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三:二十年之后(十)

從繡坊出來，這若不是她忽然來了，鄴淙必然還會再挑選一陣兒的。

不只是飾物，還有那些精美的小靴子，他都蠻喜歡的。

價格昂貴，他也根本不在意，再說了，給妹妹購置可愛之物，錢不錢的，他也沒在心里計算價值。只是覺著，好，那便行了。

八公主跟著他，頭上戴著那兩個毛絨絨的花球，也不便宜。長得圓圓的，這打扮也是極為可愛。

后頭，距離他們四五步開外，有三個人跟隨。其實不用去觀察，就知道這些人是負責保護八公主的。

鄴淙完全聽得到，后邊有尾巴的感覺，還真是別扭。

這八公主，其實一瞧吧，她應當就是經常出宮來游玩。但是，也僅限于游玩而已，逛一逛就得回去了。

以至于這會兒跟鄴淙走在一起，她顯得十分興奮。路過一些商鋪，她就說自個兒之前進去看過，可是身邊跟隨的人不給她錢，她也沒辦法買東西。

有些小吃等等，香味兒特別，宮中自然是沒有的。

她之前都沒嘗過，這會兒跟鄴淙巴拉巴拉的抱怨，鄴淙被她吵得，直接出錢給她買，只求她能閉一會兒嘴。

這種外面街上的東西，雖是不能叫公主吃，所以，但凡出宮來，錢都在宮人的身上帶著，不給這小公主自己裝著。

不給她錢，也就什么都買不了。

但這會兒出錢的是鄴淙，眼見著八公主都吃上了，后頭跟著的宮人也無能為力。

也想好了，這若回了宮八公主不舒服，就把責任推給鄴淙，誰叫他出錢。

一路走，這條街還沒走出去呢，鄴淙身上的散碎銀子都快花完了。

倒是八公主十分盡興，吃著拿著，拿不住了就放鄴淙手里，高興的很。

他算是知道這公主真來勁的時候有多難纏，在將軍府門口安排人盯著他，他出了家門，那邊她馬上就知道了。

這會兒一同逛街，巴拉巴拉的說話，吵得腦子疼。

而且，這一路花了他多少錢了？她瞧著，好像不怎么見外似得。

當然了，即便她自己掏錢，他也不能允許啊。和姑娘一道，有花銷必然是他出，沒有叫姑娘自己拿錢的。

這是風度！

他就想，下回啊，他再出家門，就從后門走，免得她瞧見了，再追纏上來。

不過，他還是想的太單純了，八公主可還記得約定好去莊園看珍奇小獸的事兒呢。

再次與他確認，非得叫他陪同去玩兒。鄴淙本不想答應，但她一個勁兒的問，擺明了不答應她就沒完沒了。

鄴淙只能微微點頭含糊答應，她才算是滿意。

別的不說，這八公主的執著勁兒也是叫鄴淙有些招架不住。這會兒，即便不用去觀察她的表情，也明白她什么心思。

鄴淙對此，當下只有退卻，首先，他覺著自己沒什么興趣。再就是，他也不會和公主相處啊。

這若是個尋常人家的姑娘，無論做事還是說話也不用有那么多顧忌。瞧瞧現在，即便在街上行走，后頭還跟著好幾雙眼睛在盯著，他渾身不舒服。

終于，在這街上過了晌午，甚至都請八公主吃了午膳，這才把她給甩開。

回了家，果然清凈了。這世上，最安靜的就是深山老林，和自個兒家了。

先去開陽閣附近瞅了瞅情況，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沒有什么事情，母親和父親是不會出來的。

除了親衛在守著外，就沒有任何人出入了，連梨姑姑和棠姑姑也不見影子。

他倒是想去諸葛叔那兒打探打探情況，但那位嘴也跟蚌殼似得，不該說的堅決不說，也沒招兒。

最后，還是回了自己的住處。

而開陽閣里，的確是沒什么動靜，阮泱泱剛睡了一覺醒來，還有點兒迷迷糊糊的呢。

鄴無淵給她喂水，她甚至一時間產生了自己變成了武大郎的錯覺，而這金蓮沒安好心，想把她這懨懨的人給弄死。

“臉又皺起來了，莫不是，這水都不合胃口了？”瞅她那表情，鄴無淵撤開手，問道。

抬眼去看他，“金蓮啊！”

