地睡了過去。
外面星光黯淡/雪色正濃,又安靜的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值得期待……
顧徹也跟著彈了很久很久,琴音追著父親的腳步,感情追隨父親的背影,學著他,拼琴音的綿長,追著他琴音里的悠遠。似乎懂領航人的小心翼翼,更有領航者琴音沒有的放肆從容。
身為人子,他有天生的優勢。
顧臨陣的手指劃過琴弦,他跟著大哥琴音中的韻律,托起小妹幾乎要自由發揮歡脫肆意,雖然他不如搭個技藝精湛,不如他琴中心思多巧,不似他琴聲里的棉軟悠長,但也奔放豪邁,自由灑脫。自成一格。
顧弗居彈的最為自由,上有大哥哥與父親共奏,下有二哥哥為她托底,似乎她彈成什么樣子,都是琴音里最無拘無束,最歡快愉悅的一個。
顧弗居也把七樓的人給她定義的這個角色扮演的淋漓盡致,琴音自然、少女心情,天真浪漫,炫技時也毫不拖泥帶水。
四個人,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奏著同一首曲子,哄心中的那個人開心;哄她余生的歲月里都不再悲傷……哄她還愿意想起他們的不完美,還愿意回首相顧。為此,他們愿意在各自的位置,永遠扮演一個該有的角色。
七樓內。
易朗月感動的看眼夏侯執意,是不是明天到來的時候,一切又回到了當初的樣子。
夜色更深了,窗外的冷意幾乎要透過景色化成實質鋪面而來,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地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
在雪勢停了下來時,顧君之的琴音也隨著大雪聽了下來。
余下的三個人,也默默的停了下來。
顧君之看眼手腕上的通訊儀,聽著里面傳來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她早已睡著的聲音,神色眷戀的蹭蹭介質,然后戀戀不舍的掛了通訊,瞬間臉色冷了下來,起身向樓下走去。
伊朗月幾乎瞬間驚醒,這……這是要做什么:“顧先生……顧……顧先生……你還愣著干什么,追啊!”
夏侯執意不動!動什么,顧先生這個時候根本不會給他自己找麻煩,除非他想做事了離婚的事實!
樓下。
顧徹沒有動。
同樣,顧臨陣也沒有動。
顧弗居也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抵著下巴,安靜的坐在琴的旁邊,然然自若。
何未突然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大小姐……”顧先生轉醒了,會甘心!
顧弗居好像沒有聽到,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不動,自然就不準備反抗。
七樓內。
易朗月急得不單是那個:“顧先生是怎么出來的,兩次了啊!顧先生怎么出來的!”
夏侯執意也發現了,對啊,顧先生是怎么出來的,他們誰也沒有給他開門啊!顧夫人丟了,他們就沒有放出顧先生的意思!而且顧先生也沒有自己出來過,偶然闖過幾道枷鎖,都會給他們剩幾個保底的弄不開,剛剛怎么全打開,跑出去了!
樓下,顧君之清俊如月的身影,站在顧徹的房內時,看到的就是顧徹英勇付意般的背影。
顧君之站在原地,也沒有動,他幾乎都能猜到他的意思,讓他出氣,可今天如果他動了手,他們所有人再不反抗,那么他們在初北那里的負面印象,將會煙消云散。
他們覺得他一定不甘心,會來尋求,這樣他們的錯誤就會一筆勾銷。
可——事情怎么會那么簡單呢!他又為什么要成全他們,現成到把柄遞過來,他在既然要握緊了,好好的用!怎么會讓他們輕易的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