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隱秘

暢春園里

敦慶帝給太上皇康熙請完安，陪著康熙逛完園子，又陪康熙喝了一會兒茶，才屏退左右，對康熙笑吟吟道，“皇阿瑪，朝鮮公主不日就到京了，呵呵…”

康熙不置可否，低頭品茶。

“兒臣決定，此次就派翰林院的人和朝鮮使臣一起去漢城，招些朝鮮學子來，你別說，弘歷這小子去一趟朝鮮，還是給朝廷辦了點事的，對了，出使安南和南洋一帶的翰林院學政也選好了，一個月后就出京…”敦慶帝樂呵呵的匯報著工作，康熙哼了兩聲，表示知曉。

見康熙的興致不是很高，敦慶帝便又說起了德兒，“德兒總算也快了，皇阿瑪想他了吧？無不少字”

“不想。”

“喔…”敦慶帝碰了個沒臉，訕訕笑了笑，又說起了三個孫子，康熙還是沒表現出強烈的興趣。

最后，敦慶帝只好道皇阿瑪，不弘暄給你提過沒，弘歷這小子選中人想成親了呢，沒想到吧？無不少字也算是喜事呢。”

康熙揚了揚眉毛，“喔，提了一下…”

敦慶帝咳嗽了一聲，“家世是有點差，不過，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康熙將茶杯重重的放下，“你說？”但語氣貌似沒給人太大的壓力。

“說了，只能當庶福晉，再不能讓步了”敦慶帝立馬做了幅義憤填膺的表情，“真的，弘歷那小子還非要請封嫡福晉，是堅決不答應，到現在也沒答應，這點皇阿瑪是絕對不用擔心的，只能是庶福晉，必須的，我明兒就從那四個秀女中給弘歷指一個，就選佟家的，我覺得佟家的小姑娘還不…”

“你不是以漢武帝、唐太宗為榜樣嘛？”太上皇淡淡的說道，貌似題跑得有些遠。

“啊？”敦慶帝有些不解。

“衛子夫一介歌女都能當皇后，你為就不能接受一個賣肥腸的閨女當你兒呢？”太上皇問道，“枉你一天到晚說你心胸寬廣，可容納百川…”

“啊？”敦慶帝震驚了，這是情況，“不是，皇阿瑪，這，這是兩碼事…”

“有不同？”太上皇哼了聲，“，嫌棄和賣肥腸的結為親家？”

“那個，弄個蒙古郡主的身份好像是要好些啊，”敦慶帝賠笑道，見康熙瞪他，忙擺手道，“弘歷是這么提過，不過，給拒絕了，真的，非常堅定的告訴他，只能是庶福晉嫡福晉必須是佟家的”

“蒙古郡主？”康熙喃喃道。

“是啊，弘歷這小子也真是，說是讓那姑娘認在他三舅舅名下，反正他三舅舅的馬上要跟著德兒一起進京了，正巧，就當送親了，”敦慶帝一邊說一邊瞧康熙的臉色，“其木格心疼弘歷，見弘歷好不容易挑著個想娶的了，也在那勸我，你的，弘暄他們一向情深，殺人放火都是一道的，所以，我這幾天被他們嚷得頭都暈了，不過，我還是不同意…”

“哼，”康熙冷哼了聲，“如今變成不同意了？過一會兒是不是就成了勉強同意了？”

“不會…”敦慶帝笑得臉有些紅。

“就嫡福晉吧，”康熙看了敦慶帝一會兒，一錘定音。

“啊？”敦慶帝覺得今天簡直是邪了門了，本來是做好持久戰的準備的，原以為也得耗上幾個月，答應得這么爽快啊，雖然詫異歸詫異，還是急忙代替弘歷謝了恩，然后笑道，“那就讓其木格給他三哥寫信了，總得送些嫁妝嘛，呵呵…”

“認親啊，將賣肥腸的抬旗就是…”康熙又扔出一炸彈。

敦慶帝不淡定了，瞅了瞅康熙的臉色，尷尬的笑了笑，“皇阿瑪，你是在說笑呢吧？無不少字”

“朕像是說笑嘛？”康熙掃了敦慶帝一眼，“當初多鐸都能娶劉氏寡婦為福晉，你和賣肥腸的結為親家又有不可以的呢，坦坦蕩蕩些吧。”

敦慶帝摸了摸腦袋，“皇阿瑪，你想看笑話多的是機會，這回就算了吧…”

