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轅北轍,萬載成空

小安扯了扯李青山的衣袖，李青山心念一轉：“那好吧！既然我已經接受了你的使命，那么便會遵守信諾，盡快的孵化這顆鳳凰之卵。”

“感謝你的守信，我也收回前言，相較于一般人類妖怪，你還是比較不錯的，若能明悟真正的鳳凰之心，我們能成為朋友也說不定。”鳳棲梧也表示了謙退。

“呵呵，好啊！”僵硬的氣氛為之一緩，李青山心中卻在想：“誰稀罕做你的朋友，想離開的時候我自然會離開。”

他可沒忘了，他呆在這里不是為了完成什么使命，而是為了修成鳳凰四重，調和水火，晉升妖王，一旦渡過三次天劫，區區一個鳳巢就怎能攔得住他。而至不濟，手中還有鳳凰之卵作為人質，哪怕是在鳳棲梧主控的界域中，他也絕對有能力將其破壞，足以作為威脅。不過一旦如此，就意味著與鳳棲梧徹底翻臉，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他也不愿這么來。

“放心吧，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盡可能的快一些，這一天，我也等的太久了。”

鳳棲梧雖然不是想不到這些，但還是小看了李青山的實力，畢竟現在的李青山還只是一個妖帥而已，哪怕是真正的妖王，放眼天下九州，除了昔年的七十二路妖王，這幾千年來新晉升的妖王，呆在鳳凰之巢中，也要任憑宰割。

而若是換個角度，擁有如此境界與力量，對李青山的態度也算得上是“謙和”了。當然，這也是要借助李青山的血統，否則連一句話都不會跟他多說。

于是，李青山又坐了下來，捧起鳳凰之卵。貼在眉心處，以神念進行探查。

驀然間，一個混沌世界映于心海，那仿佛是在地殼深處所見的巖漿火海，但卻散發著純粹的神性光芒，鳳凰連最基本的雛形都沒有。若用雞蛋來做比的話，就是只有蛋清和蛋黃。然而其中蘊含的力量之強大，卻讓李青山也為之震撼。

“好強大好純粹的力量，這鳳凰一破殼，恐怕就有妖帥級的力量，而純粹堪比妖王。果然不愧是神鳥中的神鳥，羽類最巔峰的生命形態。”余光瞥了鳳棲梧一眼，“不過，這絕不僅僅是鳳凰之卵本身的力量，這廝大概是出了不少力，若能一口吞下去，簡直比十全大補還要十全大補。”

鳳棲梧靜靜的守在一旁。也不打擾，李青山猜得沒錯，這上萬年來，他也一直嘗試著將鳳凰之卵孵化，那一次次長眠，除了正常的修行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這件事上。雖然沒有什么效果，但日積月累，卻讓鳳凰之卵積蓄了一股驚人的力量。

李青山收攝心神，將全部心念投入鳳凰之卵中。他曾經有過一次變蛋的經歷，還記得自己是怎樣從這一片混沌中覺醒過來，那時候雖然沒有具體的意識與記憶，但那種感覺卻是永遠也忘不掉的。

然而讓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有如此純粹龐大的生命力。靈性也屬于神明的層次，明明早就該孵化出來了，怎么到現在，連具體的意識都沒有形成。

不由的回想自己以鳳凰之卵的狀態，深埋于巖漿地火中的情形，那時候他也沒有靠誰來孵化，全憑自強自立，最后還不是破殼而出，難不成是因為這枚鳳凰之卵的血脈更純正，所以孵化起來特別困難嗎？

但是這鳳凰之巢中的環境，可比他那時候所呆的巖漿地火強了十倍百倍，到底是缺少了什么關鍵的原素呢？

許久之后，李青山才將鳳凰之卵從眉心拿開，睜開雙眼，眉頭緊鎖，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怎么樣？”鳳棲梧關切的道，李青山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婦產科的大夫，詢問道：“鳳凰將它留給你的時候，可有什么交代？”

鳳棲梧回憶了一下：“記不清了，仿佛并無什么特別之處，只是托我好好照顧它。”

“你不是號稱以八千年為春，八千年為秋嗎？！”

“是啊，正因為如此，才不能記得所有細節。”

“那好吧！那我再問一個問題，這可能是孵化這顆蛋的關鍵，需要鳳凰血脈才能將這顆蛋孵化，是鳳凰交代的，還是你自己的推測。”李青山肅然問道，隱隱有所猜想。

“是我的推測，難道不是嗎？難道你也無法將鳳凰之卵孵化？”鳳棲梧反問道，他自認給鳳凰之卵提供的環境與資源，世上再無任何地方可以比擬，之所以不能孵化，肯定是有緣故的，那便是鳳凰的血脈。

“我大概是明白了，真相只有一個，這顆蛋遲遲不能孵化成鳳凰，全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啊！”李青山搖頭嘆道，果然如他所料，鳳凰就算是飛升也不用這么急，讓這顆鳳凰之卵等上一萬年來等一個能夠孵化它的有緣人。

