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婚姻（13）

段業一愣，接著就為之釋然。

道理很清楚，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都很清楚。

很多人都覺得當了皇帝，都是整天吃喝玩樂搞女人，其實這純粹是一些沒文化的人在那里意淫，就好比想著皇帝吃金窩窩頭一個水平。其實想也知道，皇帝是什么人？是一國之君，理論上天下的事情都得他做主，可是實際上他能管得也就身邊的大臣和仆役。這里面問題就來了。名義上的至高權力，和實際上的鞭長莫及，就造成了很大的風險。因為一個不小心，你就可能會被架空。

而且，別的大臣們，可以結盟，可以呼應，你不行，你是皇帝，你高高在上的同時，也就是孤家寡人，你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和誰結盟，你只能想法子利用他們，讓他們聽你的話。

在保住位置和權力的同時，你還要干活，要管大家的吃飯穿衣，要時刻準備對抗外敵，光是這些事情，就足夠讓皇帝忙的要死。每天皇帝光是批閱奏章，就足以讓他忙得四腳朝天。后世那些有名的勞模皇帝，比如朱元璋，他一天就要處理4000多件事情，想想看他哪兒有時間去玩樂？

皇帝們又不是不識數，他當然曉得，宮殿大部分房子，自己去不了。大部分嬪妃，自己也睡不來，那要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呢？

秋兒得意的說道，”原因就在于，民眾大部分是畏威而不懷德，大造宮殿園林，其一可以動員力量，建立班底，其二可以疲敝民力，集中資源，第三么，也就是讓老百姓知道天子的威儀了。“

段業也是聰明人，當然是一點就通。怪不得，這皇帝們，有的十幾歲剛剛登基，就開始修陵墓呢，不是說修老爹的，而是修自己的！他們也很清楚，所謂的萬歲，那只是說說的，他們才不會去當真呢。

關鍵在于，一修陵墓，國家就得舀錢，就得收稅，孝敬皇帝，誰能說個不字呢？

可是修這陵墓，宮殿，園林，究竟花了幾個錢，那只有皇帝才知道。很多人都認為搞這種大工程下面的人吃舀卡要貪污浪費嚴重。其實貪污最嚴重的，就是皇帝本人。

畢竟雖然朕即國家，但是國家的錢，那還不等于自己的錢呢。這不舀，什么時候舀？

至于這個畏威而不懷德，其實也是個很有趣的事情，正常來說，我們嘴上講的是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就是說不但回報你，而且在回報的數量上要多過你當初的付出。君主仁愛則百姓忠誠，父慈則子孝，說的多好聽。

但是秋兒這句”畏威而不懷德“，卻是一把利劍一樣，戳破了很多東西。段業當然知道，其實大部分人，就是這樣，他們只畏懼強權或強力而不懂得感恩。說難聽些，這就是賤骨頭，你越是欺負他，他就越服帖；相反，你若是對他好，他反而不記得，他會覺得你對他好是應該的，一旦對他不好了，或者好的程度低一些，他反而把你當仇人。只有你把他揍得服服帖帖的，那他會從心底崇拜你佩服你。

秋兒得意的說完，本來以為會得到表揚和稱贊，可是看段業和苻寶的臉色都有點不太好，尤其是段業，臉色陰沉，似乎很不爽的樣子。

難道我說錯了？秋兒捂著小嘴，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段業才展顏一笑，道：”秋兒，你倒是一張利嘴啊。“

秋兒見段業笑了，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嘛……“段業回頭看了看那宮殿的遺跡，道：”有什么樣子的君王，就有什么樣子的百姓，我想，如果百姓是畏威而不懷德，那君王大概也就是這么一個德行！那身死國滅，也就不知道憐憫！哈哈哈哈……“

段業一邊大笑，一邊猛揮馬鞭，他的駿馬吃痛，也就撒開了蹄子，向前奔跑著。

苻寶卻沒有急著追上去，而是勒住馬，看了秋兒一眼，道：”以后你少亂說話！“

”喔！“

到了預定的打獵位置，段業卻感到大家一路奔馳，恐怕都有些疲累，因此主張現在先扎下營，休息片刻，眾人自無不允。

現在選的地方，前面是溪水，背后是丘陵，倒是個蠻安全的地方，劉六帶著一干親兵去安營扎寨了，這些事情，當然用不著段業等人來做。如今，地上已經鋪上了名貴的毯子，白上了各種吃食，苻寶跪坐在自己面前，看起來嫻靜優雅。

氐人和漢人女子一個不同的地方，就是她們既有胡女常有的大方，颯爽，但是也沒有熱情過度，漢人該有的嫻靜，知書達理，其實也有。比如漢人的女子，經常就戴著面紗，其實說起來，就這種面紗，只要不是蒙面人那種蒙臉布，那根本不影響你看見她的真容。但是，一般未婚女子，尤其是讀過書的，不應該讓外人看見自己的容貌，所以就蒙起來。可是她們又愛美，那怎么辦呢？面紗嘛。雖然有點自欺欺人，但是大家都這么做，也就算了。

和苻家接觸多了，段業也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民族，這個民族曾經有機會一統天下，真的一點也不意外。

毫無形象的一屁股做下去，段業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倒是惹得苻寶一陣白眼。

”唉，以天為蓋，地為廬，這感覺真好！“段業懶散的說道。

”你這話，真是違心。“苻寶嗔道，”你現在偶爾閑散下來，倒是會覺得爽利，讓你放棄你所有的一切，去做個田舍郎，那你到可以天天以天為蓋地為廬了，就怕你那時候又不愿意了。“

”那當然不愿意！“段業倒是一點不掩飾，”其實人呢，都是想吃著碗里，看著鍋里，貴胄們想過普通人生活，而普通人又幻想紙醉金迷，但是其實，這根本不是一碼事，我想吃山珍海味就有，吃膩了可以去吃窩窩頭，但是窮人們窩窩頭隨便吃，吃膩了他還得吃窩窩頭，沒得選！“

”噗嗤……“苻寶被段業這個比喻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