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昔時很喜歡房大夫,覺得他對工作一絲不茍,做事一本正經,像中醫中的老夫子,但又沒那么古板。
當然是當長輩一樣的喜歡。
房大夫偏瘦,眉頭有抬頭紋,估計總是替病人發愁愁的。
陶姨姥也喜歡房大夫,說他有醫者仁心,嘴還緊,外面的事從不說,除了和看診有關的其他的都不說。
有一天晚上,焱華的小虎不舒服,晚上不吃不喝又吐了,焱華看著趴著的小虎眼淚巴巴,不肯睡。
豆渣沒給付昔時說,他去找房大夫了。
房大夫跟著來了,蹲著檢查,左看看右看看,三胞胎旁邊圍著不說話。
然后房大夫開了藥,熬好了喂小虎,小虎喝酒又吐了,他給小狗揉肚子,繼續喂。
豆渣哄著三胞胎去睡,房大夫說他守著,讓三胞胎放心。
等三胞胎走后,房大夫對豆渣說道:“明天早上你還是找懂獸醫的人看看,我對動物沒經驗,實在是不懂。”
第二天豆渣讓人把小虎送到馬莊,哪里有專門給馬看病的獸醫。
等小虎好了后,豆渣才把這事給付昔時學了,然后等房大夫來了,付昔時問他:“大叔,那天你給小狗喝的什么藥?我沒責問的意思,就是好奇。”
房大夫說道:“平常清腸胃的藥,只用了一點點的量,有藥味就行,讓孩子們安心睡覺。”
付昔時聽到了心里猜測的答案,這個大夫真不錯,有愛心,在家里對自己孩子肯定更好。
“大叔,你家幾個孩子?你媳婦有福,有你這么個好丈夫,有愛心有耐心。”
天天呆在家里很無聊,和人聊聊天吧。
房大夫臉色暗了下來,道:“只有一個兒子,媳婦幾年前過世。”
付昔時僵住,剛想和人聊天,就尬聊了。
“對不住,我不知道。”
房大夫道:“沒事,醫者不自醫,也看不好親人的病。”
付昔時補救道:“大叔,兒子成親沒?”
“才七歲。”
“有空帶他來玩,一會讓我外祖母拿幾個玩具回去,大鐵他們的多,玩不過來。”
房大夫說道:“犬子身體不好,不出門。”
付昔時:……
我這破嘴,今天沒看黃歷,不適合聊天。
譚阿婆在一旁說道:“又當爹又當娘,房大夫辛苦了。再找個媳婦,有人照顧你們父子倆,也能再生幾個,以后兄弟姐妹有個照應。”
上了歲數的人想的遠,房大夫這個歲數,兒子小,當爹的再好,將來歸去,留下兒子誰來照顧?
房大夫沉默了一下,道:“怕娶個沒耐心的媳婦,兒子受苦。”
付昔時說道:“那將來只剩兒子一個豈不是更受苦?”
房大夫眼里晶瑩,無話。
付昔時猜他兒子病的很重,不然房大夫不會不為兒子將來打算。
“我兒行動不便,說話不利索,但很聰明,會寫字,用嘴寫,會看醫書,會認草藥,如果不是病,比我強。我不能讓他委屈。是我耽誤了他,他娘生他那會,我去給人看診,回來晚了,不然也不會這樣。”
房大夫說到兒子眼睛發亮,真是個好爹呀。
付昔時明白,他兒子有可能是腦癱兒,房大夫為了兒子不再娶,是呀,哪個后媽能長期照顧這樣一個孩子?
