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落海底,哺暗界眾生十五年。
在陸青山曾經的世界,鯨落是最震撼人心的生態系統之一。
而在這個世界,長生鯨的鯨落則是最偉大的奇景,足以孕生萬物。
一只“長生不死”的靈獸,性情溫和,完全不同于妖獸的暴戾,生前終年沉眠,化島承載萬千生靈,同時演化內部世界,創造生命奇跡;死后,更是會將一切延續。
也只有這樣的獸,才能當得上這個“靈”字吧。
陸青山忍不住在內心感嘆道。
風墨視線從樓閣的鏤空竹木窗往外看去,眺望湖泊美景,將整座風鯨城收入眼中,臉上的神情極為復雜。
人無法與天斗。
這是眾所皆知的道理。
這一次,因為陸青山的幫忙,鯨神再一次得以避過天河海的威脅。
可天河海意志會這么輕易收手嗎?
上一回天河海的手段是海妖入侵,不過被他們風族打退。
結果它很快就卷土重來,而且手段升級成了引動天災,覆滅青蒼島。
那下一回呢?
下一回,天河海又會有什么手段?
風墨對青蒼島的未來滿是擔憂。
“那為什么鯨神不能選擇離開天河海呢?”陸青山又問道。
“天下如此廣闊,海域更是無窮,除了天河海,不還有其它的海域嗎?”
天河海再強大,終究也只是山川湖海之靈,有著無法移動的天然缺陷,活動距離受限于海域面積。
既然天河海如此針對風族鯨神,那鯨神離開天河海不就成了。
海闊憑魚躍。
打不過還不能逃嗎?
從理論上來說,這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
風墨猶豫了一下。
這些事情都是隱秘,本沒有理由對一個外人泄露的,若不是因為陸青山先前出手相助以及鯨神大人對他的另眼相看,他斷然不會與陸青山說這么多。
可是他又轉念一想,反正都已經說了這么多,似乎也不差這最后一點了,索性就開口道。
“因為走不了。”
“鯨神沉眠如此多年,衍變如此多年,塵土風沙在它的背部上堆積,時至今日,直到衍變為如今的青蒼島,龐大且廣闊。
這種情況下,鯨神再要想移動就等于背著這樣一塊島陸負重前行。”
“即使對于鯨神來說,這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情,要耗費大力氣。”
“而鯨神已經太老了,它要將剩余的精力全部投入到衍變這個小世界當中去,以讓這個小世界在它離去之后,能夠穩定且獨立。”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鯨神大人排除一切外力干擾,讓鯨神大人能安心地完成這最后一件事。”風墨的語氣中不無唏噓感嘆,還有一抹隱藏極深的苦澀與無奈情緒。
“那青蒼島上的百姓呢?”陸青山卻是讀懂了風墨心中的無奈。
天道想要“鯨落”,是絕不會考慮青蒼島上億萬生靈的性命。
“無能為力。”風墨實話實說。
“只有遷移一條路,”風白接話道:“但是對于青蒼島而言,遷徙就等于滅亡。”
天河海之上,傳送法陣是無法生效的,而天河海無垠,海妖無數,除了修士飛渡,少有其它的交通方式。
青蒼島之上,生靈億萬,那些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就占據總人數的大半。
他們無法以飛行來遷移。
事實上,由于距離太過漫長,中途沒有地方歇腳,甚至許多修士都無法獨立完成遷移。
“我們走不到其它島陸,我們早已勘察過,哪怕是距離青蒼島最近的島陸,都需要元嬰期修士不眠不休的飛行近兩個月。”
“更別說是凡人了雖然可以借助靈舟完成遷移,但相比青蒼島生靈的數量,靈舟的那點承載量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風圣苦澀的開口道。
“而且,在遷移的過程中,還要面臨吃喝拉撒等一系列問題”
相比陸上的種群遷移,海域上種群的遷移難度是十倍百倍的提升。
“還有,天河海上的島嶼無數,但像青蒼島這般龐大且具備生機的島嶼,終究是少數,大都也是有主了,我們”風圣的聲音愈發苦澀。
即使身為尊號境修士,高高在上,他們也無法解決這種難題,是個死局。
陸青山卻不這么認為,他目光閃爍之間,突然開口道:“天河海上足以容納青蒼島億萬生靈生存的島嶼很少但是在我們人族境內,卻不缺少這樣的地方。”
蒼穹天面積廣闊,家大業大,別說是一個青蒼島,再來十個百個青蒼島,也是綽綽有余。
更重要的是,假若整個青蒼島生靈都遷徙到蒼穹天境內,風族也就等于是與人族成為了一體,有了共同利益。
就像面對魔族入侵,蒼穹天境內沒有一個宗門、沒有一個修士可以抽身事外一般。
進了這個門,那就是“一家人”。
風墨瞥了陸青山一眼。
陸青山的意圖毫無疑問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事實上,他本身也沒有遮掩的意思。
“即使是你們人族,也無法完成這般大族群的海上遷移吧?”風墨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而是皺起眉頭,提出自己的疑問。
這是實話。
“或許有個辦法可行,不過我得先和你們的鯨神聊一聊才行。”陸青山輕聲道。
“你要見我們鯨神?”風墨本能的想要拒絕,但就在這時,一陣清風一樣的波動掃過。
那是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風墨沉默了片刻,隨后道:“可以,鯨神也說想要見你一面。”
“跟我來吧。”
陸青山本以為會在極為隱秘的地方才能見到風族鯨神,事實是,風墨僅僅是帶著他走出了房門,來到了樓閣前那一片湛藍的湖泊旁。
看著陸青山疑惑的目光,風墨開口解釋道:“此方世界是鯨神孕育而生,本身就是鯨神的一部分,故在此方世界之中,鯨神就是無處不在的。”
陸青山雙目閃動,看向那片湖泊。
不知不覺間,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
漣漪過后,一只不大不小的藍鯨圖桉,倒映在湖面之上。
陸青山凝望著湖面,凝望著那幅藍鯨圖桉。
下一刻,清風拂面,一圈漣漪再度蕩開。
與此同時,陸青山的心頭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你身上的氣息,同類的氣息,是從何而來的卓?”
語氣中,能聽到一抹期冀之意。
陸青山的回答也沒有讓它失望,“我曾在另一片海域,遇到過另一只長生鯨。”
“族人,族人,世間真的還有其它族人所存在,太好了卓!”鯨神的聲音雖然依然蒼老,但其中卻滿是歡喜,多了幾分生機甚至還有幾分活潑之味在其中,與年齡對不上號。
“不過,那只長生鯨遠沒有鯨神大人您這般強大,相比與您,它還十分幼小。”陸青山補充道。
“叫我卓就好。”卓,是鯨神的名字。
“長生鯨一族中,應該沒有比我更為年長的了卓。”
“我想見一見它。”它最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