康熙微微搖頭。

“可八旗這邊不好交代啊？”敦慶帝挺為難的，提醒康熙，別為了私事連正事都不顧了。

“你都不賣身了，，如今要你賣身了？”康熙的話說得很不客氣。

“這不一樣嘛，弘歷是沒娶親啊…”敦慶帝叫道，“而且，他本來就是該娶滿蒙女子的嘛。”

結果，康熙卻還是堅持，說干嘛掩耳盜鈴，干做就得干說…

敦慶帝只好放棄繼續勸說的意圖，準備再繼續，好在婚事是答應了，具體細節，慢慢商量就是，不急。

回到養心殿后，正巧九王爺有事需要敦慶帝定奪，敦慶帝處理完后，就沖九王爺發了一堆牢騷，“皇阿瑪是不是本末倒置了？這是看我笑話的時候嘛？不就是和賣肥腸的結親家嘛，古話不就說了，皇帝都有草鞋親嘛，這能有多好笑？真這么明目張膽的，八旗還不知看弘歷呢”

九王爺則沒好氣道，“依臣的意思，這門親就不該答應，皇上，弘參的婚事看著好像是給抹平了，但誰日后會不會露餡，屆時弘參的名聲基本上也就給毀了，強娶寡婦沒問題，但強娶孔家的寡婦這可就是大問題了啊，弘歷再娶一個賣肥腸的閨女，得你這兩一個得罪漢人，一個得罪滿人，接下來弘豐是不是該得罪蒙古人了？…皇上，這事一開始你就不該松口，不管是弘參還是弘豐…”

敦慶帝聽得突然心中一動，臉一黑，有點神不守舍，急躁的打發走了九王爺，坐在乾清宮里沉思了一會兒，最后還是火速朝暢春園奔去。

康熙已經在吃晚飯了，見了敦慶帝，停了筷子，“又來了？發生事了？你就改不掉猴急的毛病呢？”

敦慶帝干笑了一下，“突然想起，好久沒和皇阿瑪一起用膳了，就又跑了來。”

康熙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叫人給敦慶帝添了雙筷子，“廚房沒準備你的，你就湊合著吃吧，吃完好說事。”

敦慶帝動了兩筷子就說飽了，靜靜的坐著等康熙細嚼慢咽。

康熙也沒加快速度，繼續慢條斯理的吃著，慢條斯理的擦著嘴，慢條斯理的叫人將用剩的食物端下去，然后慢條斯理的問有事，說吧？無不少字”

敦慶帝擠了個笑容，“皇阿瑪，覺得還是讓阿巴亥認了賣肥腸的閨女吧…”

康熙輕聲道，“這事就不要再折騰了。”

敦慶帝重重的咽了咽唾沫，“還是折騰下好…”

康熙還是堅持已見。

敦慶帝的聲音突然有些發抖了，“皇阿瑪，有是不的？”

康熙揚揚眉，面無表情的看向敦慶帝。

“為要天下人弘歷娶了個賣肥腸的閨女？為？沒妻族助力不要緊，可是也不能讓弘歷和八旗結仇啊？弘歷可是幾次選秀都沒選出一人的，今年也一樣，他選來選去，卻選了個賣肥腸的閨女，還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不是擺明了瞧不起八旗女子嘛？”敦慶帝盯著康熙，問道，“是不是有事是我不的？”聲音有些發冷。

康熙的眼神也很冷，“，當十年皇帝，在朕面前來耍威風了？”

“皇阿瑪，你若不給我說實情，那閨女一定會以蒙古郡主的身份嫁給弘歷，我保證。”敦慶帝眼中噴著火，“你也說了，我可都當了十年皇帝了，這點主還是能做的。”

康熙淡淡道，“你忘了，朕也可以下旨指婚的…”

“時候的事？”看著淡定的康熙，敦慶帝紅了眼，“你時候威脅的弘參他們？我就說，這三個孩子找個這么難，原來是皇阿瑪你在這搞鬼，為啊？就因為以前有人說弘歷有福氣嘛？就因為弘歷當時和你抓了同一個人名嘛？…你到底是威脅他們的？時候威脅他們的？我就說嘛，弘參會選個寡婦，弘歷面對著秀女一個也不挑，跑來請旨和賣肥腸的閨女成親，弘豐對著畫像一個也選不出來…你威脅弘歷一個還不算，還連弘參和弘豐也威脅上，為？就因為弘參和弘豐能干嘛？”

“是朕讓弘參選孔家的寡婦嘛？”康熙好像也氣得不輕，“是朕讓弘歷選賣肥腸的女子嘛？好，就算朕不讓他們娶家勢高的，八旗秀女身份低得不少，他們一個也不選，你不說他們心機深？卻站在這指責朕？”

