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的宗門,自七十二上門始,大多都會將真正的山門設立在秘境之中,而留在玄界的山門實際上則是一個培養外門弟子的地方。甚至很多時候,只不過是宗門秘境在玄界的一個進出通道的橋梁而已。
而其中衍生出來的諸多問題,這里暫且不表。
但并非所有宗門都會選擇這種暴發戶的形態——是的,在那些真正有底蘊的古老宗門看來,將整個山門全部都搬入到秘境之中,這就是一種暴發戶的嘴臉,似乎深怕別人不知道你的山門擁有一個秘境似的。
玄界中,十九宗里只有天刀門、天山派、萬道宮、百家院、諸子學宮等五大宗是隱于秘境之中,其他十四個宗門世家都沒有選擇將真正的山門隱于秘境內。但這五個隱于秘境內的宗門也只是受限于當時的立派環境所迫,后來隨著世道安穩,于玄界也有大興土木之舉。
萬劍樓,占四脈千峰,主峰號天劍峰,于四條山脈起源地的正中。
天劍峰本不叫這個名字,只是萬劍樓的掌門尹靈竹號天劍,所以此峰也就叫天劍峰。山體筆直如劍,多峭壁怪石,分前山后山兩個部分,兩山峰頂齊平,是極為少見的雙子系山頭。尹靈竹的寢居,就位于前山的峰頂,而前山的半山腰則是萬劍樓的迎客堂和議事堂,關系到萬劍樓發展的所有決策政令皆出于此;后山則是萬劍樓大名鼎鼎的試劍樓秘境入口所在,前后山僅一條鐵索連接,于半山腰處升起的白霧能夠扭曲修士的神識感知,且常伴隨罡風吹拂,因此哪怕從不設防,也沒人敢在罡風迷霧消散之前,橫渡鐵索。
當然,尹靈竹敢如此灑脫,除了罡風迷霧之外,最重要的另一個原因,則是試劍樓有守樓人。
當世七位絕世劍仙之一,劍癡老人就隱居于此——萬劍樓號稱玄界四大劍修圣地之首,自然不是沒有理由的。
一個小小的天劍山,就有兩位絕世劍仙,另天劍山的后山還是萬劍樓的劍衛日常訓練休憩的居所,平日里哪還會有不開眼的人敢來這里搗亂、試探?
修為不夠的,過不了劍衛那關。
過得了劍衛那關的,打得過劍癡老人謝老鬼嗎?
就算打得過,再來一位天劍尹靈竹,這誰頂得住啊。
所以,每隔二十年,當天劍山的罡風迷霧消散時,就是試劍樓的開啟之日。
試劍樓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秘境。
從表面上來看,試劍樓就只是一座古樸到有些殘破的舊塔樓,共九層,每層高約七米。
可實際上,推開樓門進了樓內,卻會進入到一片完全獨立的空間。
每一次試劍樓開啟時,入內的劍修都會面臨不同的考驗。
但基本上全部都與劍道有關:或驗證劍心、或考校劍訣、或比拼劍技等等不一而足。雖說考驗沒有什么明確的標準,但這么多年的摸索和實驗,玄界劍修們也漸漸有了一個公認:在劍道方面的天賦越強,能夠登上的樓層也就越高。當然,這里面也多少涉及到一定的運氣因素,但理論上只要不是太過臉黑的,能夠在劍神榜上取得前百排名的劍修,登上第五層樓并非難事,唯一的區別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而時間,恰好就是試劍樓考驗里,劍修所需要面對的最大問題。
試劍樓每隔二十年開啟一次,每次僅有二十天。
在這二十天內,你能登上幾層樓,就能明悟多少劍道真理,自然也就能夠獲得多少收獲。更不用說,這一次萬劍樓還給試劍樓的考驗增添了一份籌碼:凡登上六層樓者,皆可獲得一次觀摩劍典的機會。
而且最難得的是,試劍樓的考核素來相當公平。
若進入者只有通竅境,那么其遇到的各種難題也都只會限制在通竅境的范疇,最多略微超綱一點,進入蘊靈境的程度,卻絕不可能出現通竅境劍修要面對本命境才能完成的難題。
這一點,試劍樓倒是比試劍島要公平許多。
而且安全性,也更有保障。
所以試劍島或許會有很多劍修并不愿意前往,可試劍樓的開啟,卻幾乎不會有劍修缺席。
此時此刻,蘇安然第一次發現,原來玄界居然有辣么多的劍修。
“這少說也得有好幾萬劍修了吧。”
看著真正的人山人海,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站著一個人的后山,蘇安然有些瞠目結舌。
“哈。”葉瑾萱笑了一聲,“那是你的錯覺。”
“錯覺嗎?”蘇安然嘖嘖稱奇,“不過人的確很多啊,我第一次發現原來玄界居然有這么多的劍修呢。”
“凡通竅境以上,地仙境以下的修士,皆可參與。”葉瑾萱輕聲說道,“這一次因為萬劍樓還額外加了獎勵,所以恐怕得有十萬以上的劍修過來了。……照我看,起碼得分十個批次以上的時間段,才能讓所有劍修都進入到其中。”
蘇安然撇了撇嘴。
他現在知道葉瑾萱剛才說的錯覺是什么意思了。
幾萬和十萬以上,這還真的是個錯覺呢。
“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你。”葉瑾萱望了一眼蘇安然,神色有些復雜。
“我?”蘇安然眨眨眼,“為什么?”
