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因為六爪的韌性,以及張勁的指部力量和準確性的綜合原因,使得通常需要精確加熱的鑲嵌過程變得容易非常,似乎只是輕輕的將這顆被切割成四十八面指頭大的紅寶石輕輕在六爪基座上一放,六只小爪就如同活過來一樣輕輕張開,任由紅寶石嵌入,然后再猛然一收,牢牢抓住。
當紅寶石鑲嵌進基座落穩后,之前雖然被張勁說的不好意思扭過頭去,卻始終用眼尾余光偷瞄的劉老爺子,再次忍不住滿眼迷醉的沉浸進去。
寶石鑲嵌前就已經美得令人不自禁沉迷進去的指環,在鑲嵌上紅寶石之后越發的驚心動魄了。
雖然原本的指環美的迷人,就已經能讓劉老爺子這種一生尋美的藝術大家沉迷之中難以醒來,但是那不過是一個金屬指環加六個幼細光禿禿的鑲嵌爪子,終究是一種殘缺的美,而如今當紅寶石鑲嵌完畢,它已經成為一只完美的神作!
就算是劉老爺子有了前車之鑒,而努力克制,也仍然有種靈魂都要被吸走的感覺。
午后的陽光,經過瑰紅色紅寶石的加工,輝映到銀光爍爍的指環上,使得指環紋理出原本就已經生命蓬勃的流光溢彩,染上了絢麗的顏色,那種如血如霞的紅,讓那流轉的光彩仿佛瞬間化作生機無限的脈動血流,讓原本硬邦邦、冷冰冰的銀輝,似乎有了仿若肉體的溫度與柔軟。成為真正有生命的神物。
當再次癡迷的劉老爺子,暫時忘了張勁對自己‘咕嚕’的形容,忘了之前的不好意思,如靈魂出竅般呆愣愣的走近前去附身細瞧的時候,他的眼睛、他的心越發的迷醉了。
天然的紅寶石與能夠極致純凈的人工寶石不一樣,就如同天然美玉,總是免不了白璧微瑕。天然紅寶石就算再極品,也不可避免的在寶石內部有著或大或小的瑕疵。或是雜質、或是裂痕。
張勁用以鑲嵌戒指的這顆紅寶石也不能例外。但見寶石內,幾乎三分之一的體積都被一片片似透非透、如絮如綿的雜質所占據,在這斷斷續續連接成片的雜質中,更有一點粟米大,更加晦暗的暗沉,顏色深邃混不透明。
按照通用的紅寶石等級評分,從‘顏色’、‘透明度’、‘凈度’和‘切工’四項衡量來說,就算是有著張勁頂級宗師的古法切割,有著純正的瑰紅色,讓這顆寶石的切工、顏色兩項能夠達到近乎滿分,也會因為這顆寶石內部的大片雜質而拉低水準,從而讓這顆寶石從極品級別一落千丈至中等甚至中下等!
但是,世事無絕對!就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時候瑕疵利用的好,甚至能讓凡品的價值更勝極品。
就如大名鼎鼎的‘翡翠白菜’、‘翡翠西瓜’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例子。
雕琢翡翠白菜的玉料,在雕琢之初,其綠白相間的成色,論價值絕對不如同樣大小、同樣水頭的滿綠料子。但是,在琢玉大師的妙手之下,卻讓翡翠白菜的價值,遠勝普通滿綠玉料的作品。
張勁的這個紅寶石也是一樣!
當陽光照在銀燦燦的戒指指環上,再作為背景光反投入紅寶石中的時候,因為指環紋理的映射,使得反射光似乎流轉起來,也讓寶石中那一片片絮狀的雜質隱隱的有了飄悠悠的動感,讓那隱于絮狀雜質間的那塊透明度最差的粟米大小暗沉,紅得發紫。
結合起來,儼然就是一幕生動而逼真的夕陽霞照勝景!
那仿佛飄動的絮狀物,可不就是夕陽霞照的火燒云么?那隱于火燒云中紅紫色的小點,不就是被晚霞籠罩著的夕陽么?而整塊紅寶石,也正是被夕陽映紅的整個天空!
宗師級的造詣,使得張勁仿佛有了大神通,納須彌于芥子,將一片天地納入指頭大小的寶石中去!
美!這是令人窒息的美!
以至于劉老爺子初見的第一眼開始,就覺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不能負荷,覺著呼吸艱難。
以至于,就算是許久之后,重新收拾好百寶箱的張勁,把戒指揣進兜里,拉著這個老頭兒一起,下山的時候,這老頭兒仍然渾渾噩噩如墮夢中,腦海中仍然全是那如有生命的戒指,全是那夕陽半落的無邊勝景!
