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餡餅

“師叔，對陽屈石的講法，師叔覺得怎么樣？”

從剪燭酒吧回來，鳳如山沉思良久，仍是不得其門而入，忍不住問旁邊和小紅胡鬧的慕容雪菲。

“我不喜歡陽屈石這個人。”

慕容雪菲當然不喜歡陽屈石，整個晚上，她都被華麗的無視了，至于陽屈石談論的內容，鳳如山都摸不著頭腦，她更是懶得費這個心。

陽屈石介紹一下6號堡壘的風土人情，物價特產，來往商隊，以及風頭人物的一些趣聞等等，自然沒什么奇怪的，但他斷斷續續的說起戰部的一些情況，就顯得有些怪異。

近幾年妖族加大了在納蠻境的投入，雖然沒有取得決定性戰役的勝利，但推進速度很快，已經控制了納蠻境超過一半的地盤。隨著戰線的拉長，妖族戰部的后勤補給，漸漸出現了預料之外的困難。

原因很簡單，人類戰部雖然節節后退，但敗而不潰，主力尚存，妖族戰部主力，急于尋找人類戰部決戰，對后方小股人類力量的掃蕩，暫時還顧不上，導致妖占區人類修士，對妖族的反抗，遠比甘園境激烈。

人類戰部，不愿與妖族戰部決戰，也派出大量小股部隊，對妖族的后勤補給線進行襲擾，在當地人類勢力的配合下，成效斐然，令妖族大為頭疼。

這些大概的情況，根本不是秘密，鳳如山自然是知道的，事實上，在長平城中，曾經有不少妖族邀請他加入向納蠻境運送物資的小隊，當然，都被他拒絕了。

而陽屈石的談話，可不止這些大路貨，據陽屈石所言，為了應對越來越嚴峻的物資供應形勢，妖族暗中從其他地方抽調了不少精銳戰部小隊，為物資運送保駕護航，陳倉要塞的戰部，也同樣避無可避。

對這一點，鳳如山體會甚深，當年林菀城中，人類就面臨過同樣的問題，現在換成妖族，估計也沒什么好辦法。而且妖族的麻煩更大。

畢竟，納蠻境是人類的地盤，妖族客場作戰，各種類似精英軍功牌的民間精英小隊，發揮的作用要小得多，風險也更大。妖族調用正規戰部參與運送物資，也是無奈之舉。

給主力戰部運送糧草，功勞不大，風險不小，關鍵是萬一碰上人類的襲擾小隊，戰斗之中縛手縛腳，很難占到主動，對這樣出力不討好的差事，沒有幾個戰將喜歡。

陸華維也不喜歡。

但不喜歡也要執行。

陸華維費盡心力，上下打點，盡量減少陳倉要塞戰部護航任務的定額，自認為做了一件大好事，不料實踐證明，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陸華維的努力，竟然為他在戰部中招來不少的怨言。

原來，護送物資的任務固然頭疼，但一旦交了物資，這些被抽調的小隊就算完成了任務，返回各自駐地的行程，就不再有什么約束。納蠻境人類新敗，妖占區有無數的人類小家族、小宗門，這些小勢力，妖族的主力戰部看不上，也沒時間顧及，但對這些被抽調的戰部小隊，卻是一塊塊味道鮮美的大肥肉。

他們能被抽調出來，自然都處在相對安穩的后方，這樣可以肆意劫掠的機會，極為難得。

等發了大財的小隊回來，消息傳開，護送物資任務，一下子變得搶手起來。至少在陳倉要塞變得搶手起來。

可惜，當初為了減少任務的份額，陸華維擺事實講道理，一篇文章做得花團錦簇，事實清楚明白，證據確實充分，現在讓他翻案，改口要求增加任務份額，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來，別的統領，也未必愿意。

而小隊在納蠻境的收獲，雖然少不了他這個統領的一份，但他所得極其有限。這種意外之財，下面上繳多少，只是一份心意，他也不好過于計較。

小隊的收獲自己所得有限，陸華維，也不愿在這種事上浪費自己的人情。

粥少人多，出任務的小隊，自然要分外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回歸駐地的時間，有時候不免小小的拖上一拖，以免浪費大好機緣。對這樣的“小事”，陸華維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求面子上過得去，不去較真。

