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扛住了弟弟的撒嬌大法,不過也沒堅決拒絕去幫他說情。
她只答應,去宋氏面前試探一下對方的口風,看宋氏到底想要謝徽之考出什么樣的成績而已。如果宋氏無所謂,純粹只是讓謝徽之去漲漲見識,積累一下經驗,那謝也會覺得,謝徽之去練練手,沒什么不好的。
反正縣試相對來說比較容易過,書背熟了,寫字端正,文字通順,格式也不出差錯,基本上就能通過了。謝顯之、謝謹之這種尖子生,是沖著案首去的,至不濟也得是前十。而謝徽之呢?能通過就差不多了。謝氏宗族每年通過縣試的子弟都有好幾個,在族學讀過兩年書的孩子,連縣試都通不過的人是很少的,除非他們壓根兒就沒去考。
謝徽之在族學只待了半年而已,平時讀書也不算刻苦,但他很聰明,書能背得牢,詞句也能理解,字亦被兩位兄長壓著練出來了。他不用心學習,純粹是因為不想學罷了,并不是能力達不到。就算半年的學習不足以讓他頭一次下場就通過縣試,那也不過是多等一年的事,提前一年吸取一下經驗,也沒什么不好的。
先前因為謝建議他往蕭瑞的產業里參股的事,他需要一筆資金,除了向二姐謝借錢,以及嫡母、兄長資助的銀子外,最大的收入就是來自宗房與二房幾位長輩的紅包錢了。他們想要他用心學習,就拿獎賞去鼓勵他。謝徽之起初確實因此用功了幾日,但很快又開始覺得辛苦了,打起了退堂鼓。
他這種心理,說白了就是沒什么壓力,日子過得太輕松了。他身為庶子,頭上頂著兩位擅長讀書的哥哥,家里平安富足,嫡母和氣寬厚,宗族里還有許多不走科舉路的族叔伯族兄弟們,生活也過得很殷實愉快。他沒有在科舉這條路上拼搏的動力,便只想著悠閑快活地過日子了。
謝家出事的時候,他也是能改變素日的紈绔作風,勞心勞力地在外頭為家人打聽消息、算計曹家子弟,與兄姐們一道支撐著謝家的門楣。那時候他可沒什么躲悠閑的想法。他只要用了心,同樣也是謝家的棟梁。
謝覺得,對于謝徽之這樣的性子,硬逼是不行的,他既機靈又滑不溜手,又不能把他關起來,逼得狠了,他偷跑出去,無論是族里,還是縣城中,他都有無數朋友,上誰家躲不行?謝家如今事多忙亂,誰還有閑心騰出手來去跟他玩捉迷藏?倒不如先引導著謝徽之,慢慢往正路上走。他如今年紀還小,好逸貪玩是正常的,可等到他長大懂事了,再回頭認真讀書,中間又會耽誤了多少好時光?所以,不能對他太過放任了。萬一縱容太過,謝徽之徹底染上了紈绔的毛病,日后想要回頭也難了。
因此謝對著一臉不情愿的三弟說:“你別在這里糾纏了,我會幫你去說好話的。長輩們其實只是盼著你成材罷了,倒不是真要逼你做什么。一會兒我就去二祖母那里敲邊鼓,讓她想起你從前壓根兒就沒正經讀過書,入族學不過半年,跟曾經隨西席正經讀過兩年書的四弟相比,都還有不足,就象是個開蒙才半年的孩子而已。讓你這時候下場,就是苛求了。
“萬一你考試時,寫的字不好,背的書不牢,又或是格式不對什么的,叫人知道了也是笑話我們謝家不會教孩子,一旦連累了族里其他族兄弟們,叫你日后如何跟他們相處?二祖母是個通情達理的長輩,她自然會明白,對你不該拔苗助長的。但你也要做出個勤奮好學的模樣來,省得讓人誤會,你是因為無心向學,才不去考縣試的。那樣爹娘和哥哥們臉上都不好看了。”
謝徽之嘴里應著,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他哪里是因為字寫不好,書背不牢,才不想參加縣試的?他也就是愛偷點小懶罷了,功課一向不差好不好?!不然太太能這么縱著他到處亂跑?他上學的時間是短,但也不至于連八歲的小四都比不上吧……好吧,小四已經開始學寫詩了,也許他是真比不上,可二姐姐也別說得他好象是個才開蒙的孩童一般呀。他都滿十二周歲了……
謝徽之眼巴巴地看著自家二姐真的往二房的方向走了,卻一點兒都不覺得高興輕松,反而有一種羞恥的感覺,從內心涌了出來……
謝到達二房的時候,發現謝梅珺也回來了。她的心腹大丫頭正坐在宋氏院子的回廊下,抱著個手爐與二房的幾個丫頭說話,面上猶帶幾分忿忿之色。謝走近的時候,還聽到了一句話尾:“……姑爺竟然沒有幫姑奶奶說話,任由族人指責姑奶奶,真是太過分了!”
謝挑了挑眉,腳下一頓,可惜那幾個丫頭很快就看到她,閉嘴不提了,紛紛起身向她行禮問好。謝沖她們微笑點頭,打了招呼,便說:“祖母可在屋里?我來給她老人家請安。姑姑回來了么?”
那大丫頭恭謹地道:“是,姑奶奶剛回來,正陪老太太說話呢。”說罷便有另一個宋氏房里的丫頭快走幾步,向屋里報告謝來了,又掀起了厚厚的棉簾,請謝進屋。
宋氏之前病了幾日,吃過藥后,大體上已經沒事了,但還需要好生休養。如今一身家常打扮地歪在炕上,手里抱著手爐,應該是挺暖和的。可她面色不是很好,帶著幾分青白,也不知是不是病后傷了元氣,又或是被謝梅珺在楊家的遭遇氣著了。
謝梅珺看起來倒是跟平時差不多,除了眼角有些發紅發腫外,對著侄女言笑如常,還拉著謝的手問:“我聽說你元宵后,要陪著你大哥進京接姐妹們回來?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家里大人少,你娘又脫不開身,便主動站出來為家人分憂。只是你也要為自己多著想才是。你也還是個孩子呢,跟你大哥兩個孩子一塊兒走幾百里的路,去接另兩個十來歲的孩子,也只有你娘信你,才能放得下心了。雖說有位掌柜隨行,但那畢竟只是打理生意的人,官面上的事務,他不方便插手的。回頭我去族里替你請一位長輩護持,一路陪你們趕路。你不要推拒,我包管那位長輩不會管束你們,只會在有事時出面處理一些,你們幾個孩子不方便處理的事,如何?”
謝梅珺都這么說了,謝只能領了她的好意,又行禮謝過。
等坐下來后,謝才試探地問了一句:“姑姑怎么這時候回家里來了?不是說這幾日都會很忙,要到大年初二,才能來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