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難賣的桃子

莊子里修橋算是一件大事，二叔公院子這頭有一伙子人，在李得泉跟大林的帶領之下把那些樹挑好，不合適的就刨一陣，讓幾根木差不多了就釘起來，忙忙碌碌卻也是不亂。

還有一伙子人進林子里拉樹回來，李得泉總是有些個擔憂，進進出出的總是叮嚀，“砍木的時候可是要注意些個，咱們靠山吃山的，不要圖一時的方便整片的砍光，隔著一段的伐一棵，過兩年就又長了回來，這樣就無窮無盡了。”

那些人自然的也笑著答應，還有人回來說林子里的古怪事情，“那有一個山溝，我們從上面望下去，可是被火燒過的樣子，下面都是雜草，石頭都是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早兩年那回的天火，看樣子像是鍋底溝要不就是葫蘆溝，那地方可是千萬的不能進去。”

谷雨一聽心里咯噔一回，扭頭就找安錦軒，見他在那跟別人忙活著似乎沒聽見，自己的心卻是揪了一回，想著當初她至今仍舊有些后怕，要不是當初兩個人找什么神仙果就不會去那溝里，還遇見了蛇，接著火起，差點都沒命了。

谷雨想起什么一般，去自己放錢的壇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顆平常不過的石子兒。她摸摸，又笑一下，一時間的感慨萬千，這石子兒是當初她撿回來的，葫蘆溝的石子兒，地上亂石叢生，當初安錦軒就那么一雙腳板，走在是上面，被扎得血淋淋的不成樣子，谷雨看著地上的血腳印，把一顆石子兒放在兜里，拿回來之后就放進了自己存錢的壇子里。今天要不是有人提起，她自己都不愿意想起還有這么一遭事情。

修橋，哪怕只是一座簡易的小木橋，也沒有那么容易，不說河底的樁子難以打下去，就連老天爺似乎也不幫忙，不時的灑一陣雨。

修橋的事情也就拖拖拉拉了好一陣，終于的架好了。

當天，陳永玉就用往年余下的賣桃子的錢，喚人買了好些個炮仗，噼噼啪啪的放開了，一時間的橋上又人來人往起來。

稻子已經見黃，桃林里的桃子已經熟了，這雨下來下去的好一陣，再也不能耽擱了，陳永玉跟幾個漢子出門尋生意。這么多年，也只有寧家的那一回是把桃子都要完去的，剩下的都是莊子里的人用牛車拉用肩挑在鎮子上，一回回的賣回來一點錢，剩下的桃子就分給各家各戶。

今年要修橋可是不太一樣了，說好了大家都不分桃子了，一時間的就多出了很多桃子要賣，陳永玉跟李得江幾個的也就顧不得脫粒機的生意了，畢竟這熟了的桃子不等人，加上老天下雨多，要是賣不出去可就要爛在地里了。

一時間的大家也不要什么工錢了，自覺的輪著，一天一批人挑著桃子出門，婦人小孩一類的擔不動，也就在家里摘桃子。

張氏那頭的當初使詐的一回，被得海追著滿莊子的打，這次也不敢使什么幺蛾子，輪到自己家的時候就老老實實的，叫摘就帶著立春立夏去摘，立秋聽說是在家里繡東西就沒有出門。

李何氏說的時候倒是好笑的，過谷雨他們這邊來的時候還讓王氏不要去摘桃子，“你這一身的做派不要去摘什么桃子，夏至還小著呢，你就在家里帶娃不就成了，反正的也不缺你一個人，又一文銅板不得的，白做活計，何苦去受罪不是。”

王氏笑笑，也不反駁，該去的時候照舊的去。她當面的也不好跟李何氏對嘴，跟許氏江氏一邊摘桃子一邊說的時候都是好笑的，“這谷雨奶奶都是鉆進牛角去了，還說我們家里又出人又出牛車的，可是被拖累了，這是大家伙的事情都看著呢，還不是有力的出點力氣，偷奸耍滑的不是做人的本分。”

江氏嗔罵，“我就知道那老不死的嘀嘀咕咕的沒有什么好事，不過她倒是能跟你說這么一番話，還不是把你當成自己人了，要不你就在家帶著夏至算了，反正夏至這個鬼精我瞧著倒是比谷雨還會哄人，要不谷雨她奶奶能這么樂意的過這邊的院子？”

幾個人一邊摘著桃子一邊說笑，很快的就把幾筐桃子給摘好了。

李得江趕緊的叫大家停手，“可不能再往下摘了，就這還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的。”

大家也就散了歸家，回到院子里卻聽見一陣的笑聲，原來竟然是巧娥一家子回來，懷里還抱著一個小女娃，粉嘟嘟的很是可愛，谷雨跟小滿小荷幾個人圍著在那逗樂，夏至也一個勁的過去看，稀罕得不得了，回頭卻對小寒大寒說，“真是丑，那么小小的皺皺巴巴的，咦——”

這話被巧娥聽見了也不惱，就是指著夏至覺得好笑，“你小時候可不更加的小不是。”