“你是半步凝魂。”葉瑾萱開口說道,“我不知道試劍樓會把你判定為什么水準。如果是本命境的話,那你大概可以橫著走了。如果是凝魂境……”
葉瑾萱斜了蘇安然一眼,沒有開口,只是伸手拍了拍蘇安然的肩膀,給了他一副“好自為之”的眼神。
蘇安然瞬間懵逼。
修道界里,幾乎沒有出現像蘇安然這樣的特例——要么本命境,要么凝魂境。哪怕就算像蘇安然這樣,半只腳踏入凝魂境的,多半也是像宋玨那樣,對自身的第二神魂有特殊需求,所以強行壓制住境界等待一個更好的突破時機,但縱然如此,也壓制不了多久,正常情況下半年內就必須凝練第二神魂,否則的話就會修為倒退,重回本命境。
而蘇安然呢?
半步凝魂至今都超過半年的時間了——妖魔世界三個月,回歸后又在太一谷搞了三個多月的手游,之后趕路大半個月,前前后后都超過七個月的時間了。可蘇安然的境界依舊穩如老狗,沒有半點倒退的跡象,同樣也沒有任何升華的跡象。
哦,或者說沒有升華跡象是不對的。
在昨天,蘇安然就能夠明確的感受到自己的神海里似乎正在孕育什么,那種感覺非常的奇特,以至于石樂志都不在他的神海里吵鬧了,重新變成了一個安靜的美少女。
就是……
不知為何,看著石樂志守在自己神海意識深處,那露出一副姨媽笑表情的樣子,他總覺得有些恐怖。
大概是察覺到什么,蘇安然的神海里,石樂志突然抬起頭:“夫君……”
蘇安然當機立斷的切斷了神海感知。
“那,那我該怎么辦啊?”蘇安然現在是真的有點慌。
別人或許不知道他的情況,但他可不會真的蠢到那么無知。
就他現在這個情況,吊打本命境的修士他還是很有信心的,但對付凝魂境,尤其是那些能夠演化領域的,他就沒那么強的信心了。
“怎么辦我也不知道。”葉瑾萱搖了搖頭,“但前三層你起碼是安全的。……按照我參與的那屆情況來看,起碼要到第四層才會和其他劍修有所接觸。但具體考驗究竟是什么,那就很難說了,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試劍樓的運作機制具體是怎么回事。”
聽到這里,蘇安然也是相當的無奈。
但起碼葉瑾萱的話,還是稍微分散了一下蘇安然的注意力,也引起了他的一些興趣:“四師姐,這試劍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為什么看起來像是一座塔樓,而且還被安置在這里啊。”
“因為我們萬劍樓是先有試劍樓,再有萬劍樓。”
不等葉瑾萱開口,葉云池的聲音就在蘇安然的身后響起:“蘇師叔好,葉師叔好。”
乖巧的葉云池帶著自己的后宮團又一次出現了。
奈悅也在其中,但她明亮的雙眼就這么死死的盯著蘇安然,惹得蘇安然相當不好意思。
當然,該有的禮節,這幾個姑娘并沒有缺少,也跟著葉云池向兩位師叔問好。
“前天的事,實在不好意思。”蘇安然開口說道,“我那門劍氣運用技巧還是有些不熟練,所以沒辦法操縱具體的威力變化。”
蘇安然這話就是典型的睜眼說瞎話了。
如今已經從“手榴彈劍氣”升級為“導彈劍氣”的劍氣轟擊,蘇安然追求的就是爆炸威力和傷害范圍,他是恨不得一道劍氣就能打出十道劍氣的效果,怎么可能舍本逐末的降低劍氣的威力呢。
不過反正這門劍氣除了蘇安然以外,其他人也不懂,所以蘇安然覺得自己胡編亂造也不會有人發現。
“蘇師叔,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蘇安然楞了一下。
上一次,奈悅是對著葉瑾萱說有不情之請,于是他就和奈悅打了一場。
這一次,奈悅是對著自己說有一個不情之請……
妹子,別了吧?
