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為誰風露立中宵 ④

上官鳳瀾的話無疑是對雪衣的當頭一棒。

“父皇......死了？”

“北蒼......沒了......”

她頹然的做到了地上，面色平靜如一汪死水，眸子里卻有滾熱的淚盈動。

浚滿溢的淚，跌落一顆，吧嗒掉在地面。

屋子里燭火靜靜的搖曳著，頭頂伸來一只手，卻在半空里頓了良久終究是收了回來，他幽暗的目光垂首看著她落下的淚，印著燭火，晶瑩的一顆。

面具下腮幫子緊咬，眼眸里緩緩露出冰冷之色，嗤笑：“妳真真是十足的煞星，克死妳母妃不說，如今連妳父皇也被妳克死，北蒼國這些年被妳克得天災連年，因妳而亡。若是讓妳繼續在留景王府，只會給王府帶來無窮的不安和災難，倒不如乘早的打發了妳走為好，府里頭也就清靜了。”

弘“不......，我不是煞星，父皇不是因我而死，不是的！”

雪衣心中痛苦難當，一面心中懷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害了北蒼，一面卻又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抬頭近乎有些激切的瞪著他拼命的否決：“我不是煞星，不是不是！”

他依舊冷語對她，嗤笑：“不論妳是與否，妳都不能再留下來，”他說完兩指捏著她下頜，邪魅狹長的眸光里幽暗如子夜：“不妨告訴妳，蝶雙她懷了我的孩子，我擔心妳繼續留在府里頭，會把我未出世的孩子也克死，所以才與老夫人商量，將妳攆出景王府。”

“出了府，妳也自由了，倘若妳不愿回北蒼，隨妳，總之......”

他話鋒一轉，更暗啞了幾分：“別再讓我看到妳，否則，我會不惜殺了妳！”

這一番話比驚雷更甚。

羞辱、震驚、逼迫......種種心酸像是翻江倒海一般襲來，心幾乎痛得碎裂了一地。

從沒有在乎過煞星的名號，可是此時此刻，她懷疑了。

原來自己的存在，到哪里都是個負累，她的臉忽而一下又平靜了下來，比死水更僵冷，連淚也沒有了，只是軟坐在地上，眸子睜大，瞪著地面，渀佛空洞一般，渀佛心，已經被他剛才的一番冷水澆到死去。

原來，在他的眼里，她也是個克人命的煞星。

原來，他是為了他的妻子而趕她走，

愚蠢的她剛才看到這書架還以為......

他一定是可憐她吧，沒了國，沒了親人，沒了家，所以在這最后的日子給她一點溫暖......

她緩緩抱緊著自己，忽然發覺是如此的冰冷無依，她抬起頭目光渙散的看著那面具，“你告訴我，北蒼沒了，父皇也沒了，我這煞星還能......去哪......”

他冷暗的眼神一直靜靜的看著她，“天下何其大，任妳去哪，隱姓埋名一輩子，也無人知道妳是誰。”

隱姓埋名，她真的必須隱姓埋名才能活在這世上？

“......或許，我可以去找我的母妃，還有我的父皇。”她空蕩的又看著地面，細碎的囁嚅：“雖然父皇不喜愛我，但是他始終是我愛的父皇......，父皇他，一定走得很孤獨......”

陡然，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狠重的力道掐住她的臉，勃然而怒：“妳敢死試試、妳敢！”

她無力拂開他的手，渙散的目光收攏，露出訝然的神情。

兩人目光相接，她深深望進他眼睛里。

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是他趕她走的不是嗎，為什么他如此讓人捉摸不定。

一直都是他在逼著她，靠近她不是嗎？

她咬著唇，含著淚，看著他說道：“是你說的，我出了府便自由了，我想要去哪，你也管不了不是嗎，我即便真的想死，又與你何干？”“我死了，天下就太平了，是不是？”

他用力掐著她的臉，眥裂的目光里滿是震怒，還有隱忍。

他逼著自己放下對她的仇恨讓她走，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為什么還要一再被她的情緒牽動，她要死便去死，死了倒好，死了倒好！

不知不覺，他的力道讓她難受的發出呻/吟，頭昏目眩，她幾乎癱軟在他身上，當他回過神來，方才內心的冷漠已經徹底瓦解，他目露恐懼，將她緊緊攬到胸前，俯下頭，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她由開始的震驚到抗拒，到掙扎，到軟化在他懷里......

