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出山－玄塵進宮（六千字）

金矛王爺一愣：“這……”隨即又道，“皇上對臣有再造之德，只要老朽這殘軀用得上的地方，只管驅使，臣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不需要皇叔肝腦涂地，只要皇叔肯跟朕去一趟軍營就行。”玄墨的話語，清淡描寫，卻讓金矛王爺差點老淚縱橫。

多少次夢回吹角連營，可現實中，終究不能如愿。

十幾年了，已經記不清了，未然都已經二十出頭了，現在，他終于可以回去看看了。

那些老伙計，他手下一個個跑出來的小將們，此刻應該已經都成了獨擋一面的將軍，

四匹馬，輕裝簡行，只帶了王府的老管家，也是金矛王爺的老部下，便去了軍營。

京城外，驍騎營去了邊關以后，還留下十萬大軍駐扎在京城百里外。

烈日下，風乍起，吹動著滿營的軍旗飄動，颯颯作響。

馬蹄聲揚，沙塵紛飛，一聲聲軍令傳來，山搖地動。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倒是做到了。”金矛王爺滿意地點點頭，當初他立下的規矩，看起來，劉鑒雄接手以后，還是繼續在沿用的。

玄墨到軍營門口，也不表明身份，卻只見金矛王爺一個利索地翻身，從馬上落地，沉重的金屬腿，微不可見地晃了晃，最終被他穩住，絲毫不見為難。靚靚

到了軍營門口，老王爺當年那股意氣風發的勁頭，看樣子是又回來了。

玄墨眼中滿是贊賞，看著凌未然跑過去和守營的士兵說了兩句，出示了侯爺的令牌，那士兵忙不迭地跑過去稟報了。

很快有人出來迎接，對玄墨這個皇帝不待見是一回事，他在朝一天，最起碼的禮節都還是必須到的。

所有營中將領都出來了，行完禮，看著金矛王爺，忽然有人高叫起來：“大元帥，是大元帥來了！”

金矛王爺循聲看去，見是個三十出頭的副將，一臉的激動。

“大元帥，真的是大元帥！”很快，有更多的人開始叫喊起來，一聲比一聲激動。

金矛王爺呵呵笑起來，步入營中，一半以上的將領他都認識，居然還能叫出名字來。

“呵呵，柳三，不錯啊，當年還只是個馬夫，現在當上副將了！”他拍拍第一個認出他的將領，一臉的笑意。

那叫做柳三的副將一輛誠惶誠恐：“大元帥，十三年了，您還記得小的？”

“當年本王中了箭，還是你小子把本王從死人堆里背出來的，怎么可能把你忘了！”金矛王爺拍拍他的肩，“當年本王就說，你小子，將來絕對是人中龍鳳！”

“大元帥，就因為您當初的話，才有小的今天！”柳三拍拍胸膛，“不然，做到死，小的也不過是個馬夫！”

“呵呵，好好！”金矛王爺轉頭，看著身邊幾個人，分別叫出名字：“金虎，陳廣，哎呀，王大毛，本王差點就認不出你來了！”

“大元帥……”老兄弟相見，幾個人都泛著激動的淚花。

沒想到的是，十幾年不見了，當年這些小兵，居然還可以被堂堂大元帥記的這么清楚，這讓他們怎么能不激動感恩呢？

玄墨只在旁邊看著，一點都不介意自己這個堂堂皇帝被忽視。

他應該慶幸，當年的金矛王爺真的是帶兵有方，以至于劉鑒雄接手大魏軍隊以后，不敢來一次大換血，而是順著老元帥擬定的那些方法，還是留下了大批舊人，還進行了提拔。

這其中，有對金矛王爺的敬畏，也有對他雙腿不可能再站起來的肯定吧？

想到這里，玄墨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劉鑒雄，還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啊，還真當這世上有解不了毒嗎？

“大元帥，這里請！”早有人反應過來，迎著金矛王爺往軍營里一路走，一邊又介紹：“如今招了不少新兵，恐怕都不認識大元帥了，不過大元帥當年的事跡，他們可是都知道的。”

魏國軍隊里，有大半的將領，都是金矛王爺一手帶出來的，關于他的傳說，一直在軍營中流傳。

早有人傳達了這個消息，原本在訓練的士兵都圍了過來，聽得幾個將軍大聲介紹：“兄弟們，這就是我們大魏當年的戰神，金矛大元帥，如今的金矛王爺！”

“大元帥威武！”剛介紹完，鋪天蓋地的呼喝聲傳來，震耳欲聾。

“大元帥威武，大元帥威武！！”呼喝聲一聲高過一聲，軍情激昂，金矛王爺打了好幾次手勢，都停不下來。

“元帥，請到營帳內！”將領們的激動，也是停不下來，好幾個人伸手的時候，都是顫抖著的。

金矛王爺也不客氣，一矮頭，就進了營長之內。

外面的呼喊聲依然不絕于耳，這位傳說中的戰神，是一個被神化了的形象。

當人看到神的時候，會不激動嗎？

“元帥，我等兄弟等著你回來帶領我們上陣殺敵呢！”柳三走過來，說出大家的心聲，“如今正是國難之際，熱血男兒都想上蒼城去，元帥回來帶領我們兄弟吧！”

“是啊元帥，之前聽說元帥身中劇毒，現在看起來，元帥健朗一如當年，實在是兄弟們之福啊！”

“元帥！”

“元帥！”