所謂面子上過的去，就是陽屈石重點介紹的內容了。

其他的戰部的情形，陽屈石不知道，他也不關心，就6號堡壘而言，被抽調的小隊遲遲不歸，原本是這個小隊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其他小隊的頭上，其他的小隊，對自己沒有發財的機會，本就心有不滿，還要他們幫那些“幸運兒”做枯燥無味的日常事務，可以想象，積極性一定不高。

如果堡壘中人數足夠，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也許可以通過適當的調配，在戰部內部解決此類問題，但像6號堡壘這樣的小據點，操作起來，難度不小。

問題出現了，怎么解決？

陽屈石沒說，鳳如山自然也沒問。

雙方畢竟是初識，就僅僅是這些大概的情形，鳳如山都想不明白陽屈石為什么要告訴他。戰部內部的矛盾，和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妖將，沒有一點關系。

“師叔，我也不喜歡陽屈石。他是酒吧的老板，陪著我們兩個不認識的人，羅哩羅嗦的說了一個晚上，師叔不覺得奇怪？總不會因為我長得帥吧。”

“鳳如山，天底下奇怪的事多了。陽屈石真有什么圖謀，自然會找上門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是了，你現在想這么多，有用嗎？小紅，你怎么這么多麻煩事！”

顯然，小紅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找上慕容雪菲了。

“嗯，師叔說得對。不知道這些東西公孫愚知道不知道？對他有用沒有？”

“鳳如山，你！小紅，我們走！”

慕容雪菲站起身來，和小紅嘀嘀咕咕的去了。

對鳳如山隨時隨地胡思亂想的習慣，慕容雪菲也無可奈何，而且她也不真的覺得有什么不好。

這樣的鳳如山，才是她習慣的鳳如山，有了鳳如山的瞎琢磨，她才萬事省心，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她自己沒有這份才氣，卻很欣賞老謀深算，智計百出的人物，但并不羨慕，也沒有學上一學的打算，有鳳如山一個，就夠了。

6號堡壘果然沒有什么特別吸引人的東西，慕容雪菲逛了一天，也就興味索然，二人裝模作樣的去附近尋找白玉芍藥，不用說，也是一無所得。

但鳳如山不急，仍然每天晚上去剪燭酒吧喝上一杯，和陽屈石或多或少的聊上幾句，很是悠閑自在。

本來，他來陳倉要塞，只是隨便看看，沒有什么明確的目標，隱隱約約中，他在期待陽屈石的后續舉動。

慕容雪菲雖然不太滿意，但她也沒什么好主意。幸好據小紅言道，它的土靈脈進入了關鍵時刻，需要慕容雪菲煉制大量罕見的法器，她也不愁沒事做。

用匯靈珠培育靈脈，如此好玩的事情，慕容雪菲當然不肯錯過，鳳如山也想親身參與一下，但一來他幫不上忙，二來他也懷疑小紅口中的“一小會”的真實含義，更重要的是，他沒時間。

陽屈石來了。

“對陣法之道，木道友了解的多嗎？”

照例的一陣寒暄之后，陽屈石隨意的問道。

“慚愧的很，妖尉時期，對幾種基本的陣法，下過幾天功夫，天分太差，沒什么進展，后來就沒怎么動過陣法了。陣法，那不是，嘿嘿，讓陽道友見笑了。”

鳳如山忽然感到慕容雪菲雙眼射出的凌厲殺氣，全身一緊，急忙胡亂應付了一句。

“哈哈，木道友太客氣了。會使用陣盤、陣旗布陣，能操控常見的陣法運行，一般情況下也就夠用了，真正精研陣法的大師，也不會到這種小地方來。”

“那是，陽道友喜歡陣法？”

“來了！”

鳳如山微微有點興奮。

用煉好的陣盤陣旗進行簡單的布置，或者維持一個陣法的運轉，對一般的修士而言，只是一個純粹的體力活，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也和陣法之道不沾邊。