“什么！為什么？”鳳棲梧驚問道。

“你是不是一直從自身的力量對它進行滋養？”

“那是當然，從它出生直到現在，長達萬年，從未有一日停頓！”鳳棲梧道，他擁有著任何妖怪與人類都難以比擬的耐心，對于這顆鳳凰之卵的投注的感情與期待，甚至比鳳凰本身還要深的多：“這樣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豈止是有問題，簡直是大有問題！”李青山一指懷中的鳳凰之卵：“你給了它太多太多的力量，已經多到它完全無法消化了，所以才孵化不出來啊！”

鳳棲梧完全愣住了：“這……這……”

李青山繼續道：“用人類的說法，這就是溺愛！溺是溺水的溺，也是溺死的溺！”

鳳棲梧如遭雷擊：“你確定！？”

“非常確定，不瞞你說，我也曾有變成蛋的經歷。但我剛從蛋里破殼而出的時候非常虛弱，別說妖帥的力量，連凡人都比不上，這還是我涅槃重生，原本的力量就很強。我說呢。我就奇怪了，鳳凰就算再怎么高貴，難道一生下來就這么厲害，肯定是你的‘功勞’，但這樣是不行的！”

小安道：“我明白了，佛云‘成住壞空’。參天巨木最初也只是一顆種子，佛祖本來也只是一介凡夫，鳳凰的永生之法則是脫離了那一個‘空’字，在壞之后還是成，循環往復。但也不是沒有絲毫弊端，那就是將一身力量化為火焰。從強大重回弱小，才能浴火重生。你給予的力量過強，反而破壞了‘成’的過程。”

“聽起來好高深的樣子，還是你厲害！”李青山贊了一聲，又舉起鳳凰之卵，“如果將這顆蛋比喻成一個世界，那么這個世界現在還是一片混沌。想要從混沌中成形，就必須先統合這個世界，最初的孱弱，可以說是必不可少的，哈，我也好高深！”

小安笑著點頭。

若在平日，鳳棲梧一定會鄙視李青山這模樣，但是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們所說的話，喃喃自語道：“成住壞空。成住壞空，成住壞空……”

無論他與鳳凰相處過多么漫長的光陰，但是他畢竟不是鳳凰，也沒有變成蛋的經歷，不可能有李青山這樣的切身體會。只是憑著本心不斷的付出，想要提供一些幫助，鳳凰之卵越是孵化不出來，他就越是專注，哪怕是犧牲了修行的速度，哪怕是斷絕了與整個世界的聯系也在所不惜。

但一切的努力，竟然是南轅北轍，反成了讓鳳凰之卵不能孵化的罪魁禍首，哪怕是他的心性，一時間也有些不能接受。

“難怪我注入的力量不斷的散逸……”

作為一株天生地長的神木靈根，在長達萬年的時間里，投注的力量足夠讓一頭普通的野獸，變成一方妖王。

“我錯了……辜負重托……”鳳棲梧深深嘆息著，眼淚滾滾而下，如果不是他多此一舉，說不定這顆鳳凰之卵，已經可以飛升去尋它的父母。

越想越是慚愧，越想越是后悔，竟然跪倒在地，以頭撞地，痛哭起來。

梧桐神木劇烈的搖曳，光芒卻變得很是黯淡。

李青山與小安面面相覷，心里倒有些同情鳳棲梧，溺愛到底還是源于愛，感情越是深沉，理智就越是薄弱，具有強大耐心的人，往往也容易執迷不悟。如果是自己用萬年時間做了一件錯事，哭一場都是小事，弄不好會直接瘋掉。

拍拍鳳棲梧的肩膀：“別傷心，還是孵蛋要緊！你遇上我，算是你有福了。”

“不是蛋，是鳳凰之卵！”鳳棲梧抹了一把眼淚，然后端正身形，以跪坐的儀態，向李青山深深行了一禮，不再是有求于人的禮遇，而是心悅誠服的感激，“若非道友，吾仍不知錯在何處，多謝！”

“這是我的使命所在，不必多禮。”李青山還了一禮，心中也有些感慨，雖然金蟬靈王、大榕樹王這些大妖王的性情都很不錯，對他也頗有恩惠。但若論方正高潔、君子之風，鳳棲梧還真是平生僅見，也就在關乎鳳凰之卵的事情上才會變得歇斯底里，卻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么現在要做的，就是散去鳳凰之卵的力量？”鳳棲梧詢問道。

“不得不說，你的努力沒有白費，你的力量已完全融入鳳凰之卵，若要強行散去，必然傷其根本。”

“那就讓它自然的散逸力量？”

李青山搖搖頭：“那不知要花費多長時間，一百年也未必夠，而且你的心血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鳳棲梧睜大眼睛：“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