“原來是真的？”敦慶帝一滴眼淚掉了下來，“皇阿瑪，他們是我，他們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受這委屈，哈哈，我還自詡是最好的阿瑪，真是笑話…”

康熙臉色鐵青，“你為不懷疑一下他們是否如你所想的那么單純？如果真的聽話，真的單純，他們就會好好挑一個身份低的，而不是這樣將事情鬧得如此之大”

“挑個身份低的？皇阿瑪，八旗人家是拐著彎都能攀扯上親戚，身份低又怎樣，你能放心嘛？你能放心嘛？”敦慶帝吼了起來，“弘暄都沒防著他們，你竟然如此提防？他們是我，不是你就允許你優秀，我就只能有一個優秀的，其余的就必須得成為紈绔嘛？”

“你都優秀，所以，你二哥如今才在爪哇島”康熙的神色突然也帶了悲傷，“不準弘參他們有妻族助力，那也是為了弘暄好，你二哥還能有個爪哇島，弘暄日后上哪兒找爪哇島去？你別忘了，弘暄也是你你有底氣在這沖朕大聲嚷嚷”

“弘參他們三個是有點小本事，可是，弘暄的能力都比他們強啊…”敦慶帝吼了出來。

“你二哥的能力差了嘛？”康熙幽幽道，“西洋情況的分析不是你二哥做的嘛？”

廢太子去了爪哇島后，基本上沒出過門，奈何弘政當時任爪哇島郡王時，年紀尚小，有些事處理起來顯得有些吃力，又不可能事事都請示朝廷，請示耗費的太長了，所以，便經常會去請教廢太子一二，當然了，這些年弘政基本上已經不需要廢太子這個顧問了，不過，弘政和廢太子之間淡淡的叔侄情卻還是建立了起來，平日也會打些交道。

弘政駐守爪哇島，還肩負著一使命，就是研究西洋，因他是西班牙人，所以經常能獲得第一手的資料，而廢太子這些年也看過弘政收集的某些不重要的資料，然后，經過思索，便了問題，為洋人造反來造反去，都不是造反的領頭人當皇帝，為最終都會迎接一個和皇室有千絲萬縷關系的人來繼位？為洋人的總督都老實聽命，而沒想過自立為王？

弘政一瞧，這問題有深度，立馬報告給了敦慶帝。

敦慶帝一看，喔，也早想過為洋人總督不自立為王，得，既然大家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了，那就好好研究吧，你想啊，如果能將洋人的思維照搬，那么是不是說滿人的地位就穩了呢，你再鬧，那也得從愛新覺羅家來選個皇帝吧？無不少字再不濟也會選個愛新覺羅家的親戚吧？無不少字

于是，敦慶帝便下旨，叫弘政詳細鉆研該課題，千萬不要吝嗇考察經費，介于問題是廢太子的，所以，敦慶帝便告訴弘政，多多請教廢太子。

廢太子也是個人物，就守在爪哇島，沒到西洋去實地考察，就著弘政收集到的厚厚的好幾疊資料，經過幾年的研究，得出一初步結論，為大清子民占了個山頭就喜歡扯個大旗當王？根子在“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而洋人則是貴族就是貴族，貧民就是貧民，二者身份基本不會互換…

弘歷趕緊將報告上交，敦慶帝召集幕僚一研究，貌似有些道理，得，先將“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給廢了吧，慢慢灌輸給大家伙兒，愛新覺羅家才是唯一的天授君權的…

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是幾千年來在人民大眾心中扎了根的，想拎出來扔掉，那是何其艱難，正巧，弘參鬧出了孔家寡婦的事，孔廣桀又緊盯不放，弘參幾個家伙又歪打正著的打起了期刊的主意，因此，敦慶帝便順水推舟，暗示弘暄在學子中搞個大辯論…只要辯論開了，大家的思維活了，屆時再有意的將大家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是非常不正確的這方面引，力爭在三代人的內，將這話從大家的血液里給洗去…

為了讓弘參心存愧疚，免得日后還惹大事，敦慶帝沒告訴弘暄他們在下著一盤大棋。

可是如今敦慶帝不確定了，“弘暄嘛？”

康熙冷笑了一下，“你如今不就不信弘暄了嘛？”

“誰說我不信，我只是問問，不管他說，我都信”敦慶帝悲憤道，“皇阿瑪，你當時訓弘參他們的時候，你臉就沒紅一下嘛？你是不是還在遺憾，為鬧著娶孔家寡婦的不是弘歷？”