真正的陣法大師，不僅要能在合適的場合布下合適的陣法，更重要的是要能為了特殊的目的，專門設計組合出合用的陣法，甚至創造出新的陣法。

煉器師煉器之時，要在法寶上鐫刻大量的陣法，但那都是已有的陣法，煉器師只需要把它們“煉”到法寶之上，對陣法本身，不需要有太深的研究。

比如慕容雪菲，已經是煉器宗師的造詣，但對陣法，也基本上可以算沒有入門，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懂陣法。

會用陣法和懂得陣法，原本就不是一回事。這種間的差別，就和一般的修士只能使用法寶，而煉器大師卻能煉制法寶一般。

修習陣法的人類修士甚為稀少，據鳳如山所知，妖族中修習陣法的就更少，修習陣法而能有所成的，更加是鳳毛麟角。鳳如山不認為陽屈石是一個陣法師，真是一個陣法師，他也不用在陳倉要塞一個小小的堡壘之中開一間不起眼的酒吧。

實際上，修仙界中，說是修仙百藝，雖然大部分修士對各種入門的知識，多少都會下些功夫了解一點，但真正能靠修仙百藝謀生的修士，卻是少之又少。這樣的修士，無一不是相應領域的天才，被各大勢力籠絡，當作寶貝一樣供著，很少自己在外面闖蕩。

像慕容峰，金丹之后，就很少外出天元派，只是在家里一心煉器，各種所需，自有天元派操心。

慕容雪菲當然也可以學習慕容峰，考個煉器宗師的稱號，在天元派安安穩穩的修煉，不過她自己不愿意，非要和鳳如山出來瞎胡混，別人也沒辦法。

一般修士，他們的修煉資源，主要還是靠自己通過“戰斗”獲得，低階高階都差不多，差別只是價格不一樣，“戰斗”的形式有所變化，本質上并無任何不同。

當然，這不算那些只修煉了生產功法的生產修者，實際上，從生產修者而不是生產修士的稱呼中就可以看出，生產功法，實在不能算作修仙功法，生產修者，也不能算作修仙，雖然沒有人明著指出這一點，實際上就是這么回事，大量的生產修者，支持著整個修仙界，卻不被認為是正式的修仙之人。

“我哪里懂什么陣法！不過我知道一個差事，報酬很是不錯，需要對陣法有所涉獵，要求也不高，只要對基礎的陣法熟悉就行，不知木道友感不感興趣？”

“哦，什么差事，陽道友說說看，就怕我陣法水平太低，讓陽道友失望啊。”

“希望和我想的差不多，嘿嘿！”

鳳如山舉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西山夜雨。

鳳如山的預料，沒有白費，陽屈石所言的差事，果然和6號堡壘的戰部有關。

6號堡壘為了平息內部各小隊的怨氣，決定大膽創新，小小的打一個擦邊球。

6號堡壘防御陣法的日常維護和使用，是戰部訓練的重頭戲，也是他們主要的工作，但真正有敵來攻。當然不可能僅僅依靠這區區48名戰妖，設計防御陣法之時，就充分考慮到了這一點，也就是說，堡壘的防御陣法，給大量散妖加入以增強陣法的威力，留下了足夠的空間。這些留給散妖的陣法節點，不是陣法的核心，也不是什么秘密，對臨時加入的人員，也基本沒有任何特殊的要求，平時也不太需要多少訓練。

事實上，華夏大陸所有的大型防御陣法都是如此，不獨6號堡壘為然。

但陳倉要塞各堡壘的防御陣法，卻又有自己的特點。

因為正規戰部配備不足的緣故，當年為了盡可能的增大防御陣法的威力，陳倉要塞曾經要求到各堡壘長期停留的散妖，定期不定期的參加戰部的演練，也就是熟悉防御陣法的運行，增加配合的熟練程度，以應付人類修士的突襲。

現在，正規戰部的訓練，一如往常，這個對散妖的規定，當然已經名存實亡了，太麻煩，組織起來費心費力不說，效果也不明顯，散妖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怪話很多。

