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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松園伺候的下人不多,此時全部噤若寒蟬般的垂首站在院子里。
丁柔緊跟著大太太,在撩開簾子之前,聽見里面傳來動靜“母親,您消消氣,兒子知錯,知錯。”是丁二老爺,大太太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放了一半,丁柔垂下眼瞼,怎么不是丁大老爺呢。進了房門,二太太帶著丁瑜丁云早就到了,二太太淚盈盈的福身,輕聲道:“大嫂。”丁柔同丁姝互看了一眼后,陪著大太太站在屏風后面,暖炕上坐著太夫人,丁家兩兄弟,丁棟丁粱老實的跪著,透過屏風隱約看見兩位老爺沒平時的氣度從容,太夫人一發怒,別管官做得多大,他們也得老實得聽令。傳承幾千年的孝道,被御史彈劾不孝的話,仕途也就到了盡頭。
丁二老爺頻頻磕頭認錯,太夫人冷哼一聲“你還有錯?”
“兒子知罪。”
“哼,丁家臉都讓你丟盡了。”“母親。”
丁二老爺一向風流瀟灑,頗有江南文人的作風,喜好風花雪月,他曾經高中過探花,家業有大哥撐著,他本身無心仕途,掛個閑職,或者在府上作詩作畫,或者出門會友,在京城也算得上著名文人。
因太祖皇帝忌憚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官場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同姓的兄弟父子不可同時擔任要職。
要職指不能同時入閣,或者同時做六部尚書,丁家的兩兄弟還夠不上這標準。
此時門簾再次挑開,送母入葬后一直養病的丁敏顰顰婷婷的走了進來,弱不勝衣,楚楚動人,那雙水盈盈的眸子溢滿哀傷,丁敏福身,輕聲道:“母親,二嬸。”
二太太關心里面的動靜,沒空理會子敏,大太太淡淡的道:“怎么把你也鬧起來了?病了就在屋子里歇著。”丁敏用絹帕捂嘴輕咳兩聲,柔柔的道:“聽說父親,二叔被罰了,我哪里待得住?”
丁敏看向了丁柔,水目里多了幾分的善意“六妹妹。”
丁柔后背一緊,丁敏比以前更為辣手,彎彎膝蓋:“三姐姐。”丁敏站在丁柔身邊,低聲道:“等我養得好些了,會向你和柳姨娘賠罪,你們別怨恨姨娘。”
這般說著,丁敏淚珠簌簌滾落,絹帕擦拭了眼睛,丁柔冷眼瞧著丁敏這番做派,她是改了路子了,丁柔移開了目光,比起丁敏,她更好奇二老爺到底如何惹到了太夫人。
丁敏抿了抿嘴唇,溫順般垂下眼瞼,恨意一閃而逝,應該是二叔準備納個貴妾吧,據說是楚凌王側妃的妹妹,前生時太夫人為了這事氣病了,同她說過,丁家不會有貴妾……,
“貴妾,虧你想得出?丁家世代書香,當朝清流,納貴妾是什么人家做的?你這個不孝子,你詩書禮樂都讀到狗肚子去了?我怎么養出了你這個逆子。
太夫人捶胸道:“來人,把藤條取來,我我要教訓不孝子,數典忘祖,說得就是你,你將丁家的門風至于何地?同商賈之家為伍?”“拿藤條。”丫頭媽媽都躲出去了,屋子里都是主子,誰也不敢亂動,二太太低泣,她滿肚子委屈,為了二老爺她左算右算,辛苦操持家務,服侍丈夫周到。
雖然對庶女冷淡些,但也盡力安排她們的婚事。二太太因沒有嫡子,底氣本來就不足,老二爺看重哪個丫頭,二太太都會如他所愿,只是納貴妾,是打正妻的臉面,一旦貴妾生了兒子,雖然也叫她母親,可總歸同一般妾室不一樣。
同是女人,大太太往常雖然同二太太有暗斗,但做妯娌這么多年,無法幸災樂禍,握住二太太的手,拍拍她的手臂“二弟妹,一切有母親做主。”
“六丫兒,把供在佛前的藤條取來。”被點么的丁柔,身子一僵“丁柔。”太夫人的語氣更為嚴厲,丁柔默默的去了一趟佛堂,再回來時手里捧著用作教子的藤條,繞過屏風,低眉順目的走到太夫人近前“祖母。”此時丁柔才看清楚,老二爺早沒了往日的名士風度,有些發傻的看著太夫人,而丁大老爺,丁柔的父親,雙手伏地,垂著頭,看不出他想什么。
貴妾?這般嚴重嗎?丁柔沒這責面的閱歷,在現代時,都是貴妾如何如何,仿佛極為尋常,丁柔也查過歷史資料,知道貴妾也是妾,無法危機正妻的地位。
太夫人拿起藤條,狠狠的麾下,啪,啪,啪,連著抽了丁粱三下,丁棟跪爬兩步“二弟是一時糊涂,母親,他是一時糊涂。”