原來舍不得的，還有他。

她滾著滿臉的淚，闔上眼，無法自拔的回應他，兩個人都知道不該如此，卻都忘乎所以的抵死糾纏，唇舌一再深入索取著對方的氣息，直吻到天昏地暗......

“嘭！”

一聲驚響將糾纏的兩人拉回現實。

雪衣吃驚的看著站在面前的蝶雙，還有滾在地上的燈籠。

“蝶雙......，我......”

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你們在做什么？”蝶雙臉色蒼白的看著雪衣。

雪衣惶然從他身上起來，陡然一陣眩暈，她踉蹌兩步扶著蝶雙，“蝶雙妳聽我說，我，我很抱歉，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只是......”

“只是什么？”蝶雙用力掐著她雙臂，面上有心痛之色：“是我親眼所見，”她一把拉著她指著輪椅上的上官鳳瀾，“雪衣，妳好好看清楚，在妳面前的，是‘景王的師傅’！妳怎么可以、”

雪衣驚淚看向那金面，咬著唇連連搖頭。

她心中自由愧疚，一時無語反駁蝶雙，只覺得羞愧和難受還有莫大的悲傷重重壓來，目光一陣昏眩，她沉沉的拽著蝶雙猛然一下摔向地面，撞到一旁的桌椅，嘭嘭滾到了一起。

與此同時，蝶雙發出一陣痛苦的呼喊。

上官鳳瀾飛快拂開雪衣，將蝶雙從地上抱起，“雙兒？！”

蝶雙用力抓著上官鳳瀾的衣袖，臉色遽然蒼白：“我、我肚子好痛......孩子......我的孩子......”

雪衣驚覺剛才昏眩的一下竟將蝶雙拽倒，用立爬起欲要為蝶雙把脈看診，上官鳳瀾一把將她拂開，抱著蝶雙從輪椅上起身，“雙兒，忍一忍，我這便帶妳去找妳大哥！”他說完，輕功點地，飛快離了幽夢齋。

看著空蕩的輪椅，雪衣跌坐在地。

門口匆匆走進一道鸀色身影，阿碧呼喊著奔了過來：“公主、謝天謝地，我不放心去看看妳，沒想到妳真的不在廂房，頭一個便找到這來，公主，妳深夜跑到這幽夢齋是做什么？”

阿碧見雪衣形容渙散哀痛，又回頭看著那輪椅，心下一陣狐疑。

“公主？”

阿碧試著安靜下來喚了喚雪衣。

雪衣抬頭看著阿碧，“阿碧，抱抱我。”

阿碧怔了一下，然后無聲抱緊雪衣。

“阿碧，父皇死了，北蒼國沒了，我什么都沒有，只剩下妳和明香了。”

“阿碧，如果她的孩子沒了，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孩子？”阿碧狐疑的抬頭望著雪衣：“公主，誰的孩子沒了？”

“......蝶雙，我剛才把蝶雙撞倒了，孩子沒了......阿碧，我簡直該死......”

阿碧眸光一凜，也是吃驚。她抱著雪衣，道：“公主別急，既然公主不肯定，或許孩子并沒有危險，奴婢這就去西暖閣看看。”

阿碧匆匆的去了好一會又回了。

雪衣倉惶拽了阿碧的衣袖問道：“是不是孩子沒了？我把她的孩子害死了是不是？”

阿碧反手安撫著激動的雪衣，道：“公主、公主別著急，蝶雙沒事，我跟燒水的丫鬟打聽了一下，蝶雙的大哥說，只是出了點血，有驚無險，孩子并沒有流掉。”

雪衣一下安靜了下來，阿碧瞧見雪衣的額頭沁了薄薄的一層熱汗。

“公主，您身上還大病著，傷都還沒好，不能在坐地上了，讓阿碧扶妳回廂房躺著吧，等好好的睡一覺，明兒再去看看蝶雙。”阿碧將雪衣從地上扶起。

雪衣卻靜靜的道：“不，阿碧，妳陪著我，我要在這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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