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遙控（4）

那么，桓玄在這種時候，居然敢于截殺晉國的使者，這可就無異于叛國了！

要知道，桓玄這類人，最多算是權臣！但是，權臣那也是臣子，君臣的關系，那是不能亂的。既然還自己認為自己是臣子，就得守臣子的本分。

桓玄在這種時候選擇了這樣的舉措，是不是可以認為，他想要走自己的路呢？

桓玄看桓石虔神色陰晴不定，心中暗自得意，對于桓石虔這種人，不怕他心中有想法有權衡，就怕他認定了一條路不動搖。桓玄太清楚了，這些人，心中一旦有了利弊的考量，有了權衡和斟酌，那么，距離他們被控制，也就不遠了。

且不說桓玄和桓石虔的勾心斗角，單單是段業，最近雖然身處長安，卻頗有點遙控全局的意思。

這些日子，段業雖然看起來，似乎蹲在家里，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可是其實，這些天，各地的情報，就如同雪花一般，匯聚而來。而段業卻需要根據這些情報，快速，獨立的來做出決定，其實這個時候，段業才真正體會到了“做皇帝”的滋味。

很多人，都本能的認為皇帝都是無所不能的，都是可以盡情享受的，都是天之子地之主的。

可是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固然從名義來說，君權神授，皇帝就是上天派到凡間來統治大家的。可是，這些話，是說給老百姓聽的，也就普通老百姓，會真的相信，那些個身居上位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當真的。

而且，他們不但不會對君主恭恭敬敬，相反，由于他們，是皇帝的統治基礎，某種程度來說，皇帝是他們利益的代言人，如果皇帝保護他們的利益，皇帝就是皇帝，否則，他們就可以換掉皇帝，他們才是真的統治者。

而作為皇帝本人，即使不必去考慮那些問題，皇帝畢竟是為了自己當家，那么這個國家，大到山崩地裂，小到雞毛蒜皮，理論上，都和自己有關系。既然是自己的事情，你當然就得管！

想想看，不管大事小事，你都得管，管得好了，那是應當應分的，是自己的事兒，沒誰來表揚你獎勵你。管的不好，一方面有很多人來罵你管你，另外一方面，稍微一個不小心，你的位置就被人給頂了，甚至你的腦袋就被人給砍了，這樣的壞事兒，誰來做？

而且所謂的生殺大權，其實也很有水分，根本不可能做了皇帝，就能想干啥干啥。至于說榮華富貴，那真的不如一個富家翁，作為皇帝，其實一直就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約束，讓你想干的不能干，想說的不能說。

而段業最近，就面臨著大量的事務，必須要自己拿主意，做決定，當然，也就必須要自己承擔成敗的一切后果，這些事情，勞力，其實還是小的，關鍵是勞心。

好容易，把各地的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完，段業剛剛以為可以消停一下時，事情又來了。

當然，這一次，不是段業內部有人不服氣，還是外部的問題，偏偏，這一次的問題，比較大條，段業不可以不管。

事情就出在禿發部。

禿發部如今算上河湟一代的一霸了，段業已經和禿發部的小公主禿發靈算是夫妻了，雖然沒有正式結親，但是，鮮卑人本來就不在乎這些，他們更務實，更加看重實質的關系，反正你倆搬被子睡到了一起，并且對外以夫妻相稱，那么好，我們就認同你們是夫妻。

本來這也沒什么，段業如今在涼州，甚至說在整個西域，涼州的地位，都沒有人敢于挑戰，大家都認賬，那么，禿發部得到了段業這邊的支持，似乎也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偏偏，禿發部多年來，就和吐谷渾乙弗部有所不合，之前雙方為了陽堡這個草原上的要塞，就已經爭斗了數百年，后來雖然雙方達成了妥協，可是，這種所謂的妥協，歷史上已經有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反正，大家都很清楚，這種妥協，根本就不能作數，雙方也都不能當真。