康熙閉上了眼，靜靜的聽著敦慶帝的指責，“回回選秀你就逼孩子們，你也下得了手啊，你是他們的皇瑪法啊，他們也是在你跟前長大的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做得出來這等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康熙猛的睜開眼，“朕有100多個孫子，100多個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四哥家的弘歷過的是日子，你家的弘歷過的是日子？朕多少孫女撫了蒙古，多少孫女20出頭就病逝在草原？安安呢？安安在哪兒？你告訴朕，朕樣做才能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敦慶帝結舌，半響才道，“就算做不到絕對的公平，你也不該提防他們如此之深啊？難道真要逼他們玩世不恭，當個荒唐王爺才罷手嘛？”

康熙冷冷道朕告訴你，皇家就是皇家你以為享受了皇家的好處，就真的能逃脫皇家的厄運？你是個當皇帝的人了，當了十年的皇帝了，你哪來的底氣如此信任你的們你捫心自問，你當初就沒想過這個位置嘛？你再捫心自問，為了子孫，你們難道就真的不會生異心？正因為他們都還算是人才，正因為他們都想建功立業，所以，你就不能天真的都不防，你以為你不防著他們是對他們好啊？朕告訴，大特人的野心都是不一步一步漲大的，你由著他們，不是疼他們，是在害他們朕要真的不將他們當孫子看，有的是辦法讓他們帶不了兵、辦不了差正是因為朕當他們是孫子，是親孫子，所以，朕才努力的想幫他們實現的本分內的抱負但你看看他們，都干了些你最好提防著點你的乖們他們可沒你想得那么簡單”

敦慶帝看著康熙良久，“皇阿瑪，弘歷不是當皇帝的料，你別提防他了，弘參他們也只是將才，沒問鼎大寶的野心，你就放心吧。”

“你就是當皇帝的料了？”康熙冷不丁道，“當時誰認為你是當皇帝的料？這世上沒是絕對的，誐，你好生想想，防患于未然，讓弘參他們沒實力去興風作浪，是不是你這個疼的阿瑪該做的本份事？你別給朕說，你信他們，太虛了…”

“皇阿瑪，你擔心，你可以告訴我啊…”

“告訴你有用嘛？你見了你那幫，你壓根就沒將當成皇帝，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你連這個都沒拎清不說皇家了，就是平頭百姓，為了一畝三分地一家打得頭破血流的難道少了？你要，你留下的可是大清誐，感情和道義不能保證任何事，人都是會變的…你該慶幸，惡人由朕來幫你當了…”

“皇阿瑪，你當時訓弘參的時候，就沒覺得有一點點難堪嘛？”敦慶帝看著康熙，“當時，我還好高興，心想，這幫兔崽子就是欠教訓，皇阿瑪，我真的想不出來，那些訓人的話你是說出口的？要論臉皮厚，我可真是自愧不如啊…”

“誐，李建成、李元吉和李世民也不是一生下來就反目的，他們也有相親相愛的時候…，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這萬里錦繡江山足以讓所有人心中的貪念成魔…”

敦慶帝痛苦的閉上眼，“我的，成不成魔，不是你說了算…”

康熙擺擺手，“朕懶得和你廢口舌了，你下去好好琢磨琢磨吧，總有一天你會感謝朕的良苦用心的…別說朕沒提醒你，弘參他們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娶個孔家寡婦，弘參能給你引到君國大政上來，娶個賣肥腸的，弘歷又想和阿巴亥加緊聯絡，喔，賣肥腸的和你八哥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呢，哼哼，朕等著弘豐出招…”

“既然在你心里，只認弘暄是孫子，日后弘參他們不會來給你請安了，德兒也不會再來”良久，敦慶帝才緩緩道，“我這就去告訴他們，他們想娶誰就娶誰誰也管不著，萬事自有，朕，給他們做主”

敦慶帝基本上沒在康熙面前說過“朕”字，此時不僅說了，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康熙面無表情，靜靜的看著敦慶帝，吐了一個字，“滾”

敦慶帝走到門檻又走了，看著白發蒼蒼的康熙，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將心里的那句話給咽了，那句話就是皇阿瑪，如果你早十年禪位，如今哪還有的事，其實你遠沒你想的那么心疼二哥…”

當晚，敦慶帝連夜回城，沒在暢春園逗留。

但是，敦慶帝也沒回儲秀宮，而是在養心殿坐到天亮…

一夜沒睡的敦慶帝第二日有些亢奮，早朝上竟然一個哈欠都沒打，腦袋還莫名的興奮…朝臣們沒人察覺敦慶帝其實熬了個通宵…

散朝后，敦慶帝將弘暄單獨叫到了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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