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過后,衛家院子的眾人全部行動起來了。
衛大河從大舅子那開回了那輛長安微型貨車,按照衛小娟的提議,燒上鐵架,蒙上朱營長贊助的軍用帆布蓬。
經過“神仙”測算,在元月四號八點鐘準時出車:“無證上崗”了,特意喚來衛小兵坐在副駕駛負責收錢。王月秀坐在王友才小店前的幾塊大石頭上,手里納著十字繡鞋墊,一邊飛快的穿針引線,一邊緊張的盯著陸續下山的各路村民。
衛小兵見到人多了起來,清清嗓子,站在車廂后面大聲吆喝著:
“上街坐車了,不用走路,坐上就走吶!”
邊上幾個結伴上街的崖山村人還是認識衛小兵,戲謔問道:
“這么好的事兒我們也遇上了,小兵可是好孩子啊!”
衛小兵這才反應過來忘記一句話了,臉色微紅:
“先別夸我,坐車要付錢的,背東西的一元,空手的五角!”
幾人大感好奇,反正價錢也不貴,商量片刻都坐了上去。其中一人甩著空背簍問道:
“我這怎么算錢啊?”
衛小兵反應還是挺快的,“空背簍可以幾個摞在一起,不收錢!”
后面來的幾人衡量一二,大都上了車,兩個本來打算背著近百斤土豆上街賣的村民更是擦著額頭的大汗,相互慶幸不用累得半死了。
見坐上了十來個人,衛大河啟動車子,穩穩開向兩界鎮去了。王月秀看到時間不到半小時,放心的收拾了東西回家了。
上山的小路上和任長鳳、王芳錯身而過,見兩人手里的家什,哼道:
“賣點土豆塊也值當兩個人一起去?家里不留人看著么?”
王芳嘴快,忍不住回嘴道:
“大軍在家里畫圖呢!今天我們還加了串串香,我特意叫大嫂一道搭把手,李雯快生了,總不好叫她幫忙吧。”
王月秀這才悻悻轉身繼續往上走,回到自家有點老舊的院里。何惠還沒有起床,二妮子穿著一件薄毛衣趴在堂屋的高門檻哭得是滿臉淚花,臟手一抹,整張瘦瘦的小臉頓時布滿黑泥,一條開襠的棉秋褲也看不清原來的顏色。衛小美在打掃凹凸不平的廊沿,忽略她不時沖到二妮子身邊打人家一掃帚,她倒不失“能干姐”的美名!
王月秀看著眼前一手拉扯大的兩個女娃,先給了衛小美一巴掌,打到一邊哭去,衛小美捂著臉,開口就胡亂罵起來,語言完全是王月秀、何惠平日不離口的臟話。
王月秀沒理她,心疼的拎起地上的二妮子,摸到她冰冷的肌膚,想開口罵何惠兩句,想到她肚里的“孫子”,又咽了下去:等你把大江的兒子生下,我才收拾你!
花了許久時間收拾好二妮子,給她灌下一杯防傷寒的草藥,放在灶下的木板凳上。這才起身把前兩天用漿糊和各種布料粘好的布板,一一拿出屋子曬好。
衛小美不用多教,又拿著柴刀往屋后的山上去了,王月秀看著她悶頭悶腦的樣子,嘆了口氣:看來是該把她送到學校讀幾天書了,越來越笨,有時說起話來氣死人。對,就把小學畢業就好。
學校課間時間,李思琪和朱優優相約去了廁所,這兩人,自從那天爭搶布娃娃后,倒是培養出感情來了。一直形影不離,衛小娟由于忙著構思十字繡的圖畫,也樂見她們暫時沒空搭理自己。
趴在課桌上寫寫畫畫,手肘的一陣刺痛打斷了她下筆的動作,皺著眉頭看向拉長臉的董一建。
董一建看清她的表情反而更是憤怒,恨恨小聲說道:
“要么禮物?要么給錢?”
衛小娟笑了笑,這別扭的小屁孩,想要禮物說唄,弄得和劫道似的!
“放心吧,沒忘,明天就給你。”
衛小娟想象當他看懂自己送的禮物后,是什么一副表情?現在先偷笑片刻。
這兩天為了練手,她做了好幾張十厘米大小的十字繡,特意選了一張笑得很“賤”的卡通小狗做素材,在角落用細黑線描了一句:送給建同學!
打發了董一鍵,到了中午放學時間,現在任長鳳和王芳就在李雯開的茶館門口擺小吃攤,姐弟倆就直接到那兒吃飯了。
衛小娟和衛小明端著白飯,等著任長鳳從紅彤彤的料鍋里提起一個竹編小簍,把燙熟的土豆片、豆腐皮、涼粉、海帶、粉條……倒到碗里,看著絡繹不絕的顧客,衛小娟還蠻有成就感。
今天是“冒菜”和“串串香”第一天上灶銷售,冰粉還不適合推出,但前景都很看好。她其實想讓她們把小吃擺到鎮上去賣,她倆又都不放心家里,只好暫時在這兒找點零用錢了。
不過,看著零星兩個大人過來看看,她還是覺得有必要把攤子開到鎮上的大鋪子里去,不然等別人跟風起來,憑路邊攤怎么能吸引到大人花錢消費啊,掙點零用錢可不是她費心費力的目標。
“嘀——嘀——”
一輛蒙著軍綠色蓬布的微型貨車停在了路邊,衛小兵飛快的跳下車,提著一袋子蘋果,顧不上和忙著的幾人打招呼,對茶館里大著肚子的李雯叫道:
“幺嬸,小叔叫你休息一會兒,這是在鎮上稱的蘋果,小叔讓你多吃兩個。”
這才回頭對任長鳳道:
“我和小叔在鎮上吃了面,就不準備我們的了,你們也吃個蘋果,休息一會兒吧。我走了!”
任長鳳聽見他嘶啞的嗓子,心疼了:
“聲音怎么了,未必然還吵架了?”
“不是,是拉生意喊的,還要給人家解釋一下.。哎呀,不說了!小叔在催了!”
看到他跨過馬路,一步串到車廂里,車子絕塵而去,聞聲出來的李雯拍著鼓鼓的胸脯:
“看這兩叔侄急得,不過啊,茶館里都好些人問我,他們跑其他地方不?我給推了,沒想到這一個地兒就能這么忙,看來人家解放軍的見識就是不凡!”
衛小娟聽著任長鳳和王芳立刻熱烈討論起“解放軍是否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額際出現一排黑線,幸好舒醫生那兒打過招呼幫自己頂缸了!
放了碗,拉著衛小明向學校走去。
“姐,你買的那個游戲機怎么沒有魂斗羅、坦克啊,連超級瑪麗、冒險島都沒有!帶手柄起什么作用啊?”
“我不是說過了嗎,里面的打字游戲你能過三關,我就給你買游戲卡帶,什么游戲任你挑選!你也是,打得那么入迷,昨天不是我反應快就被老爸發現了,到時,我倆吃不了兜著走,他可不管我們是不是練字呢?打游戲,哼,直接拍死!”
衛小明一副怕怕的樣子,猶有余悸,
“幸好昨天你精明,姐,以后我會注意時間的!”
衛小娟拍拍他日漸有肉的臉頰,心道:小子,你低估老爸的戰斗力了,當年他老人家判斷我倆是否偷看電視可是很有一套的。比如:摸摸電視后面的某處,只要是熱的,那就我們慘了,為了對付這招,咱倆在大冬天也要不停的給電視扇扇子降溫;再比如,變換回家時間、路線……總之,無所不用其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