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托孤

衛彬抬起頭來，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段業，看了很久，可是，段業的眼神依然清澈，神態依然淡定。

“也許，是我錯了。”衛彬嘆口氣，“一開始，就錯了。”

段業沒有搭腔。因為這個話，他實在是不合適來說什么，說什么，好像都有點動輒得咎。

“宮里的水，很深。”衛彬說出了一句真理，可是這話聽在段業耳朵里，卻有點像廢話。

這不是顯然的么，任何年代，宮廷里，本來就是水最深的地方，用一句后世常常用來形容男生宿舍的話，那就是臟亂差。

臟，當然不是指的衛生不干凈，其實，是指的這里的關系，這里的人，都很臟！尤其是他們的心靈，都非常之骯臟！

亂，是指的這里人和人的關系，實在是太亂。而差，卻是說這里的人，人心很差！

衛彬看出來段業的想法，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不必多解釋，也不必多說什么，該明白的，你能夠明白，不該明白的，我再說也沒有什么用。不過，我能和你說的，就是宮里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怕你很聰明，很見多識廣，我可以明確的說，你想不到。“”喔？“段業頗為好奇。

”好了，此事就這樣吧。“衛彬的話里，有不容置疑的意思，看起來他決定了的事情那是不能改的。

”不過……“衛彬想了想，道：”我i還要明確的告訴你，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什么？“衛彬咪著眼睛，道：”千萬不要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圍的事情，嗯？“”是。“段業恭敬的說道。

”還有。“衛彬道，”你覺得小七如何？“”啊？“段業有些不懂，小七不是你的弟子么，怎么問我。

”你覺得，小七比起那倆不成器的東西，如何？“衛彬睜開了眼睛。

那倆人，說的自然是小四和小五了。由于這倆人，在宮廷上干出的事情太過于奇葩，以至于現在，這倆人幾乎就成了一個禁忌，完全就沒有人敢于提到他們。

這一次衛彬主動問到了，段業才稍微敢說一點。

段業猶豫了下，道：”看起來，根基不錯，也蠻機靈，但是年紀太小，還缺少歷練。“”正是，他的確缺少歷練，這是大問題！“衛彬點頭，”不過，現在我這兒，也沒法讓他歷練了，我打算把他托付給你，你覺得如何？“段業大驚，衛彬這個話，卻頗是有幾分托孤的意思了。

”我活不過年底了。“衛彬面對段業的目光，坦然說道，”我的身體我清楚，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了，小四說的毒藥，是真的。“段業頓時默然。

如果小四真的能這么有耐心，這么多年持之以恒的透過種種辦法，給衛彬下毒，那當然是防不勝防，而中毒了這么多年，恐怕毒素早就已經深入骨髓了，那肯定是無藥可醫了。

突然段業想起了一個詭異的想法，會不會衛彬其實早就知道小四等人的想法和陰謀？但是卻故意不去揭穿，哪怕自己中毒也在所不惜，目的，只是為了看看小四等人能夠多有出息，能夠做出什么來。

雖然這種事情，在段業自己看起來，簡直是不可想象，但是換到衛彬這樣的人身上，卻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是，看著衛彬殷切的眼神，段業只好堅定的點頭，道：”我答應你！一定好好照顧小七，好好歷練他，不讓你失望。“”這個給你。“衛彬從手邊拿起一個冊子。

段業有些奇怪的接過，剛想翻開，衛彬說道，”不要翻，這個東西，你現在不能看。“”喔。“段業點頭，沒想到這老頭也在這兒玩神秘。

”這個呢，里面是有關小七身份的秘密。“衛彬緩緩說道，”小七的身世，和其他幾個人，那是大不相同，所以事情很復雜，我一直拿不準究竟怎么做，所以，只好把難題丟給你了。“段業當然知道這個東西的分量！小四的背叛，想來，給了衛彬很大的打擊。而他們一個重大的理由，那就是衛彬只給了他們的編號，卻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當人看！這么些年的撫養，培育，用一句把我們當工具，就完全給抹殺了！

