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錦_聽潮閣
面對弄熙一聲聲的求饒,錢氏卻依舊無動于衷。
很快,弄熙白嫩纖細的手心就被打得通紅,她跪在地上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起初還能大喊著疼痛,大喊著求錢氏饒了她,但等到后來,便是連句完整的話都出不出來,只能不停抽噎著,小小的身子也止不住的打顫著。
面對弄熙立馬紅腫的手掌,弄玉、如冪等人都不忍心看,立馬就別過了腦袋。弄蕓站在一旁,看著錢氏毫不憐惜一下下的重打在親妹手上,面容扭曲、一臉不忍,但卻沒有上前拉錢氏。
錢氏打了一會,漸漸覺得自己都吃力了,此時心中的氣也解了不少,這才拿著戒尺指著早就痛的“嗚嗚”大哭的弄熙,喘著氣極度讓自己保持平靜。
崔媽媽站到她旁邊,瞧瞧錢氏,也看看弄熙,開了口欲說話卻又收了回去。
“哭?現在哭還有什么用?早知現在,何必當初你真是來討債的,這些年來我為你操了多少心,你現在長大了,人也有骨氣了,眼中就沒有我這個母親了是不是?”
頓了頓,錢氏繼續道:“我要是連你都管教不了,還怎么管這一大家子?薛弄熙,我告訴你,我能把你生下來養大成人,我就也能打死你這個不孝女……”
錢氏罵著弄熙越來越激動,等到最后竟然指名道姓,還語無倫次。整個祠堂里除了弄熙的抽泣聲與偶爾的嗚咽,就只剩下錢氏不停地咒罵,旁人連話都不敢上去插一句,至于下人們更是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錢氏說著似是覺得還不夠解恨,最后還將戒尺重重又打了一下弄熙腫的跟饅頭似的手掌。響亮的拍打聲,疼得后者本就汗水、淚水交雜滿布的小臉更是扭轉了起來。
弄熙眼中含淚,看自己的手視線都是模糊的,因為手被禁錮住,還不好擦拭,只能喃喃道:“母、母親,我不嫁了,我……不去秦府。”
“晚了”
錢氏睨她眼說完,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忿忿地將戒尺就半扔辦丟地傳于徐執事,而后示意那抓了弄熙雙手的婆子放開她。
雙手一下子得到自由,弄熙身子一個前傾就往錢氏腳下倒去,可手剛碰到地面卻因為疼痛立馬又想縮回。最后弄熙整個人就趴到了地上,看在眾人眼里,好不狼狽。
錢氏依舊不去看她,倒是弄蕓不忍心,上前就蹲下身子扶起了弄熙,看著快疼暈過去的她輕聲道:“四妹,你可怎樣?是不是很疼,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惹得母親如此生氣,啊?”
弄蕓說完又雙目疼惜地望著弄熙的雙手,抬起帶著白玉嵌紅珊瑚珠手鐲的手伸過去,小心翼翼地抓著弄熙的手腕,就怕一個不慎就弄疼了她。
弄熙的手腕潔白如藕,但手掌已經紅腫的血塊都凝固在了一起,且似是下一刻就能夠滴出血來。弄蕓望著眼前對比鮮明的雙手,輕輕地吹了吹,目光楚楚地望著弄熙,咬唇不語。
這神情、這行為,看在眾人眼中,儼然是一副賢惠溫柔的長姐。
如錦心里一直在捉摸著弄熙那句“不去秦府”的話,因為早在一開始錢氏說要讓秦府用大紅花轎將她抬過去的時候,弄熙就搖頭說不要。如錦納悶,弄熙不是一直鐘情于秦楓,想要嫁過去做少夫人么?
怎么現在回是滿臉的不愿?
難道昨日里在秦家住了一夜,就看清了秦家的目的,看透了秦楓利用她的本質?
