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政衡答應了紅娘子的請求,人數從萬人縮水到了三千人,紅娘子沒有得寸進尺。她深深明白一個道理,這件事情答應與否全都取決于政衡,而不是她的片面之詞。
現在的新伊達家由他首創,上上下下的選擇由他決斷,政衡完全可以不答應紅娘子的請求,窩在倭國之內玩他的幕府將軍,不理會風起云涌的嘉靖倭患以及大航海時代。
政衡心思重重地回到了書房之內,把親信僚屬統統趕走,一個人坐在書房里苦思冥想。這種事情沒辦法找人商量,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今日的決定將會引發劇烈的變化。
到底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政衡不清楚。不過如果因為一個道不清的預感,就關門自守,實在是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有他尋求的政治利益,他想要用三千人前去試水,水的溫度如何。
目前局勢下,損失最小的辦法就是不予理會,不過正如紅娘子敘述的那樣,毛海峰等海商發動的大倭亂,不管是大明官方還是民間,都將這次規模宏大的民變視作倭患,最后平定與否,都會對倭國產生巨大的影響。
當然,如果僅僅如此就破罐子破摔,政衡也過不了心理一關,他想到的更多的是如何從這件事情當中達成雙贏的局面,要達到雙贏的局面就要親自下水,試一下水的溫度。
風起云涌的大航海時代已經來臨,不趕緊跟隨就會徹底失去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管是對于一直都是世界的中心的中華,還是島國倭國來言都是不容錯過的,必須要出手了。
如何緊跟大航海時代,比較有把握的辦法,就是造船造炮,以小小倭國一家的體量,事實上是難以繞開中華的,就算是想要下東南亞也不得不在沿海島嶼上修堡筑壘。
現在東南亞至倭國航線的海島之上全都是倭寇的據點,也就是說這些地方都駐扎有海商的窩點,現在的海商集團還是一支非常強大的船隊,是倭國無法比擬的一支力量。
政衡敲打著手指,他不知道事情的后續會發展成什么樣,不過他很快就將這件事情深埋在了心中,等待著試水的結果。當然,就算是試水也要有能力試出水的溫度來。
試水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政衡很快便將這件事情放了下來,深埋于心。
政衡將目光轉移回了國內,到了十二月底,本多正信已經進入了越前國,明智光秀通過伊賀跳進了小戰國這潭泥沼,淺井久政和長政之間的父子之爭也到了最終解決的時刻。
政衡招來了服部正成和宮澤平八,他想要知道小谷城的情況,對于他來說,大明朝是試水之旅,倭國才是他的根本,若是根本失去了,就算試水成功也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良久,政衡方才問道:“小谷城那邊?”
宮澤平八神色平靜,語氣沉穩,不急不躁,道:“小谷城淺井久政終究勢弱,根據臣推斷,如果沒有外力援救,恐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事情的真正關鍵是下雪前還是下雪后。”
下雪前結束戰端可以及時止損,下雪之后意味著這場戰爭還要堅持到春暖花開之時方才能夠結束,對于北近江的損失可謂是沉重,這顯然更加符合伊達家的利益訴求。
政衡微微頷首,問道:“越前、美濃的情況如何?”宮澤平八坐鎮佐和山城,滲透小谷城,倒也無法深入了解越前、美濃的事情,這是問的服部正成,后者已經將暗線布置到了兩國之內。
服部正成回道:“越前國內動蕩不安,本多正信率軍攻破了敦賀郡司,然后虛晃一槍攻入了大野郡,以大野、勝山為據點,得到了加賀國一揆眾的支援,已經站穩了腳跟。月前,美濃、尾張邊界又打了一場大戰,雙方俱都損失不輕,況且,美濃國想要支援小谷城,首先就要通過佐和山城。”
政衡嘴角微微抽動,低沉的聲音說道:“本多正信好本事,如此危局都能夠轉危為安,倒讓我刮目相看,美濃和尾張戰了一場倒也沒有例外,不過下面局勢會變得如何”
三人小議了一番,做出了靜觀的決定,宮澤平八離去,政衡突然對著服部正成說道:“濃姬情緒還算穩定嗎?”他想起了美濃齋藤和尾張織田為何會爆發大戰的緣由。
服部正成低聲回道:“濃姬情緒穩定,只是一再請求要面見主公。”
政衡微微頷首,淡淡的說道:“該是見上一見的時候了,嗯,還有那個一直跟隨在濃姬身旁的織田家臣還活著嘛?若是還活著,就讓他也跟著一同前去山林之中訓練便可。”
服部正成應道:“是,主公!”
