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七事變”（四）

7月8日的戰斗乃是殘酷的。日軍仗著有大炮，基本就是炮擊、炮擊、再炮擊，估摸著29軍的陣地已被炸爛的時候，才延伸射擊，呼啦啦地上步兵。29軍也不含糊，你炮擊我就躲避。你炮擊延伸，我就快速進入陣地，架起輕（60mm）、重（82mm）迫擊炮壓制掩護的鬼子機關槍，至于沖上來的鬼子那就交給重機槍連和各班排的自動武器去對付。你要實在牛翻進了戰壕，那就更好了，刀光一閃，人頭落地！省子彈了！金振中雖然不是什么軍校生，但他可是從中原大戰、長城抗戰一路拼過來打老了仗的老西北軍精英。仗仗都是刀口舔血，絕處逢生，有著豐富的戰場經驗和指揮能力，現在指揮一個上千人的加強營，守衛著小城宛平，即使鬼子人多、有炮，他倒也招架的住！

此時，秦德純、馮治安倒是很著急，他們第一時間就打了電報給宋哲元和蔣介石，報告具體的戰況、請示下一步行動。老蔣接報急電很是上心，立即回電指示：宛平城要“固守勿退”，29軍立即進行全面動員，中央政府會馬上派兵支援你們。既然打起來了，老蔣也不是開空頭支票，馬上于7月9日調集原屬西北軍系統的孫連仲、龐炳勛和元商震部32軍副軍長兼84師師長的高桂滋四個師火速增援，開往河北，在保定集結歸宋哲元一體指揮。同時布置居于河北的東北軍萬福麟，開赴北平以南，準備接應29軍。從這個調配的兵馬構成可以看出來，老蔣還是注意避嫌疑的。雖說調集的部隊都已是中央化了的地方軍，基本都能聽命于老蔣。但畢竟上得不是黃埔嫡系部隊，為的就是怕宋哲元有想法。老西北軍為核心的支援，廟不親和尚還親呢！而且是交給你宋某人指揮，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了吧？！

宋哲元會擔心嗎？那是自然！君不見貴州王家烈之故事？所以，29軍才忍辱負重，對日本人的挑恤才百般忍讓，甚至不惜讓駐屯軍楔進北平周邊要地豐臺！目的就是要千方百計地保住平津這個來之不易的地盤！借助日本人來防老蔣吞并，可又不能真正答應自治當漢奸，他覺得自己全是為了29軍，沒有錯！至于此次盧溝橋沖突，他認為日本是不可能發動全面戰爭，只要像處理“豐臺事件”那樣，對日本人讓一下步，即可由29軍“內部解決”，用不著老蔣的中央軍大動干戈！如果讓中央勢力這么一進來，以后想趕都趕不走，這才是對自己的最大威脅。他認為日本人是狼，喂上一兩塊肉就能打發一段時間；可中央軍那是老虎，人家來可不是為了一頓、兩頓肉，人家來是搶山頭的！

基于這樣的考慮，他一邊委婉地向老蔣表示事件由29軍來擺平，謝絕了保安軍李義的來電支持；一邊并沒有急著趕赴北平掌控29軍，而是回電告誡秦德純、馮治安要“鎮定處之”，日本人這是要敲點竹杠而已，小打小鬧，動作不可能太大的。你們也不要擴大事端，像以往那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了。說實話，鑒于以往日本人一貫準備策動29軍“華北自治”的做法，日軍不少將領、特務機關人員和29軍的大小將領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友誼”，大家打個小獵、喝個小酒那是往來應酬答應，熱絡的很！誰也沒料到日本人那是狗臉上生毛的東西，說翻臉就翻臉，完全沒有人情的！所以，不光宋哲元這樣想，就連后面的英烈張自忠也是這么個看法：日本人是鬧點小利益的，不必大驚小怪的。更不可全面開打，把事搞大！

有這樣的看法，自然中國守軍的動作就有些束手束腳起來了。

7月9日，夏日天亮的早。日軍從早上6點就猛烈炮擊永定河東岸的第12連陣地。金振中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到了第12連陣地前沿，輕重迫擊炮、重機槍連也增援過去硬頂著。他自己則親率2個主力連，從日軍側背沖過去，發揮老西北軍的傳統，大刀翻飛，血肉互搏。爭強好勝的鬼子哪里肯服輸？拼刺科目乃是皇軍的看家本領！鬼子們上好刺刀，排著綿密的陣形沖殺過來，與29軍戰成一團！雙方一直殺到中午11點，整整5個小時，不分勝負！遍地殘肢斷臂，鮮血淋漓。冷兵器肉搏帶來的視覺沖擊震撼人心，戰況慘烈至極！金振中到底是打仗的老手，他及時調整部署，命令增援部隊從后繞擊，正面守衛發動反沖鋒，前后夾攻，又苦戰一個小時，才打退了敵人！這一戰，雙方各傷亡好幾百。日軍戰力強悍，敢于亡命，那也是不含糊的！這一戰過后，金振中營已經傷亡過半，可援軍還沒有到達！