“咳,你……說說看?”蘇安然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我想知道,蘇師叔你為什么有那么龐大的真氣。我昨天模擬過了,但是我發現,以我的修為境界,最多只能堅持三次劍氣爆發而已,可前天蘇師叔你和我交手時,你卻是輕而易舉的釋放了十數次以上的劍氣爆發,且我看蘇師叔你還游刃有余的樣子,所以我想知道,這里面是否有什么秘術?”
“你也掌握了導彈劍氣?”
“導彈劍氣?”奈悅眨了眨眼,“這是蘇師叔對這門劍氣的命名嗎?”
玄界里,恐怕除了黃梓和魏瑩外,沒有人會知道“導彈”二字的含義,所以這話落在奈悅等人的耳中,自然也沒什么不對的地方。畢竟這門劍氣手段,如今玄界只有蘇安然一人能夠施展,說是他開創的劍訣也并不為過,因此他自然擁有命名權。
“我大概能夠明白蘇師叔的手法,只是我只能學到一點皮毛而已。”奈悅開口說道,“而且這還要多謝葉師叔的指點,如果沒有葉師叔的《心念一體御劍術》,我也不可能摸透蘇師叔這門劍氣手法的精髓。”
葉瑾萱楞了一下。
她沒想到,居然是自己促成蘇安然在劍氣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的。
如果早知道的話,她恐怕就不會給蘇安然傳授《心念一體御劍術》了。
“但有幾個地方,我還是不明白。”奈悅可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于是便自顧自的說道,這一點倒是很有幾分科研探究精神,“第一點,我不明白為什么我沒有感知到蘇師叔的劍氣痕跡。我所施展出來的無形劍氣,都有著非常明顯的脈絡痕跡,很容易讓修為高深的劍修捕捉到;第二點,我修煉的功法《天劍訣》本就是一門對真氣量非常依賴的劍訣,可以我目前的水準也只能發出三道導彈劍氣,所以蘇師叔到底是如何做到能夠發出十數道依舊游刃有余的?”
旁人不明白其中的關鍵。
但葉瑾萱一聽就明白了。
自己傳授給蘇安然的兩門劍氣運用技巧,本意是讓他在被人追殺時,能夠通過聲東擊西的方式逃命,甚至是突圍。可這個小師弟倒好,直接“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的將自己兩門劍氣運用技巧拆得七零八落,然后融入到自己的劍氣里,從而升華了這門導彈劍氣。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葉瑾萱算是蘇安然的領路人。
這點,讓葉瑾萱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她想要的領路人,可不是將蘇安然導向一條全新的未知之路。
怎奈何,造化弄人。
“咳。”蘇安然有些震驚于奈悅的天資,只是一次交手而已,她就已經明悟了導彈劍氣的具體運作技巧了嗎?
當然,事實上也是因為蘇安然這門劍氣攻擊手段并不算十分高明。任何有心之人稍加留意和推演的話,自然是可以重現蘇安然這門劍氣攻擊手段的運作,真正限制住這門技巧發揮的,卻是真氣量的不足,以及神識方面的控制。
以奈悅為例。
她能夠從容的施展天劍訣,以強大的劍招威力將對手劈死,可她最多卻也能釋放三次導彈劍氣。這里面固然有因為她并不熟悉這門劍氣技巧,不知道精細化的進行分量配比,但以蘇安然的眼光來看,就算她懂得這些,最多也就是多增添兩發而已。
真氣量是核心關鍵。
但神識的強度也同樣密不可分。
因為前者決定了你能夠施展多少發導彈劍氣,而后者不僅決定了這一發導彈劍氣的威力,同時也決定了你每一發導彈劍氣所需要消耗的真氣,以及你可以同時操縱多少發導彈劍氣進行覆蓋式打擊。
單獨一發導彈劍氣威力很強嗎?