兩人就這樣決定了木下藤吉郎的命運,這位人生發生驟變的歷史名人的命運再度巨變,不知道又將會引往何方?政衡和服部正成都沒有太過于關注于這種小人物的人生轉折。
嵯峨野高臺院原本有幾個尼僧暫居,后來京都之亂,僅存的幾個尼僧也逃之夭夭,不見了蹤跡,成為了一座荒廟,與野狐為伴。月前,來了一群人,趕跑了廟中成群的野狐。歸蝶凝視著庭院中的落葉,自言自語道:“你明白我的痛苦嗎?”她的聲音很低,仿佛有些哽咽,又像是在一般。她自從和織田信長一別之后再也沒有出過嵯峨野,唯一的仆役木下藤吉郎也已經不見了蹤跡。
歸蝶取出服部正成送來的七弦琴,據聞這是服部正成的主人送給她的宮廷之物,讓她不至于落寞寂寥,她每日便以此物度日,只是覺得太過于無聊煩悶,只得以琴度日。
歸蝶之父齋藤道三,看似粗鄙,實則文雅,少年時代曾是京都妙覺寺的僧侶,法號法蓮坊,被座師覺行院譽為鳳雛,可比肩昔日曾駐錫于此的大德一休宗純,琴弦之樂也是在那時學會的。齋藤道三之樂后盡數傳給了他的女兒歸蝶,她彈了一曲,琴聲悠揚悅耳,倒也并沒有高明之處。幸得歸蝶得之齋藤道三三四分才學,再加上七弦琴于其他樂器相比,音色甚好。
院門外,政衡阻止了前去叩門的黑田官兵衛,停了一會,方才略有所感:“不曾想到滿手沾染血腥的蝮蛇之女竟然彈奏出如此高雅的琴弦之樂,可想而知當初蝮蛇竭心盡力地調教這歸蝶,可是現在已影跡全無。”
正猶豫間,琴聲倏然而絕。黑田官兵衛見政衡不再阻止,上前叩門,服部正成留下的侍從不等主人吩咐便打開了院門,見得門外行色隱跡的一行人,再度看到自家的主人亦步亦趨的跟隨,忙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政衡倒也沒有怪罪的意思,他阻止了眾人跟隨,獨自走進院內。
歸蝶早已聽到了前院發出的聲響,不覺耳朵豎起,后一下子沒有了聲響,甚是奇怪,卻又不能夠徑直走到外面去看,這高臺院分為前后院,前院駐有十余侍從,后院住有歸蝶,還有四名侍女,這四名侍女一看便知是精于武藝之人。
今日,四侍女同樣不見了蹤跡,不知道又跑到何處去了。歸蝶蹙眉不語,放下了七弦琴,她每當彈起七弦琴總會想起她的父親,當年調教她彈琴的時候,那慈愛的模樣。
政衡突然出現,這兒的侍女見了他,早早的退去,他緩步向前,腳步聲在寂寥的庭院中甚是響亮,歸蝶向腳步聲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得一著簡約衣裳的男子出現在她的面前。
歸蝶看時,政衡也瞧向了歸蝶。歸蝶容顏與世間一般女子相同,倒也沒有出眾之處,不過初看之后長相倒也甜美,那雙漆黑的眼睛閃爍著攝人的光芒。容顏一般,須得身材來配。身量頗高,不似當世之人,傳聞齋藤義龍號稱美濃巨人,一米六幾的歸蝶倒也不很驚奇,和服下的真是無與倫比,纖腰盈盈一握,豐滿的肌膚幾乎呼之欲出,修長的雙腿不時從和服中閃現。
政衡的出現立刻引起了歸蝶的注意,當日織田信長覲見政衡之時,歸蝶暫居城下沒有見過政衡的真容,她畢竟是聰慧之人,初見之時心中一陣驚慌,驚慌過后倒也從容了不少。
歸蝶一看到政衡特有的黑眼罩,便想到了來人的身份,但覺得來人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僅剩的一只眼睛在她的身上上下審視,特別是在她的胸前停留了數秒,讓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由面頰上升起兩朵紅云,媚眼如絲。
歸蝶不知如何開口,她原本猜想的會面情景和今日沒有一絲的類同,神情略略有一些緊張。政衡不等她開口,徑直走了過來,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了一眼走廊上的七弦琴,問道:“琴弦如何?”