如錦心中所想的,也正是在場眾多主仆在心里所猜測的。畢竟弄熙對秦楓的深情,早就是沸沸揚揚,到了薛府上下近乎人人皆知的地步。現在她說不去秦府,這話果真是匪夷所思。
錢氏一回到府邸,沒有給任何人一個說法,就給弄熙下了這般重刑。要想早前她是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弄熙說的,現在居然能做出這般驚人的舉動。要說這其中沒有什么大事,是怎么都讓人信服不了的。
至于廖氏,心中縱有百般思緒,卻也不上前去開口問,錢氏方才對自己的態度她也是記得的。自己與她是同輩,不是府里的下人任由她打罵,也不是那些晚輩任由她說教,她當著這么多的下人,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讓她心中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弄熙對于長姐的一番問話,只閉口不答。除了哭,還是哭,頭側著靠在弄蕓身前,就似是條件反射般地呢喃:“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錢氏背過身子,不去看弄熙的模樣。緊緊閉上了雙眼,最后才開口道:“將四姑娘送回海棠院關起來,從此不準她跨出房門一步”說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補充道:“讓人時刻跟在四姑娘身邊,若她有個好歹,惟你們是問。”
“是。”
這種命令,等同是將弄熙給禁足起來,算是處罰,徐執事上前讓丫頭們扶著弄熙,準備離開祠堂。等眾人走了幾步,錢氏復又開口,“去請個大夫,給她瞧瞧。”
“是。”
外面的小廝應下,就急急跑出去。
這般吩咐,徐執事就更加不敢怠慢弄熙。雖然是大夫人親自下了這毒手,將四姑娘打成這樣,但轉身又立馬吩咐人請大夫醫治,擺明了心中還是疼愛四姑娘的。徐執事緊張慎重地一直吩咐著兩個丫頭好好攙扶弄熙,慢慢往海棠院去。
錢氏等腳步聲遠去了,這才看了四周,見著滿屋子的人,一臉疲倦。崔媽媽適時地上前扶了錢氏,錢氏轉頭看著薛家列祖列宗的靈位,心中百感交集。輕輕道:“都別聚在這里,散了吧。”說完朝眾人揮了揮手。
眾人聞言竟都還站著不動,最后還是廖氏上前,讓弄玉、如錦等人先回去。弄蕓本來是想要留在這里,卻也被廖氏打發了走。
到底是薛家祠堂,嚴肅莊重,廖氏也不敢叫性子,與錢氏板臉。收回了心中的不適,看得出對著靈位的錢氏心有郁結,便喚了聲“嫂子。”
見錢氏轉頭,但目光卻仍是沒精打采的模樣,開口道:“不如到旁邊的小間里休息一下,我明白大嫂心里對四侄女有氣。但沈大姑娘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您今日就是打死了四侄女,沈家也不會因此而罷休。”
錢氏聽廖氏說的與心中所憂的事牛頭不對馬嘴,只搖頭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這事。”
廖氏心里知道肯定不是因為昨日陳家沈女落水溺死的事情,因為那件事情根本不足以錢氏如此大發雷霆,且也不會等到今日才對弄熙發作。再者,早前廖氏口口聲聲都說弄熙沒有禮義廉恥,又三番兩次牽扯到了秦家,當然知道這其中沒這么簡單。
“那大嫂給說說,到底是個什么事情?讓您不惜當著祖先的面責罰弄熙。我也是當娘的,對女兒哪有說心里不疼的,大嫂的為人我也了解,不會是亂責罰孩子的人。我與你同位薛家媳婦,大嫂可千萬別將我當成外人看。我們妯娌間,沒什么不能說的。”
廖氏說的極為誠懇,錢氏或許是也意識到了方才自己對她的態度有點過分,此時倒也不顯不耐。再者那事情畢竟是件大事,想瞞也瞞不住,等自家老爺回來了,還不曉得會怎么樣呢。
想到這個,心中便又是一陣擔心,希望老爺看在自己已經重罰了熙兒的份上,對她手下留情。否則以老爺的那種性子,要真處置起來,自己一個人怕是攔也攔不住。
于是錢氏上前幾步,與廖氏一起去了隔壁的次間。崔媽媽上了兩盞茶進來,想立在一旁,卻被錢氏給打發了。
錢氏看著屋外站著的人,對走到門口的崔媽媽道:“都下去吧,我與二夫人有要事商量,你們不必在跟前伺候著。”
崔媽媽狐疑著應下,走到門外又帶上了門,而后就將祠堂周圍的人都散了去。可看了看那緊閉著的屋子,她自己卻不愿離開,只在走廊下冒著步子,湊到次間西窗下側耳聽著里面的動靜。
錢氏同廖氏相對而坐,磨蹭了好一會才道:“這事情可真是難以啟齒,二弟妹,弄熙那孩子,唉”才說了幾個字就又低下了頭。
廖氏拍了拍錢氏擱在茶盞旁邊的胳膊,不解問道:“四侄女怎么了?”
錢氏抬頭,癟了癟嘴,又看了幾眼廖氏才道:“怕是要嫁給秦林那混小子了。”閉了閉眼,微微搖頭。
廖氏面色一滯,似是還沒給反應過來,“秦林?”
深知廖氏對燕京中的人并不是很熟悉,錢氏睜開眼便解釋道:“弟妹可還記得,靖安侯府還有位二少爺,就是世子秦楓的胞弟?”
廖氏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他?”雙眼盯著錢氏,立馬又發現了問題所在,納悶道:“熙兒中意的不是秦楓嗎?怎么要嫁給人家的弟弟?大嫂,這是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緊張的廖氏自己都沒注意一直晃著錢氏的胳膊。
錢氏抬起自己的胳膊,對廖氏搖搖頭,低頭又一臉無奈,滿心怨憤。
“難道……昨兒個熙丫頭在秦府……?”
想了想,廖氏一臉震驚,如同大夢初醒,憤怒道:“他們秦家的兒郎欺負了咱們家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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