王氏江氏許氏進門，怕桃子絨毛一類的迷了孩子的眼睛，各自去換了一身衣裳的這才出來抱著。

巧娥通身的做派已然不同，那頭一家子的對她也好，在家里什么事情都是能夠做主的，整個人的神采倒是比嫁出去之前好了不少，有了一股子利落勁兒，這有了孩子什么都不叫她做的，她呆在屋里也覺得悶得慌，巧娥就回娘家逛逛，這時候說道，“還不就是芹兒爹送回來的，他就是個呆頭呆腦的，偏著都到了莊子頭了也不進來，非得的回去了說是過兩天的再來接咱們，我就知道他不敢去見爹娘他們呢。”

谷雨見此也很是欣喜，小姑姑算是找了一個好婆家了，人都變得不一般了，就說這次，回來也就回來了，還拿回來不少好東西，都是用壇子一個個的裝著的。

許氏接過巧娥的話頭，“還不是你那四嫂跟大嫂的勢利眼，見你們那頭過得好了，非得找一堆的事情去麻煩芹兒爹，要不然他怎么會不敢進來，你上回給立春找了一個活計，他不好好做還說累得慌，吃力不討好的，傳出去那老四媳婦的哥哥也想著沾沾光，倒是好笑得很。你下回就說家里的事情你做不了主，他們哪里有個夠的！”

巧娥抿嘴一樂，“二嫂，我心里有數呢，她們瞞不過我。”

夏至卻領著小寒大寒去搬弄那些壇子，弄倒了一個，咣啷啷的滾了好幾個圈也不見砸爛，拍著巴掌在那笑，干脆的又把另外兩個壇子放倒了滾著。

這響動讓許秦氏好笑，“我的小祖宗們，里面東西多著呢，可不興亂來。”這邊制止住了夏至又扭頭的對巧娥道：“閨女，可是什么都用壇子裝著，也不怕顛碎了不是，你們這是怎么弄過來的。”

巧娥又是笑，“這可也不是咱們家里的，芹兒姑姑家那頭熬了很多飴糖，給咱們送了那么多，我那頭人又少的還不知道吃到什么時候，就裝了兩壇子的給你們送過來，至于這壇子嘛，是芹兒爺爺跟人家合伙弄的，也費不了什么錢，拿回來總是有用的，也比去鎮子上買的好。我來的時候聽說橋塌了，是從我大姐那頭拐過來的，順道也去柳壩子看看，那糖藕什么的是大姐給我，我一并的就拉過來了。”

巧娥還在這頭坐著，陳氏就歡喜的過來叫巧娥家去吃飯，“巧娥，也沒有什么東西，家里就煮了點飯，這邊人多呢，咱們回去吃吧。”

許氏好笑，“老四家的，這么多人還怕餓著不成。”

陳氏又是拉扯，巧娥搖頭，說什么的也不去，心說這時候看著熱情，沒準又是有什么事情要辦的，反正不管她怎么說的，巧娥就是不挪腳，說是芹兒喜歡呆在這邊呢，孩子多熱鬧。

陳氏沒有孩子，這是心里的隱痛，她又伸手去抱芹兒，芹兒哭了起來，陳氏差點被夏至咬了一口，這才不甘心的走了。

下半晌，李得江他們回來了，筐子里倒是還剩下了半筐桃子的，說是賣不動了，這天天去賣桃子，人家家里早就買有了，又怎么賣的出去，價錢也一低再低，找這樣下去可是不妙。用李得江的話說，不說賣出去，就連人工都浪費了，這么一莊子的漢子，倒是去替人家割稻子啥的都能賺回來一筆錢了。

有那等更加促狹的，擔著桃子去又擔著桃子回來，碰上的人自然的都會問一聲，賣桃子回來了今天行情怎么樣，就像問吃飯了沒一個意思，那些人搖搖頭，“不是賣桃子，賣死人頭呢。”

“死人頭？”

“要不是死人頭，能問的人都不問，一看就知道是咱們桃莊的，說天天賣也不嫌煩，一個人都不買，我呆在那多半天的心里干著急，只好又擔回來，你說不是死人頭怎么沒有人買？”

情形不妙。

晚上吃飯的時候，巧娥聽說這樣，說托芹兒在城里的姑姑看看能不能賣一些，在外頭也有些門路。

驚蟄又出主意說干脆的像脫粒機一般的分散到各個莊子里賣，反正像是貨郎進到村子一般，莊子里很多人都是沒有空去鎮子上的，這一來可以賣錢，二來也可以用糧食換，莊子里的莊稼被淹了，別的莊子可是沒有被淹的，人家糧食多，換點吃的回來分分也是好，兩頭得益。

安錦軒又補充著說再去別的鎮子看看，干脆的弄一輛馬車拉著過去看看，說不定人家那邊沒有，買的人多或者遇上大主顧什么的，也就好了，總是比等在家里的強。

大家又商議了一回，趁著現在還沒有到收割的時候，趕緊的行動，再長一陣子，桃子就熟透了，不摘可是掉在地上，也怪是心疼的，能換回點什么就換回點什么也好。無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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