最關鍵的是，人類對陳倉要塞的堡壘，已經很久沒有動作了，短時間內也沒有發現類似的苗頭。

嘉甘溝，不是一頭溫順的小綿羊嗎？

雖然這個規定已經沒有人再當回事，畢竟也沒有明令廢除，6號堡壘的4名妖將小隊長，經過商議，決定利用這個規定，更進一步，成立一個臨時的小隊，用來頂替“逾期未歸”的戰部小隊，來進行日常的訓練。

說穿了，就是找一群臨時工，來做做樣子。

這樣訓練的效果，當然大可懷疑，不過沒人在乎，本來嗎，上面的要求，也只是面子上過的去。

但是，即使如此，想找到一群合適的臨時工，也大非易事。

只要有適當的報酬，找到十幾名妖尉并不太難，陣法對妖尉的要求也不高。但和加入防御陣法的空閑節點不同，這支臨時小隊，要作為維持陣法的基本力量的一部分，臨時小隊之中，就需要至少一名妖將。

而妖將，都有自己的尊嚴，對擔任這樣的臨時工，基本上興趣不大，6號堡壘開出的報酬，最多也只是不錯而已，并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更不用說，這只臨時小隊，要對四個戰部小隊的位置都能應付一陣，對妖將的陣法造詣，多少還是有一點小小的要求，至少，要熟悉大部分基礎的陣法運行。

熟悉大部分基礎陣法的妖將，雖然并不少見，但也不是大白菜，隨便抓一個都能滿足要求。

在6號堡壘長期停留的閑散妖將，本就不多。

所以，看上去簡單的一件事，6號堡壘，就一直沒有碰見合適的人選。

酒吧，本來就是一名外來人員首先光臨的地方之一。陽屈石作為剪燭酒吧的老板，和四名小隊長走得很近，負責試探、物色臨時妖將人選的工作，自然非他莫屬。

“……木道友放心，除了剛開始熟悉陣法要費點功夫，平常的日子，訓練的時間并不多，基本不會耽誤木道友自己的事情。這種最基礎的運行防御陣法訓練，不過是走走過場，戰部嗎，總要有個戰部的樣子。他們真正的攻防訓練，不需要木道友參加，一時半會，我們散妖也學不會。”

看得出來，陽屈石很希望鳳如山接受這份差事。

“陽道友估計，熟悉陣法，需要多久？太久了，我可沒那份耐性。咱們散妖，自由自在慣了，受不了戰部的那一套，被其他同階呼來喚去的，我不習慣。”

鳳如山當然不會一口答應下來。

“呵呵，木道友熟悉陣法，這個應該很快的。至于別的，木道友大可放心，是他們有求于木道友，怎么會對老弟指手畫腳。”

“我還是先看看再說吧，關鍵是大家要合得來。咱們散妖，單打獨斗，未必比戰妖差，沒必要找氣受，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模仿一般散妖的心態、做派，對鳳如山毫無困難，這些年，他化作妖族的時間，一點也不比人類少，實際上，除了心里的自我認同，他和一般的妖將，也沒什么兩樣。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木老弟什么時間有空，我介紹幾位小隊長給老弟認識。”

陽屈石對鳳如山舉杯示意，心情甚佳。

“師叔，你覺得我要不要試試？”

“隨便你，反正也沒有別的事，玩玩也好。”

“離公孫愚預定的日子還有半年不到，我就怕我陣法水平太低，成天在這里陪著他們訓練，會誤了公孫愚的大事。”

“現在后悔了，要不要再去找人來指點一下你的陣法？”

“嘿嘿，無論如何，能見識一下妖族的戰陣，總算不虛此行。”

“嘿，也不知道師姐此時在干什么？在研究陣法嗎？”

鳳如山的陣法是何人所教，慕容雪菲自然一清二楚，她說話時臉上笑嘻嘻的不以為意，鳳如山卻不敢大意。

林飛鳳，還真的在研究陣法，而且琢磨的陣法，和鳳如山大有關系。

（5000字大章，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