問題就在于，乙弗部的折彥納蘭，如今也是段業的女人，乙弗部，也可以公開的說，現在段業，也是乙弗部的姑爺。

折彥納蘭，如今是段業的女人，這一點大家都認同，畢竟這個是事實，你沒法否認。

但是段業是不是吐谷渾乙弗部的姑爺，這個可就值得商榷了。

其實，從親戚關系來說，這個沒啥問題，你搞了人家的女兒，如果人家的老爹不反對，你當然就是人家的姑爺，沒什么廢話的。

可是誰都知道，這個不是一個倫理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

如今段業是什么人？是征西大都督，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事，武英郡王，這身份，這地位，在大秦帝國，算得上是頭幾號的人物。而且他手上有兵，州內有錢，府庫有糧，實在是如今西方頭一號的人物。

如果說他是誰家的姑爺，所謂水漲船高，吐谷渾乙弗部，當然也就跟著沾光。

段業并沒有時間對此作出澄清或者承認，事實上，他從來就沒覺得這個事兒，算是個問題，靈兒和納蘭，倆人關系一直很好，就像親姐妹一樣，因此段業也就本能的對此忽視了。

可是，他實在不該忽視的！

禿發靈和折彥納蘭，因此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段業身上，所以段業沒有什么感覺。

但是問題在于，這倆人感情再好，對段業感情再深，她們的血脈和姓氏，是不能改變的！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她們一個，是禿發部的公主，一個，是吐谷渾乙弗部的小姐。

作為族人，當然要為自己的家族謀利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管，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

現在麻煩就在于，禿發部的當家人，雖然是禿發烏孤，但是長期以來，。禿發烏孤，都是垂拱而治，說了算的，其實是禿發檀。

禿發檀，是極為有企圖心的人物，至少在現在，他是不滿足于禿發部的游牧場所，只有河湟五郡的。

讓他現在領兵去征伐段業，哪怕段業現在不在涼州，他也沒這個打算或者企圖，明著說，他也不敢。禿發檀，有勇有謀，他不會去做這種沒有勝算和好處的事情。

但是讓他把進攻的方向，從東轉到西，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敢惹涼州，去修理你吐谷渾，那不是正常的嗎？

于是，禿發利鹿孤。禿發俱延，禿發文支，包括禿發烏孤的兒子禿發樊尼等人，都紛紛領兵，開始向吐谷渾發起進攻。而乙弗部，無異于首當其沖。

乙弗部當然也組織了抵抗，但是，折彥家的人，大部分都是酒囊飯袋，哪里抵擋得住久經考驗，準備許久，兵強馬壯的鮮卑騎兵呢？后果，自然是兵敗如山倒。

但是，后果不僅如此。后果還在于，這個事情，經過有心人的渲染，變得涼州人盡皆知。

而且，等到段業收到消息時，段業有理由確定，等到自己知道的時候，這個事兒，恐怕已經是天底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麻煩就在這里，如果是過去，處理這種事情，不管怎么樣都行，要么，就出兵撻伐，犁庭掃穴，反正都不是好東西，統統干掉就好。

要么，就是和稀泥，大家有話好好說么，不要弄刀弄槍，不要搞得這么難看么，一起看看月亮太陽不好么。

這都是段業擅長得事情，但是現在，這些事情，都已經沒有得搞了。

因為，誰都知道，段業后宮里，有兩個人特殊的女人，禿發部的禿發靈，和乙弗部的折彥納蘭。

如果有個事情，搞的什么人都知道了，這個事兒，恐怕，也就非常之難搞了。

因為大部分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有人知道時候做容易，人盡皆知的時候做起來難。

現在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在看段業怎么做。因為形勢和過去不一樣了。

過去，段業不管做出了什么選擇，都沒有人會說什么，誰都知道段業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來做，即便他做了什么，大家也只會認為，他覺得這樣做比較有利。

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大家都知道，段業的兩個女人，恰好一個部落一個，那么，段業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不免被解讀為在女人上段業做出了取舍。

那么，這樣的話，害處就很多了。因為，這個事情你根本就沒有辦法來解釋清楚，你說你不是受女人枕邊風影響，那就只是欲蓋彌彰。你說你受了影響，大家會認為你沒有出息，這事兒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越描反而越黑。

而不僅如此，一般來說，這個年代的人，都會認為，受女人左右的人，是沒有出息的，這才是事情的一個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