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機會

是難以想象的靜。

并且不是安靜，而是，死寂的冰冷！

隨著李云逸的這番對巫族本源毫無隱瞞的推斷和剖析，眾巫族圣境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塊石頭，被推入了冰冷的湖底，被無盡的黑暗淹沒。

這是最深的絕望。

李云逸的話，不僅擊碎了他們的信仰，直接否決了他們存在的意義。

一個生命，連自己的誕生都是其他人安排的，這樣的命運，難道真的還有意義么？

同樣心生冰寒的，還有巫八。

他已經閉上了雙眼。

不僅是因為他不想看到眼前自家巫族被李云逸這番話擊垮的樣子，更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扭轉當前的頹勢。

當然，對于李云逸如此生硬且直接的道出此地存在的真正原因和他巫族被人掌控的根源，他的心里自然是有些怨恨的。

更多的還是無奈。

倘若李云逸此時不說出這些真相，那么，自家這些巫族圣境就永遠不會產生任何懷疑么？

懷疑已經出現了，自從他們進入這方天地，甚至燃血天碑降臨的那一刻，這種懷疑就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心底。

而剛才熊俊闖過鑄神臺第一層憑空凝化的那“兵鎧”，更是最真實的一點，任何人都不能否決它的存在。

確實。

他可以繼續隱瞞，找各種理由。

但是，然后呢？

謊言終究有破碎的那一天，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只是早晚而已。

所以，實際上，當李云逸表示自己要代替他說出此地的真相之時，巫八心里甚至還是有些感激的，因為起碼不用他直面自家巫族圣境各種難以置信的否認，回答他們的這些問題，對他來說更是艱難，也是一種折磨。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自家巫族，不能因為這些就被徹底擊垮！

這是他身份決定的義務和責任！

可是。

該如何逆轉當前的頹勢，擊潰籠罩在自家巫族圣境頭上壓抑沉重密不透風的絕望？

巫八心里沒有底氣。

甚至，感覺自己的眼皮子有千鈞之重，即使睜開，都似乎已經用盡了他所有力氣。

終于。

他睜開了眼睛，望見身前如一尊尊死尸站定一動不動的模樣，巫八心頭一震，竟然有種退縮的沖動，并且這沖動是那么的強烈，幾乎擊潰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

“我做不到？”

巫八差點陷入對自己的否決。之所以說是差點，是因為他最終還是沒有閉上眼睛。但，這并不是因為他心中的勇氣和責任感突然爆發，而是就在他即將放棄這一次“沖刺”時，突然。

“這就是事實。”

“你們應該知曉的事實。”

李云逸冷靜的聲音突然傳來，巫八精神猛地一震。

李云逸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竟然還有話說？

還有這份勇氣？！

正當他感到不可思議之時，李云逸顯然沒在乎他的心里震動，平靜的話音繼續傳來。

“令人絕望……”

“但你們要相信，對于你們此時的處境，本王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李云逸此言一出，這一次，不僅巫八感到驚愕，就是風無塵等人也忍不住驚訝望來，眼底異芒閃爍，似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李云逸說的。

如此感性？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李云逸么？

只是，還不等他們揣度李云逸“性情大變”是為何，后者的下一句話，更是直接震驚了他們。

“但，哪怕是棋子，是傀儡，是工具……也不代表著，你們是完全沒有機會的。”

“恰恰相反，機會，就在眼前。”

機會？

你都把局勢分析的如此絕望了，竟然還敢說機會二字？！

說實話，當李云逸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在場巫族，包括巫八，沒人相信。

但還是有人抬起頭來，露出滿是死灰之色的瞳眸，似乎想看李云逸接下來會怎么表演，嘴角的冷笑和心死的嘲諷已經呼之欲出。

就在這時，突然。

李云逸一揮手，手上那半件懸浮在他手心的神佑兵甲被拋出，直接落入人群，朝一人飛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第一個走上前來確定這半件兵鎧同他高山族氣息相通的高山族圣境！

他沒有抬頭。

但就在兵鎧落下的一瞬間，突然。

兵鎧炸裂，化為一團漆黑霧氣，徑直朝他的體內涌入，與此同時，一股強橫的氣息驟然騰起，直上云霄，甚至……

打破了此地的死寂和籠罩在眾巫族圣境頭頂的沉重陰霾。

因為。

這是……

法相的氣息！

天賦神通的氣息！

屬于高山族的高山法相！

一瞬間，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波動震驚了，抬起頭來，包括那高山族圣境更是如此，難以置信望向自己的手臂。

一層厚重的漆黑鎧甲出現，玄妙莫測的紋痕浮現，強橫的波動和氣機彌漫身周，如真神降世！

在他背后，更有一座高山虛影浮現，仿佛要掙脫某層看不見的枷鎖，躍出世間。

是高山族圖騰！

更是高山族特有的法相！

“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驚呆了，不可思議地望著這一幕。這高山族圣境的氣息雖然遠遠沒有達到他們認知中的巔峰，但這貨真價實的高山族圖騰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李云逸，做了什么？