“說什么呢？”看來真是睡糊涂了。

“也是奇了，諸葛閑診脈，還是什么都沒摸出來。按日子計算，這時候應該有點兒動靜了吧。”今日諸葛閑請脈，毫無收獲，從脈象中根本沒有摸出有孕之相來。

倒是她這虛弱是真的，脈象略無力，正好對應了她當下懨懨乏力的模樣。

“又豈能每次情況都一致？再等等吧。”他說，又把水杯送到她嘴邊，要她再喝一點兒。

又喝了兩口，她眉頭皺的更厲害了，抓住他的手，往外推了推，她同時去看杯子里的水，就是水，啥也沒有。

“真的覺得水不好喝？”鄴無淵不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水，隨后送到自己嘴邊嘗了嘗。

阮泱泱微微仰頭看他，見他表情無任何變化，她不由嘆口氣，“那必然是我的味覺出現問題了，我喝這水，覺著苦。”

“那往后再喝水，就添一些蜂蜜。”他給出主意，那還真是說來就來。

阮泱泱哼了哼，“算了吧，自從上回在金陵吃了些蜂蜜就滿身冒疙瘩之后，我就想了，往后再也不吃了。說是看守著那些勤勞工作的小蜜蜂只采花果的花蜜，絕沒有采過也不知名的野花。可它們長翅膀啊，飛到哪兒去，人的眼睛怎么可能盯得那么仔細嚴密。”旁人誰吃了都沒問題，唯獨她吃了，跟捅了蜂窩似得，極為凄慘。

所以，再也不吃了。只有不吃了，才能避免遭罪。

自然想起了她說的事兒，鄴無淵也不再給出主意了，讓她伏在自己膝上。

緩緩的摸著她的長發，像順毛摸小貓似得。

鄴啟今日回來的早，回來后，便叫了鄴淙，前往府中放置他們倆兒時用品玩具的院子里。

所有的東西都放置在房間里，門窗緊閉，原本都是些可住人的房間，后來都成了倉庫。

鄴啟的意思是，先來看看他們倆小時候用的玩的這些東西還可用與否。結實耐用的，便收拾出來，到時布置房間用。

若是不能用的，那就趁早舍棄，趕緊在城里定制。

鄴淙惦記著妹妹呢，進來一看他們倆玩的這些東西，無不是男孩喜歡之物。大件居多，而且他們倆小時候也不懂愛惜，有一些都滿目瘡痍的，可憐的很。

沒有扔，完全是阮泱泱覺著需留下，叫他們倆長大了也來瞧瞧，回憶回憶兒時。

這么一看，再翻找了一下，兄弟倆都不由搖頭，不行啊，這哪能再給小孩子用？還不得把小孩子弄傷了。

“去城中定制吧，還來得及，多給些錢，他們速度很快的。”鄴淙甩手，不去琢磨這些東西了。有些即便還完好的，在他心里頭，那也不能給妹妹用啊。

“我倒是想，咱們自己做。”鄴啟忽然道，這想法啊，他今天在衙門就就冒出來了。

“自己做？木工活不難，娘都會。小時候，還帶著我在湘南做過呢。不過，這做出來的，擺在那兒跟真的用是兩回事，得結實些。”主要是結實。這若不結實，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我認識技藝高超的木工手藝人，可以請教他。”鄴啟單手負后，一手摸了摸自己嘴角，他當下這模樣很是認真。

“那倒是好，就這么定了。不過，萬不能在家中，被母親知道了，肯定得生氣。”罵他們一通倒無所謂，不痛不癢的，還不是怕她把自己氣壞了。

兄弟倆商議完畢，之后便從房間了出來了，鄴淙往鄴啟臉上看，過多的在他嘴角停留了下，之后就樂了。

“哥，你這是被咬了吧。這角度可不是你自己能咬破的，誰咬的？”剛剛在屋子里看不清楚，這會兒正好距離近，一眼就瞅見了。在他下嘴唇，靠近嘴角的地方。

鄴啟倒是鎮定，又用手指抹了抹，“就是我自己咬的。”

“哥，好歹我這眼力也是隨母親練了多年的。你是不是……，人家不愿意，你來強的，實在是有失風度。不過，我倒是好奇，我哥也算翩翩君子，雖是比我差一些。可，算起來，也比某些紈绔子弟不知強多少。這樣，你都被咬了，真好奇是誰。”說了一大堆，除了在期間夸贊自己一下之外，就是好奇這咬了鄴啟的是誰。

鄴啟那可是一向做什么都如魚得水，更別說人際往來了。

這絕對是鄴淙親眼所見的頭一回，還有鄴啟得不到的，真好奇呀！

鄴啟面不改色，看了一眼滿臉好奇又促狹的鄴淙，他一笑，“真想知道？”

鄴淙連連點頭，那可不，太想知道了。原來，他不想跟八公主成婚，是因為有喜歡的姑娘了，也不知道他認識不認識。

“時機到了，再告訴你。”抬手拍了拍鄴淙的肩膀，鄴啟就走了，看那背影，可不是一星半點兒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