丁柔也順勢勸了一句:“祖母息怒。”既然她取來的藤條,雖然打心眼里丁柔想讓風流的二叔多挨兩下子,可就在眼前。她總不能說祖母打得對,丁棟跪著,她身為丁棟的女兒。也得跪,
丁柔膝蓋一軟,跪在一旁,丁棟瞄了一眼低頭的丁柔,繼續求情道:“二弟是被朋友攛掇的,不是故意惹母親生氣。”
……哼,貴妾我真不知從何時有這等的稱呼,既然自甘為妾,還要什么尊貴?伏低做小,守著妾室的規矩,我還當她有本分,臉面都不要的為妾,還想要尊貴?想要害丁家的門風?呸,楚凌王側妃的妹妹又如何?丁家不需要她巴結楚凌王府。”
太夫人不解氣又抽了丁粱兩下,丁柔在旁邊暗自給太夫人鼓勁,說得大好啊,既然做妾,還端著身份?貴妾是比明擺著的二房還高一層,清貴之家極少有二房姨娘,就連劉姨娘聲前,都不敢稱二房姨娘。
“母親,兒子錯了。”二老爺不敢躲閃“兒子是喝醉了……母親……”
這邊鬧僵起來,屏風后的大太太推了一把二太太,示意這時候了你得給二老爺求情,這等的好機會,怎能錯過?二太太是明白人,雖然一時僵住了,覺得大太夫人打得對,但很快醒悟過來,向大太太感激的一瞥,繞過屏風撲向了丁粱“母親,老爺是一時糊涂。”
丁柔眼角看著太夫人又舉起了藤條,落在護著丈夫的二太太手臂上,啪,雖然聲音很響,但從落處來看,并沒方才抽得重,如此婆婆,倒也難得的很。更信了太夫人總是不離口的一句話,家和萬事興。
“夫人。
丁粱文人書生情懷,見夫人舍身相護,自然是滿眼感動,二太太淚睫于盈,展顏輕笑:“老爺。”
太夫人哼道:“可惜了我為你定下的好媳婦,納貴妾,不單單是打丁家臉面,也傷了兒媳娘家的面子,你讓我如何同親家見面?”丁粱道:“尼子錯了,錯了。”
太夫人放下了藤條,丁柔見她喉嚨滾動,遞上了茶盞“祖母。”
太夫人看向丁柔的目光慈愛了幾分,喝了。茶,才說道:“是不是那個賈武攛掇的?”
“是。”
“我就知道是他,以為中了個榜尾巴的進士,他父親也是秀才,就不是商賈是書香之家了?五代之內不是讀書人,不高中科舉,哪個敢稱之為書香世家?”
丁柔恍然大悟,原來書香門第要求這么高。五代必須得是讀書人,三代不好使,還是被人看不起。太夫人寬著茶葉“雖然丁家沒出驚天動地的大文豪,但丁家的族譜可追溯到盛唐,在前朝大元,你們祖父寧愿守著清貧,每日吃糠咽菜也不肯受大元的官職,氣節,骨氣,才能有老爺被太祖皇后看重,請為帝師。”
丁柔垂眼,太爺爺沒餓死真是慶幸,不接受大元的官職是骨氣,但吃糠咽菜丁柔抿了抿嘴唇,有手有腳怎么會過得那么差?除了讀書之外,太爺爺怕是什么都不會吧。
“往后少同他來往。”
“是。”
丁粱老實的應了,對陪跪在自己身邊的夫人心中愧疚更重,他到現在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官,比不得大哥已經是從三品了,將來丁家的一切大半會留給嫡長子大哥,夫人父兄在廣州為官,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連襟中他只剩下曾經的探花郎名聲,他還傷了夫人的臉面,讓她在娘家如何抬頭?
丁粱更覺得愧疚,賈武再也不見了。
太夫人剛緩了一口氣,想讓兩個兒子起身,這時外面有丫頭道:“太夫人,前面來了個婦人,說是給二姑太太送信的。”
二姑奶奶?丁柔眉頭以一凝,說的是二姐?二房的庶長女丁惠,對她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聽說她嫁去了廣西,親事是二老爺親自定下的,好些年只有在過年時才會送年禮回府,大多是廣西的土特產。
“問清楚了?”
“她手里拿著二姑奶奶的鎖片。”
太夫人眉頭緊皺,每個孫子孫女滿月時她都會親自將寫著生辰八字的鎖片掛在他們脖子上“讓她進來。,…
不大一會功夫,一名衣衫襤褸,滿面風霜的婦人縮手縮腳的進門,聲音顫抖:“小婦人見過太夫人。”丁敏握緊了拳頭,前生前生這時二姐丁惠已經死了,難道又有意外了?丁敏眼底劃…過驚駭,先知是她的依仗,她沒做任何改變,可為什么一切變得同前生不一樣呢。
“你是?”
“府上的二姑奶奶救過我兒的命,我才從廣西趕來給丁府送信,
她快被秦家娶的貴妾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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