并不是所有圣境都看到了李云逸剛才的動作，但此時，所有目光都投向了他，充滿震撼和不可思議。

這時，恰聽李云逸平靜的聲音響起。

“這，就是證據。”

“你們的武道雖然同樣來自天外，不知根源，但本王推斷，他們要用養蠱的方式汲取混沌精氣之力，定然要讓你們更加強大才能做到。”

“事實證明本王推斷的沒錯。這鑄神臺中蘊藏的，就是你巫族的傳承。”

“熊俊闖過第一層，得到這兵鎧，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如果你們可以登上更高處，定然能得到更多的傳承和力量。”

“第一層，只是兵鎧碎片。第二層，興許就是完整的兵鎧，第三層，或許是更高層次的將鎧……而更上層……是否有王鎧甚至更高級別的存在，本王不敢貿然斷定，必然需要你們的努力找尋。”

王鎧。

甚至，更高層次的神鎧？！

李云逸的話傳入耳畔，一瞬間，所有巫族圣境道心猛地一震，眼瞳突然亮起。

這有可能么？

那高山族圣境已經證明了李云逸的推測正確！

王鎧！

他們在這里，可能成為神佑王者？！

李云逸的這番話就像是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巫鎧，竟然也能提升！

他們如何不激動？

這簡直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夢想！

可是，就在幾乎所有人都道心大震，幾乎為之瘋狂之時，突然。

“這又如何？”

“他們既然養我等為棋子，為傀儡，怎可能送給我們成王成神的資格？”

“哪怕真的成神成王，又怎可能掙脫他們的枷鎖？我巫族命運，依舊無法改變！”

冰冷徹骨的聲音傳來，就像是一盆冰水從眾人頭頂澆落，瞬間，所有的亢奮和激動全部消失，一雙雙瞳眸精芒迅速黯淡，有重新化為死寂的跡象。

不錯！

深陷囹圄，哪怕再強，也不過是對方的養分而已……有用么？

巫八都是眼瞳一縮，哪怕他現在真的恨不得直接沖下去把那個剛剛說話的一巴掌拍死，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實情。

這一點，李云逸又將如何辯駁？

而這時，出乎巫八意料之外的是，李云逸沒有辯駁，只是深深看了那出言反駁的巫族圣境一眼，點頭道。

“這是實話。”

“但正如本王所說，這些，只是機會而已。”

“本王不向你們保證什么，更不會說，這方法就一定可行，其中傳承就一定可以幫助你巫族提升一個新的高度。”

“但，希望就在這里，你，取還是不取？”

“還是說，你們真的以為，本王不過徒徒圣境二重天而已，真的能幫助你們巫族徹底解決這困境？”

“不。”

“你們想多了，本王做不到，或許永遠也做不到。”

“可這是你巫族每個人的命運，更是你巫族整個族群的命運。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如果你們還是選擇放棄的話……這些話，就當本王沒說，當本王看錯了你們，而你們巫族，也確實沒有被拯救的價值和意義了……”

李云逸的聲音平靜，理智至極，甚至冰寒，可當它傳入眾巫族圣境心中，卻無異于一道道驚雷，直接響徹在他們靈魂深處。

機會就在這里，取，還是不取？

不取？

這樣的巫族，毫無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李云逸話鋒鋒銳至極，簡直可以說是毫不留情的打臉了，聽得巫八都是道心狂震不止，而巫族其他人，也同樣臉色紛紛大變。

李云逸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哪里還能聽不出其中的訓誡？

又是訓誡！

更是指路！

很有可能，是他們巫族當前通向光明的唯一道路，哪怕，這道路迷蒙，沒人能看到它的終點是否是真正的光明，并且其中注定充滿波折和荊棘。

李云逸給他們點出來了。

在他們心中信仰崩塌之際，重新給了他們一個新的希望。

他們，竟然還會質疑？！

立刻，幾乎所有人都漲紅了臉頰，雙眼更是變得一片赤紅，瘋狂與猙獰畢露，卻非針對李云逸，而是因為心中的愧疚和激動。

“取！”

“既然有機會，我巫族豈會認命？！”

“我們要讓他們知道，即使是棋子，是傀儡，我們也能操控自己的命運！”

“我巫族之命，只能由我巫族掌控！”

鑄神臺腳下，剛才還一片死寂，突然爆發滾滾戰意，幾乎凝為實質。當目光落在這些面目猙獰的巫族圣境身上，就連風無塵等人都忍不住心生敬畏，汗毛豎立。

但，這絕對不是恐懼，也不是擔心他們會突然暴起，威脅到李云逸。

事實上，他們根本不會這么想，因為就在眼前巫族圣境戰意狂涌之時，他們望向李云逸的眼神，也早就變了。

堅定！

剛毅！

信任！

甚至還有幾分……擁護？

“我看錯了？”

當風無塵等人看到眼前這些巫族圣境望向李云逸眼神中熾熱，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而這時，一旁巫八也是一臉驚愕地望著李云逸，不可置信。

“他，竟真的在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