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故人來（4）

極其安靜的御書房內，只聞得深深淺淺的呼吸聲和手指劃過紙張的窸窣之聲。

巨大的金漆蟠龍龍案后，慕容瑾謙已換下朝服，一襲暗紫色的長袍包裹著他完美到極致的身形，而紫色的格調，更突顯出他與生俱來的貴氣，如墨的青絲隨意的垂在胸前，隨著淺淺的呼吸，健碩的胸膛上下起伏著，成熟中還帶著獨有的性感與撩人，哪怕是低著頭，也足以讓立在書房中的每一個秀女為之瘋狂。

一個時辰以前，當方德領著一群秀女踏進書房之時，慕容瑾謙僅僅抬起慵懶的雙眸，淡淡掃視了一眼，便再也沒有將視線從手中的奏折中移開，只是每翻看一封奏折，眉宇間的皺痕就更深一分，因為所奏之事，已將他的耐心消磨殆盡。

秦月隨著這群秀女進到這御書房里，已有一個多時辰，身上被香汗微微浸濕的里衣，此時正緊緊的貼附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站在秀女中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正對著御書房內微微開啟的窗欞，二月的冷風吹來，冰涼如雨，她已忍不住的打起顫兒，唇瓣微微發白。

這些天她每日都忙得天昏地暗，為二十位秀女做臉部和全身的按摩保養，每日清晨，又要早早起來收集晨露，幾乎除了睡覺的時間之外，片刻都無法休息，雙腿已有些浮腫，加上又被方瑤摑的氣暈八素，現在又受了一個多時辰的寒意侵襲，終于，腳下一軟，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

不大不小的撞擊聲，足以讓高坐在龍椅上的那個男人聽見。

秦月在心中低咒一聲，從一進來到現在，她的視線都未曾離開過自己的腳尖，分明是刻意讓皇上能忽略自己的存在，這下可好，居然變成全場的焦點。如果會隱身術，她一定會讓自己馬上消失。

頃刻間，一雙玄黑色滾著馬鬃的靴子緩緩向自己走來，接下來只覺得頭頂上方的光線一暗，一襲高大的身影立在了眼前。

她已猜到來人是誰，她不敢抬眼，緊張的忘了呼吸，連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但余光仍能憋見眼前那絳紫色的袍邊錦緞緙花，身后披著滾毛大氅披風的身影。

“把頭抬起來”，一道磁性低沉的男音充斥在書房之內，冷漠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秦月遲疑了一秒，下一秒還是順從的抬起了臉，因為她可不會傻到去違抗圣旨，現在的她未帶面紗，那張布滿麻斑又蠟黃晦暗的丑顏就這樣展現在他的面前。

隨即，慕容瑾謙微微俯身，修長的手指輕挑的抬高她的下頜，一絲玩味騰起在他的俊顏上，揚著磁性的聲音問道：“這就你給朕挑選的秀女？”說話中，雙眸仍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張丑陋不堪的小臉，她居然有雙如此迷人像極了月兒的眸子。眼底劃過一抹難掩的情愫，但僅僅是一閃而過，瞬間又恢復了慣有的邪魅和慵懶。

“皇上，奴才……”，一旁的安公公驚的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惴惴不安的對著秦月擠眉弄眼。

“回皇上，民女是進宮之后才出了這麻疹，有污圣顏，還請皇上恕罪。”秦月接受到安公公暗示的目光，立刻定了定心弦，微微垂眸，柔聲的開口。

一開口，只覺得聲音中透著一股撩人的魅力，柔而不媚。讓人覺得就宛如一汪清泉緩緩的淌入心間。

——這聲音居然和月兒的如出一轍！慕容瑾謙胸口一緊，蹲下高大的身軀，如獵豹般凌厲的雙眸，望進她閃爍的眼底。

伴著幾聲輕微的抽氣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九五之尊的天子，居然屈尊降貴的蹲在一個丑女面前。

秦月愣愣的看著眼前妖孽般的絕塵男子，心沒來由的一抖，腦子也像是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控制著，無法思考。感覺自己正被這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包繞著。王者的霸氣和撲面而來的懾人氣度，仿佛可以主宰人的心跳一般。還有那股清幽的檀香氣息，仿佛是那樣的熟悉……

可到底是在哪里聞到過這種香氣？她始終想不出頭緒。或者，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的錯覺。

兩個人盡在咫尺，她身上沁人心腑的淡香飄入他的感官，一直劃落到他的心底，入了他的血液，讓他鉗住她下顎的大手沒來由的一顫，這熟悉的味道，竟然讓他失了神。

慕容瑾謙近二十六年來失神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今日，他居然為眼前這個貌丑無鹽的女人失了兩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