7月10日，步兵第一聯隊聯隊長牟田口廉也大佐趕到前線接過了戰場指揮權。他一看，強攻宛平那是硬啃骨頭的戰法，代價太大，不劃算！還是要奪取鐵路橋，包抄宛平城！此時金振中營的主力都調往永定河東岸陣地，鐵橋東段陣地守軍不多。如此情況下，面對猛烈的炮火和數倍的日軍，守橋部隊很快就被包圍苦苦支撐了！金振中再次把所有重火力調整方向，掩護兩個連去解鐵橋之圍。奈何日軍既然扎下了陣地，那也是咬牙死戰。雙方槍彈紛飛，幾度肉搏拼殺，從上午8點一直戰到下午1點，就是突不破日軍的防御圈，解不了圍。可內部被圍守橋部隊卻頂不住日軍的壓迫了，鐵橋東端陣地終為日軍所占。苦戰一天下來，雙方都差不多累垮了，兩邊隔著400米就對峙起來！

戰況不佳，此時由不得馮治安再猶豫不決了！鐵路橋丟失，意味著宛平即將守不住！于是，派第37師110旅旅長何基灃親自率領220團趕來增援219團。何簡單地了解了戰場態勢，決定：組織敢死隊，發揮西北軍老傳統，帶上手榴彈和大刀，天黑后突襲日軍，奪回陣地。

宛平城交由宛平公安隊負責城防，新來的曹營（700人）接防原各陣地，金振中集中全營請戰收復鐵橋東端。500人的部隊，選出150個漢子組成敢死隊。人手六枚手榴彈，一把紅綢飄飛雪亮的大砍刀，熏熱的夜風撲打在臉上，散出好漢們一去不復返的英武氣概。“弟兄們！我輩是愛國軍人，受人民養育，當以死報國。盧溝橋就是我們29軍的墳墓！喝了這碗酒，我們就去死！干！”何基灃站在隊伍前，手舉大碗，大聲動員！

“喝了這碗酒，我們就去死！干！”漢子們震天大吼，一口干了斷頭酒，大步沖向敵陣！

“嗵，嗵，嗵，嗵——”密集的炮擊跑首先發言，將鬼子陣地炸的塵土翻飛。遠處掩護的曹營也早一步佯攻牽制。

五發速射后，炮火延伸遮斷敵軍后續的增援！“殺啊——”伴著輕重機槍的壓制射擊，150個壯漢吶喊著飛奔而去！漫天的手榴彈飛落敵壕，齊刷刷亮出150把雪亮攝魄的大刀！

倉促中鬼子應戰不暇，槍刺架不住厚重的砍刀！砍、劈、抹、撩，招招要命，刀刀見肉！

陳爾汗是個胖子，常常被同莊的陳永德笑話呆笨。說實話，刀法上別看陳永德小，才19歲，可這娃就是練武入迷，自己哪能和他比？！

酒勁上涌的陳爾汗沖進日軍的戰壕，臨空撲下先用大刀扎死一個敵人。卻不巧大刀卡進了鬼子肋骨一下沒抽出來！身旁的一個日本兵一個突刺，刺傷了他的左臂。娘那個B的，敢刺老子？不打聽打聽，俺高圩上下三個莊子那個敢欺負老子？老子弄不死你！后退一步猛地抽出大刀的陳胖子大聲罵罵咧咧的，被扎死的鬼子鮮血噴了他一頭滿身，血人一般的他看起來很是嚇人！“呀——”“啊——”扎傷他的鬼子愣怔片刻，大喊著和他斗到一起！砍！劈！倒——！陳胖子側身虛晃一刀，伸出大長腿一腳踹翻了這個矮壯的鬼子，飛身撲下，一刀剁在鬼子肩上。“呯”的一屁股坐到這個鬼子身上，一刀、兩刀、三刀、五刀......的猛砍一氣！“叫你扎俺！叫你扎俺！剁死你個驢的！”

“胖子哥，你干嘛呢？鬼子不早死了？剁餡包餃子呢？”一臉稚氣的陳永德好整以暇站在戰壕沿看著壕溝里發瘋的陳胖子，還調侃著他！在他身邊13個日本兵躺成了一個圈，幾乎全是被抹了脖子！動脈破裂、殺得輕巧！絕對是高手！

“乖乖！你一氣殺了十三個鬼子？德子，你行啊！”爬上溝沿直喘粗氣的陳胖子看得眼都直了！“唉，小心后面.......”不遠處一個鬼子突然爬起，奮力向德子沖刺過來！

“回頭倒踢紫金冠！這個我要抓活的！”德子后腿一撩，踢飛了三八槍，一刀背拍暈了這個鬼子！砍死13個日本兵，生擒1個，陳永德成了傳奇！

火光中，只見一個個舉著大刀的血人在追兔子一樣地追趕逃躥的敵人。到處是吶喊聲，乒乓的碰撞聲！集合號吹響了都沒有用。追，砍！砍，再追！是夜，29軍以傷亡300多人的代價，幾乎全殲日軍1個中隊。盧溝鐵橋和龍王廟陣地再次被奪回！日軍也暫時失去了進攻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