“大叔成親晚?學醫真辛苦呀。”付昔時沒話找話說。
房大夫看了一眼付昔時說道:“我二十九歲。”
付昔時啊的一聲,真是老成呀,長得跟四十似的。
今天真不適合聊天,閉嘴。
房大夫也收拾好他的藥箱準備告辭,付昔時讓于媽媽給他裝些點心,再拿幾個玩具讓他帶回去。
等他走了和譚阿婆說道:“我喊了這么久大叔,他也不出聲,長的太老成。”
譚阿婆笑道:“是你看他老相,我瞅著就三十左右。”
說完嘆氣道:“是個好后生,換成有的人家,早就另娶再生,哪能因為個病孩子耽誤自個?再說了多子多孫,兄弟姐妹也能互相照顧。”
付昔時反而十分認同房大夫,前世多少后媽能把前妻留下來的健康孩子打成植物人殘廢,房大夫的孩子原本就不健康,要是落到黑心后媽手里,能不能活下去?
就是不黑心,有誰有耐心長期照顧一個身體欠缺的孩子?正常孩子能自理大了成親,要是孩子嚴重,那可是伺候一輩子。
同情并敬佩房大夫,不論是這里還是現代,能做到這樣的男子不容易。
陶姨姥回家去了,包姥姥去做烙餅,鄉下大鍋烙的那種,付昔時突然想吃,嫌家里的廚藝做的太精致,包姥姥說她去烙。
屋里就付昔時和譚阿婆議論房大夫。
一會陶姨姥回來,帶來了幾小壇醬菜,還有陶桂芳做的一些小衣,給沒出生的嬰兒做的。
付昔時打開看,摸著,柔軟舒服。
陶姨姥說道:“桂芳洗了好幾遍水,縫好了又過了水,這樣軟和,我家桂芳女紅好,她說沒拿得出手的,你要是不嫌棄她做些孩子小衣送過來。”
付昔時把小衣貼臉上,道:“我喜歡,哪里會嫌棄?就是給表姐填麻煩,做針線活費眼睛,白天在我娘那忙乎,還得給我做這些,讓表姐別忙乎,就說我心疼表姐。”
大表姐病好了來過一回,付昔時見她憔悴沒精神,背地里給陶姨姥說累了就歇著,年紀輕輕別把身體累垮了。
陶姨姥嘆口氣,說是心累,還說準備給她找個人嫁了,伺候男人伺候家,沒空想別的,再生幾個孩子,就忘了過去。
付昔時腦子一個念頭閃過,問道:“姨祖母,你見過房大夫的兒子沒有,剛才他說他兒子七歲,嚇我一跳,我以為他四十多,兒子早成親了。”
陶姨姥看了看付昔時,道:“房大夫兒子腿腳不利索,我去他家送東西見過一回。”
“不利索是不能走路?”
“那倒不是,就是走路一歪一歪像要跌倒,說話跟擠眉弄眼一樣。房大夫是個好人,對兒子和顏悅色,沒一點不耐煩,見了我去也沒變臉色,沒說因為有這么個兒子就難堪。”
付昔時繼續問道:“房大夫家里什么樣?和長輩住一起?幾房人家?”
陶姨姥明白她的意思,道:“你別瞎想,人家哪里會看得上?房大夫家里診所是祖傳下來,早就分家,就他一家。他爹醫館里坐診,他娘在家保持家務,讀過書,房大夫一個姐一個妹,都嫁在應天府,房大夫還年輕,要是娶也得娶個黃花閨女,我聽他娘說,他大姐正給他物色婆家的一個親戚,不知事成了沒。”
付昔時哦了一聲,看來姨祖母也打探過。
她不死心道:“表姐性子好,誰娶表姐絕對能把家里人照顧的好好的。”
陶姨姥嘆口氣,道:“我不指望找個有門第的人家,委屈桂芳母女我也心疼,找個孤單一人的,陶家幫著點,能把日子過下來。”
付昔時不吱聲,帶著個閨女不好再嫁,怕人家嫌棄,找個窮的,人家有所圖,能過安穩日子,也能善待表姐母女。
可她就是覺得房大夫合適,人好,表姐也合適,肯定會對人家兒子好,這點上,時間久了,夫家會真心接受表姐,也會對大妞好。
你好我好,夫妻之間彼此珍惜,表姐心里也有了精神氣。
房大夫這樣的男人錯過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