奈悅一劍破之,也不過倒退數步就止住了沖擊力。
這門劍氣攻擊手段真正最可怕的地方,則在于必須做到覆蓋式打擊才能形成驚人的威懾力和破壞力。
但此時不好細說這些,所以蘇安然只能隨口說道:“你神海境時期有沒有修煉到大圓滿?”
“沒有。”奈悅搖了搖頭,但旋即則意識到關鍵,“原來需要神海境大圓滿。……看來師父說的是對的,這門劍氣技巧并不適合我。”
說這話的時候,奈悅的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失落。
蘇安然輕咳一聲,不好在這個話題繼續牽扯太深。
他能夠開發出這么一門劍氣攻擊手段,只能說是運氣使然,因為《鍛神錄》、《真元呼吸法》都是重中之重,缺一不可。而其后的《魂血有無劍氣》、《心念一體御劍術》等小技巧,也是在不斷的加深、加強這門劍氣攻擊技巧的威力,可以說如果沒有這些小技巧,蘇安然的劍氣至今肯定還停留在手榴彈的階段,只能當個破片手雷用。
雖說他如今已經在嘗試將這些技巧、秘法全部都糅合到一起,但在正式糅合、形成屬于自己獨創的功法之前,蘇安然都不可能將這門劍氣技巧推廣出去。因為其中所涉及到的《真元呼吸法》就是他沒辦法解釋的東西,那畢竟是真元宗的看家本領,一旦被發現的話,太一谷和真元宗恐怕就得不死不休了。
雖說太一谷從不怕事,但不主動惹事也是其原則之一。
所以蘇安然并不想給太一谷招惹麻煩。
此時眼見奈悅一臉失落,蘇安然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寬慰幾句,順便稱贊了幾聲天劍訣牛逼的話,并且許諾日后若是有機會,待他整合完導彈劍氣的技巧后再行傳授。
“對了,你之前說,萬劍樓是先有試劍樓再有萬劍樓?”安撫完奈悅,蘇安然又轉過頭望向葉云池,然后將已經不知道歪向哪里的話題又給拉了回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萬劍樓是在發現試劍樓這個秘境后,才建立的?”
“是。”葉云池點了點頭,“我們萬劍樓,就是建立在發現了試劍樓之后,根據從試劍樓里獲得的部分傳承發展起來的。后來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劍典,真正且徹底的完善了那些傳承,然后又推衍和開發出許多劍訣功法,才最終形成了如今的萬劍樓,成為玄界四大劍修圣地之首。”
對于萬劍樓的成立歷史,葉云池說得相當的自豪。
不像藏劍閣和北海劍島那般,對于自己的宗門成立歷史頗為語焉不詳,甚至就連門人都不愿過多的提及自己的宗門歷史。
玄界四大劍修圣地里,萬劍樓和靈劍山莊都有著非常明確的宗門成立歷史,甚至萬劍樓最開始還只是一個閑散的劍修愛好者聚集地。是在經歷了一系列的磨難后,在最終形成了如今的萬劍樓,而天劍.尹靈竹之所以那么受萬劍樓所有長老、弟子一致愛戴,也是因為他是將萬劍樓的名聲發揚光大的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萬劍樓傳至尹靈竹的手上,也不過只是經歷了三代人而已。
如今內定的第四代掌門人是曲無殤,第五代若無意外的話,就是奈悅了。
當然,如果要說非嚴格意義的話,那就混亂得多了。
至少在尹靈竹之前,萬劍樓是有過一段相當混亂的時期——四大山脈千座峰頭就有數千個傳承流派,因此也衍生出了最早的四大派系,甚至為了爭主峰和試劍樓的掌控權,這萬劍樓四大派系差點就把萬劍樓給打沒了。
最終,是尹靈竹聯手自己的師弟人屠方清以及劍癡,統合了整個萬劍樓,一舉將萬劍樓給推上了四大劍修圣地之首。
這里面牽扯到的其他秘辛,也是后來引發方清成為人屠的關鍵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