衛彬無法辯解，也無法自清，其中的悲苦，又有誰知道呢？

說完了這些，衛彬顯然顯得很疲憊了，段業就拱手想要告辭。

衛彬卻喘著粗氣，道：”你等一等。“”衛叔。“”叔老了，咳咳咳。“衛彬咳嗽道，”過去很多堅持的事情，現在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了，但是我要告訴你幾句話。“”段業一定好好聽著。“”第一，太上天王，于我有恩。“衛彬這句話，非常簡單，但是那卻是微言大義。

誰都知道，衛彬當初，是苻堅團隊核心成員，苻堅能夠成為天王，衛彬可以說是居功至偉！而代價，則是他變成了太監！對于他這樣出身高貴的人來說，斷子絕孫，是何等的痛苦？

可是他卻是從來沒有半分怨言，依然對苻堅父子忠心耿耿，守護著這個家族，這個帝國！

如果要解釋，只能是一種解釋，那就是他自己說的，苻堅對他有恩。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樣，一切都能說通了。

但是，衛彬的話，卻不僅僅是字面意思。誰都知道，衛彬要守護大秦，但是別人或許有疑慮，衛彬對段業的野心和想法，卻是知道的，那么這個時候，他說出這番話來，無異于是堅定的政治表態。

但是很快，衛彬的下一句話卻讓段業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衛彬說的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句話，讀過書的人都知道，那是孟子說的，而且意思也是誰都知道，衛彬這句話一出，卻無疑于是在旗幟鮮明的段業！

這都說了，雖然苻堅對我有恩，但是民貴君輕么，你如果真的想干啥，這不是有個完美的借口了么。”

看著段業驚愕的神情，衛彬微微一笑，沒有解釋什么，只是說道：“放心大膽的去做吧，有事情，可以找小七商量。”

“是。”

“我累了。”衛彬說完話，就馬上下了逐客令。段業也只好起身告辭。只是臨走前，段業還是道：“衛老，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放心吧，暫時死不了。”

“那我的婚禮……”

“我一定會參加！“衛彬爽朗的笑道。

看著段業的背景，衛彬心里也是頗為復雜，不一會，他看起來，就又蒼老了許多。

楚云深驚愕的發現，段業一個人進去，卻兩個人出來。

這種事情，過去也不是沒有過，他就很多次看見段業一個人進去，帶著一個美女出來。

但是這一次，帶的也是個美人，偏偏……是個美男！

楚云深斜眼打量著小七，這家伙，長得真是俊，要是穿上女人的衣服，怕是不比幾位夫人差呢。

可是很快，楚云深就想歪了，難不成，大人最近不能碰女人，該好男色了？

其實這個年代，男風很盛，貴族豪門之家，搞男人玩兔子，那是一件雅事，很多名士甚至愿意去當兔子。楚云深倒是并不會因此，就鄙視段業，但是他看著小七的目光，就很有些不同了！

小七是聰明人，當然一下就注意到了楚云深的目光，他惱怒的瞪了楚云深一眼，意思是你不要亂看，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惜，楚云深其實眼神能夠對付的？他迎上了小七的目光，毫不示弱。

“好了好了。”段業擺擺手，“小楚啊，以后，小七也就跟著我們了。”

“喔。”

“我呢，是準備好好鍛煉小七的，小七是衛老托付的，我們可不能怠慢。”

“是。”

“不過呢，這個事情，咱們要低調，你知道就行了。”

“是。”

“如姐他們，暫時就不要說了吧。”

當段業理直氣壯的把這句話說出了后，楚云深的嘴終于張成了“o”型。

他萬萬沒想到，段業居然如此露骨！這你從衛彬那要個兔爺來，這也沒什么，聽說你們這些貴族們經常干這種事情，既然能夠互送少女，送個兔子，也沒啥大不了的。

可是你居然直接告訴我，不能告訴幾位夫人，這也太……太不像話了吧？

“走啊！”段業看楚云深傻傻的，奇道，“你在想什么呢？”

“喔，沒什么，沒什么，呵呵呵呵呵。”楚云深自然知曉，以他的地位，很多事情，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說。

只是小七看著楚云深的眼神，卻極為不友好，一副擇人而噬的樣子。但是看段業的目光，卻是極為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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