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沙海迷途

一片殘垣斷壁，或是昔日古城，磨盡了圖騰壁畫，只剩單調的黃，訴說千年滄桑。

幾株干枯的胡楊，扭曲舒展枯黃的身子，枯枝指向藍得透明的天空，像是努力掙脫沙海的手，終被黃沙掩埋。

李青山與站在沙丘的頂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這里便是幻海！”

“應當只是幻境。”小安道。

咻咻的風聲將他們的聲音吹起，向著遠方飄蕩。

李青山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黃沙，顆顆沙粒從指間流瀉，沒有一顆能看出虛假來，甚至有一個聲音發自內心的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在大榕樹王海圖的指引下，他們沒費多少工夫便尋到了傳說中的幻海，雖然經過小安的提醒，他知道幻海絕不簡單，甚至可能隱含著莫大兇險，但是出于對大榕樹王的信任，以及靈龜卜算，此行當無生命危險，他還是選擇進入了幻海。

“不愧是幻海蜃王，這幻境天衣無縫，不過在海上出現一片沙海雖然很奇異，但還真是一點想象力都沒有啊！”李青山笑道，露出潔白的獠牙。

“不過斟不破幻境，該如何找尋幻海蜃王呢？”小安道。

“看我的。”李青山縱聲道：“幻海蜃王，在下李青山，得大榕樹王的指引，特來幻海拜見，請現身一見，這是拜帖！”

虎嘯一般的音浪傳向遠方，在沙海上蕩起一漣漪。

然而無人回應，唯有風聲低吟。

“咦！”

李青山不由驚訝，他伸手去取須彌指環中。大榕樹王幫他寫的拜帖，竟然找不到。這怎么可能，須彌指環相當于一片獨立空間，難道幻海蜃王真的強大到如此地步。

“青山！”小安拉了了李青山的衣袖，指向遙遠的天際，沙海的盡頭出現了一座接天連地的高樓，在熱浪的浮騰中，有幾分渺然。

“走吧，我們去看看！”李青山想不明白拜帖是怎么丟掉的。索性就不多想，既然幻海蜃王已經給出了回應，那見面一談，自然一切分明。

并不施展鳳凰羽翼，就與小安并肩飛馳而去。他們飛的很低，掀起的氣浪在沙海上犁出一道長長溝壑，形成一沙浪，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金子般的光芒，壯美非常。

李青山發下宏愿，踏遍千山萬水。賞盡世間美景，雖然明知這片沙海是幻境，也足以供他賞玩一番。再看身旁的小安，肌膚如玉。白衣勝雪，黑發隨風飄蕩，宛如一條長長的飄帶。黑白分明，唯有朱唇一點。微微含笑，美的宛如天地靈氣甚至某種意念匯聚的精靈。

或許是這奇妙幻境的影響。李青山仿佛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她，又仿佛繾倦千年，眼神不由匯集在那朱唇上，一時看得癡了，幾乎想要吻于其上，忽而搖了搖頭，將這奇怪的念頭拋出腦海。

小安只是專注的凝視著他，安寧的猶如一聲太息。

李青山忽而一笑，起了孩子心，飛離小安，在沙海上飛舞盤旋，用氣浪寫下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小安。

小安也微微一笑，飛身寫下“李青山”三個字，卻是娟秀而工整。

李青山不服氣，又寫下“九天”二字，總算方正了許多，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容震的下方的沙丘，流瀉一片金黃。

小安也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空靈如夢。

他們繼續前行，風沙在身后，漸將他們寫下的字跡掩埋，再無任何蹤跡。

他們一路飛馳玩耍，然而遠方的“蜃樓”——這是他給那座高塔起的名字——卻比想象中的要更加遙遠，直飛了大半天才變大了一點。

李青山也收了玩耍之心，眼神凝視天際的蜃樓，幻海的范圍絕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看來正如小安所說，此行沒那么簡單，希望只是考驗吧！

小安依然是不動聲色，用太息般的目光望著他的背影。

而后他們加快了速度，筆直向著蜃樓飛去，忽然間，李青山心中一跳，天際騰起一道黃線，將接天連地的蜃樓也遮在后面，黃線漸漸變大。

“是沙暴！”

如果只是自然界的沙暴，李青山自然不放在眼中，然而這是幻海蜃王的幻境，這場沙暴絕沒那么簡單。

沙暴不但鋪天蓋地，而且橫無際涯。

“我們先下去避一避，不信還能將我們吹走不成！”

李青山說了一聲，帶著小安來到地面上，一座快被黃沙淹沒的石柱下。這里也是一片廢墟，但能夠凸出沙海，唯有這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著一些看不懂的文字，以及模糊不清的圖案，但都隱隱覺得熟悉。