雖然新鮮出爐的寶石戒指,按照張勁的鑒定評定,已經是十級頂級的寶物了。但是,卻其實并沒有花費張勁多少時間,當他拉著魂不守舍的劉老爺子回到小院兒的時候,午睡了的何家三口也不過剛剛醒來。
人家街頭的打金店就算打一個粗制濫造的地攤貨,還得個三五七天的呢,而張勁打制一個堪稱世之奇珍的戒指,居然前后也不過不足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足夠。
由此可見,張勁這個宗師級圓滿的‘飾物珠寶師’的手腳麻利成何等程度。由此可知這個所謂宗師級,已經和‘凡人’差距何等巨大,和那些普通的金飾匠人相比起來,張勁這個宗師級圓滿的‘飾物珠寶師’簡直就是神人之流了!
當張勁‘拖’著魂不守舍和劉老爺子,腳步輕快的穿過小院,出現在小樓門前的時候,迎面正撞上似乎有什么急事兒在身,風風火火的往外走的何媽媽。
“媽,您這找急忙慌的打算干嗎去啊?”
見到新科丈母娘神色似乎不太對勁,張勁這個努力表現的女婿,立刻滿含關切的詢問起來。
當何媽媽看清與自己差點撞到一起的是張勁后,立馬抖起了丈母娘的架子,措辭嚴厲的批評了起來:
“干嘛去?去找你唄?”
張勁被丈母娘莫名其妙的怒火燒的有點暈,開口就像委屈的喊冤。結果還不等張勁撞天叫屈,何媽媽就已經連珠炮似的接著說了下去:
“我說小勁啊?你說你這大中午的往外跑,怎么也不跟家里人說一聲?你難道不知道我家清淺這時候情緒正敏感著呢?她一覺起來,發現你不見了,急的跟什么似的。
不是我說你啊,你老大不小了,心里對什么事情都得有點數……你在外面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我不管,但現在清淺是你的妻子了,你當丈夫的總得體貼點兒,多關心點。別一天大咧咧的……”
丈母娘同志劈頭蓋臉的責問,張勁這個當女婿的雖然心里委屈,有些莫名其妙,但這丈母娘的嘴皮子太快了,張勁就算是想要自辯也無置喙的余地,只能鵪鶉似的低下頭去唯唯應是。默念‘疾風驟雨,盡是雨露’的八字真言,在丈母娘的雷雨面前玩‘唾面自干’的君子德操。
尚幸,這一次給丈母娘自由發揮的時間并不多,當幾秒鐘后何清淺步履匆匆的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因為女兒的‘胳膊肘往外拐’為老公袒護,才讓何媽媽不得不風停雨歇!
當張勁逃脫了何媽媽越來越上綱上線的口誅筆伐,又經過一番旁敲側擊的詢問,才從氣憤未息的何媽媽口中,以及眼圈紅意未褪,臉上羞意又起的何清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其事情源頭還是出在張勁的身上。
只怪張勁昨天心血來潮的求婚太過突然,今天領證的動作又太過利落,太過順遂。
原本,何清淺因為葉紅存在的緣故,而甘愿以情人的關系守在張勁身邊一輩子,對于嫁給張勁這件事兒,雖然這些年無數次夢到過,但是理智上,卻始終告誡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對于與張勁結婚,連想都不敢多想。
結果,短短的一天多的時間內,何清淺原本連想都不敢想的‘終極夢想’突然實現。不但那個他在最浪漫的時間在最浪漫的地方用最浪漫的方式向自己求婚了,而且不到一天的時間,兩人的名字更是寫到了同一個戶口本上。
原本以為只能對外以‘朋友’身份與張勁聯系一起的別扭關系,突然成了有‘執照’在手的妻子。
以至于何清淺因為事先全無準備,徹底亂了心緒!何清淺心中的那種瘋狂的喜悅,即使是在昨夜床榻上瘋狂的回應張勁的索取、不顧疲累的癡纏后,也仍然沒能宣泄完全。
直到現在,即使有著真實的觸感、清晰的場景與言語,作為提醒,何清淺也仍然懷疑自己仍在夢中。
所以,當中午在張勁懷中沉沉睡去的何清淺,在一個翻身中發現自己床邊空了,現實、夢中完全占據她所有世界的那個男人并不在身側的時候,她一下子驚醒了。
看著自己身側床邊空空如也,睡得蒙蒙的何清淺,恍惚間混淆了現實與夢境的界限,以為自己這一日來的幸福只是夢中泡影。以為那讓自己幸福的不真實的求婚、領證,真的只是夢中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