歸蝶方知這七弦琴乃是眼前之人所送,心慌意亂了一下,方才回道:“多謝大人。”她一想到政衡好人妻的傳聞,心中不由的慌亂,左顧右盼了一眼,原本晃悠的侍女早已不見蹤跡。
政衡走過去,坐在了歸蝶的上方,肆無忌憚地望著她,說道:“夫人住的還習慣嘛?”歸蝶的容顏初見普通,看了一會方才覺得很舒服,再加上她的身量,倒是讓他甚是熱切。
歸蝶渾身顫抖起來,她聽聞政衡好人妻,今日獨自前來,更是惶恐,心中想定,要是政衡強來,便以死相抗,想定之后心思方才稍稍平靜。政衡的問候,她竟沒有聽到。
政衡抬起頭,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覺得好笑,道:“數日之前聽聞織田信長和歸蝶夫人聯袂參拜熱田神宮,甚是宏大,我獨獨知曉那參拜之夫人并不是真的歸蝶夫人。”
歸蝶聽得織田信長的消息,臉色一白,她不曾想到織田信長竟然會和“她”聯袂參拜熱田神宮,想到織田信長當年的海誓山盟,心中一陣絞痛。她知曉織田信長身旁的所謂歸蝶夫人自然是假的,知曉歸知曉,理解歸理解,心中的絞痛卻怎么也停不了。
此時歸蝶忽然彎下腰,顯得十分痛苦。政衡趕緊驚訝地跳過去撫她的后背,低聲詢問道:“夫人情況如何?”二十五六歲的少婦,豐潤的肌膚冰冷冷滑溜溜的,讓他甚是心動。
政衡好人妻,倒也是事實。歸蝶突然哭泣起來,政衡抬頭望著屋頂,突然他身上男性的本能噴涌而出,人類內心深處隱藏的獸性,如同奔流的洪水,愈加阻塞,便愈加狂亂。
政衡竟一把抱住了她,搜星嘴巴對著嘴巴吻了上去,她呆住了。原本因為心絞痛苦,又因被陌生男人撫摸后背窘迫的她,更是驚慌失措,推拒地想要遠離男人的懷抱。
政衡不理會她的推拒,滲透已經伸入她口中,絞動著她的柔舌,一只手已經伸進了和服之內。歸蝶早已經全身發燙,繼續著她的抗拒,口中不停地喊叫著:“不要,不要!”
歸蝶的抗拒,更是引發了政衡的興趣。
許久之后,狂風初歇。
歸蝶終于推開了稍稍松開雙手的政衡,低吟起來,眼淚掛滿了臉頰,她不曾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織田信長每次行事都是敷衍了事,結婚十年來沒有留下一子半女,今兒方才知曉并非她的錯。沒有以死相抗,竟然還回味無窮,頓讓歸蝶無地自容,還不如死了好。
歸蝶偷偷看了看政衡,心中不由的將政衡和織田信長作比較,更是感到無地自容,恥辱、恐怖、絕望,齊齊涌上她心頭。一切都已發生,接下來該如何是好,讓她甚是苦惱。
政衡摟過不再抗拒的歸蝶,緊緊的抱緊了身體,低聲說道:“夫人,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不是我們的錯,都是上天,上天讓我們在一起。”說著再度吻了上去,這一次歸蝶沒有再抗拒。
面對政衡的粗暴,歸蝶仿佛小貓一般溫順。
走出高臺院,政衡發覺自己好似升華了不少,頓感不可思議。之前,政衡覺得歸蝶是高不可攀的戰國三夫人,定然會是很難對付的女子。但就在今天,就在自己面前,她獻出了一切,變成了一個只知哭泣的普通女人。
他在侍從的引領下走出了高臺院的大門,感覺胸膛比以前挺得高多了,心中沒有來由的升騰起了一股豪氣:一定要將戰國三夫人統統收入后宮。紅娘子帶給他的陰晦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