李青山仔細一看，不禁哭笑不得，文字是前世學過的英文，圖案則是數學上的幾何圖形。不過這些東西，在這方世界都是沒有的，難道這幻境竟能映出心中所想。

來不及細想，呼嘯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仿佛有一張接天連地的大嘴在呼呼的吹著，一轉眼間，狂沙便將他們吞沒，天昏地暗。

李青山發現自己躲在石柱后的選擇是正確的，沙暴的猛烈竟讓他也覺得心神搖曳，本能的將小安摟在懷中，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十丈外的情境。

心下感慨，這種威力，若是還停留在天上，非得被吹走不可。刻畫著石柱，則如中流砥柱，任憑風沙侵襲。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過去？”李青山對懷中輕盈的如一片鴻羽的小安說道，將她抱得更緊一些。

小安說了些什么，聲音卻被風聲吞沒。

“你說什么？”李青山傳念問道，小安還沒回答，忽然聽見一聲牛哞，清晰無比的穿過沙暴，那聲音是如此親切如此熟悉，簡直像是在心中響起。

李青山站起身來凝眸望去，晦暗的風沙中，有一頭老牛模糊的剪影，正回頭望著他。

李青山睜大眼睛，分明看到牛頭上有一只斷角，雖然看不清具體，但卻確信是青色的。不由心中劇震，這是隱藏在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甚至比穿越重生還要大。

轉世重生、前世記憶，在這個九州世界中，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青牛的存在，卻是遠遠超乎這個世界，高于六道輪回，九天之上的存在。

身旁的小安卻像是什么都沒看到一樣，靜靜的靠在他懷中。

這也是幻海蜃王制造的幻覺嗎？但也未免太真實了！

平凡的青牛，透著無法言喻的氣息，漫天風沙甚至整個幻海幻覺都為之扭曲，似要支撐不住。

“等著我！”

李青山交代一聲，邁步奔向青牛，哪怕是幻覺，他想再去清楚的看一眼，那個給了他這一切，而又離別已久的大哥！

小安伸手抓住他的衣擺，卻又無力從手中滑脫，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風沙中。

風沙比李青山預想中的更大，即便他的力量與修為，在其中都有些舉步維艱，巨大的力量壓在身上，讓他只能弓起身子，一腳深一腳淺的向青牛走去。

青牛擺了擺尾巴，用他一貫的從容姿態，轉頭向風沙深處行去，

李青山口中的高呼被風沙吹散，心中一動，回眸望去，風沙遮斷視線，沙海中的石柱與小安俱都看不見，忽然有些悵然若失，然而無暇多想，傾盡全力向青牛追去。

天地一片昏黃，唯有那個身影如此鮮明。引領著他，走向未知。

然而無論李青山如何追趕，那身影都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反而漸漸遠了，直至徹底消失在風沙中，遙遙的傳來一聲牛哞。

“果然只是幻覺嗎？”李青山喘息著跪在沙上，忽然張開雙臂，用最大的聲音向天吼叫：“我會去的！九天之上，我一定會去的！”

風沙漸漸平息，李青山找回那個石柱，它幾乎要被沙丘淹沒，上滿的文字圖案俱都被風沙磨去。

石柱下，空空如也！

“這里……好像有什么……”李青山一臉費解，伸手摩挲石柱。

石柱無聲粉碎，化為比黃沙還要細的粉塵，如煙似霧隨風飄去。

李青山站在沙丘上愣了好一會兒，放眼望去，唯有沙海連綿，唯有他孤身一人。覺得心里微微刺痛，眼眶有些濕潤，用力晃了晃腦袋，望向天際的蜃樓。

仍還記得，“我得去那里找幻海蜃王！”

他懷著一種莫名的不舍繼續前行，他總想要回頭望一眼，但他卻是最討厭回頭的，咬緊牙關大步向前，很快，沙丘就被拋在身后，和其他千萬個沙丘再無任何分別。

風輕輕的吹著，李青山一臉沉著，向著蜃樓不斷前行，路上的景色漸漸單調，不再見古城廢墟，也沒了滄桑的胡楊，只有沙丘連著沙丘，宛如沙海上一海浪。

沙暴卻越來越密，他只能放棄飛行，在沙海上行走，走了不知多少天，亦或多少年，太陽總是高高懸在頭頂，射下灼熱的光芒，讓他覺得焦躁起來。

哪怕是有大地神力，疲憊感一陣陣襲來，身上落了一層灰塵，然而不能停步，蜃樓還在那里，越來越近。

終于，在又一次風暴過后，李青山環顧四野，唯有無窮無盡的沙海，凝望天際。

“那里……應該有什么嗎？”

他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