一個個將領，都過來行禮，言辭懇切殷勤。

“這……”金矛王爺心中有數，玄墨讓他到軍營的目的，不過最后還是得讓他定奪。

往日里，他也沒多瞧得起身邊這位小皇帝，只不過，經過凌未然的口，對他已經有了新的認識。

再加上自己這條腿，基本上也算得上是玄墨安排有功，才讓姬小小能幫他治好，確實是欠了他的。

金矛王爺此人素來講義氣，欠了人家的，一定加倍償還。

“皇叔，你看這么多人讓你當這個元帥都這樣說，皇叔你老當益壯，理該出山啊！”玄墨微笑著，掃一眼眾將，再看一眼金矛王爺。

那幾個將領這才想起冷落這位皇帝似乎很久了，忙接口：“元帥，皇上都這么說了，元帥就不要推辭了，我等都等著元帥歸來，帶領我們報效國家呢！”

雖然對眼前這個皇帝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不過對于國家，這些當兵的，都有一份報效之心。

這就夠了，玄墨不計較。

只能說，在之前的那十年時間里，他掩藏得太好，瞧不起很正常。

但是，從今天起，他要一點一點，讓他們改觀。

就從……金矛王爺這里開始吧。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金矛王爺沒有對著那些將領們，卻對著玄墨行了大禮。

那些將領們一看自己的偶像都如此恭敬，哪里還有不恭敬的道理？

況且，今日一見，他們對這個皇帝也有了一些改觀。

先不說他識人善用堪比伯樂，光是他一路被漠視，都沒有發表任何不滿，到了關鍵時刻，還可以順應民意，適時提點兩句，這種胸襟，恐怕他們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是無法做到的。

或者，這個皇帝，之前不叫懦弱，而是收斂鋒芒，蓄勢待發。

這些將軍們都是個粗人，對于勾心斗角一事也不會過多細問。他們只會效忠對自己好的人，誰對自己好，以后便會加倍報效之。

武人，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

他們的偶像效忠與誰，他們自然也會跟隨。

“皇叔就在這里等候圣旨吧！”玄墨笑起來，“幾位將軍，不如帶朕看看士兵們操練！”

“是！”幾個將軍臉上的不屑之色已經收斂了很多。

既然大元帥都對這個皇帝恭恭敬敬的，自然是有他恭敬的理由，他們沒理由不恭敬不是？

出了主營大門，后面就是練兵場。

烈日炎炎，很多士兵都是光著膀子，汗流浹背，不過士氣依然不錯。

“嗯，不錯！”金矛王爺也點點頭，玄墨注意到，他之前在王府之內走路還有點點瘸，可到了軍營以后，竟然一直走的很平穩。

雖然知道他是咬著牙關保持平衡，畢竟腿上新長出來的肉磨著金屬，還是很疼的，可是這份精神，已經是無人可比的了。

心中的敬仰，此刻才算真真切切涌現出來。

畢竟當年金矛王爺在魏晉戰爭時期，冒出來“戰神”名氣的時候，玄墨還小，沒有多大印象。

而此刻，他終于明白，“戰神”這個名號，真的是有血有汗，一分一分，靠著命去打拼來的。

有人送上了長矛，金矛王爺也不客氣，舞得虎虎生風。

最后的時候，雖然看他有點體力透支，不過臉色紅潤，還是很高興的。

回宮的路上，玄墨信心滿滿，一切都十分順利。

但是天機老人之前的那話，又在他耳邊回響起來。難道，之后還會有什么變數嗎？

他想不出來，應該處處都做到了吧？

現在，他回去就下旨，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

先去看看小小吧，她是大夫，又是金矛皇叔的義女，她應該早點知道這個好消息。

想到這里，玄墨連金矛王府都沒進，直接就回宮，直奔冷宮而去。

現在雖然不能名真言順地將小小接出來，送回長樂宮，但是去看她，已經可以正大光明了。

三家已經表明立場，太后也已經被控制起來，皇后一個人鬧不出什么風浪。

只不過，難得三家之中，袁家算是目前最死心塌地倒向自己這邊的，不能失了他們的心就是了。

侍衛已經大部分由暗衛來統領了，那些做小兵的，沒有多大影響，誰統領他們，他們便聽誰的。

皇后那邊，月嬤嬤早就失去了信任，被送到雜役房做苦力去了。

袁劉兩家的爭斗雖然消停了不少，卻依然是繼續著，所以皇后目前也沒有心思去理會冷宮這邊，畢竟，后宮之中，靠著三家，特別是劉家關系進來的妃子不少，少不得要讓她花點心思去整頓。

太后早就出來說再也不管后宮之事了，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皇后。

皇后自然是樂得領命，哪里還會去懷疑其他？

冷宮內，姬小小自然是很高興得到這個消息，但是興奮之余的兩個人，忘記了這冷宮之中還有他人。

“皇上……”當蕭琳出現在姬小小房門口的時候，玄墨頓時充滿了無奈和挫敗感。

如今的蕭琳在姬小小的醫治之下，臉上的疤已經開始慢慢脫落，新長出來的皮膚是粉紅色的，還是和周圍的皮膚不太搭調。

再加上這幾天她總是坐在太陽底下癡癡傻傻的，讓原本就有些發黃的皮膚變得有些黑，那粉紅色的皮膚，越發明顯了。

不得不說，這蕭琳原來的膚色一定是很白皙的，看她新長出來的皮膚就能猜出一二來。

只可惜，好好的一個美人兒，在這后宮之中，就這樣被毀了。

“琳兒，你……怎么來了？”玄墨一臉無奈，本來挺高興的心情，此刻變得有些郁結。

后宮之中的女人們，他可以冷眼看著她們拿著皇后的麝香袋子不去戳破，也可以看著她們被皇后一步步迫害，甚至送命。

他連眉，都不會挑一下。

當年那些被送進來的女人，既然入了冷宮，就要做好這樣的準備。若是肯收斂鋒芒，其實還是可以平平淡淡過下去的。

但是蕭琳，他的心情是很復雜的。

當年年少輕狂，惹出來的冤孽債。

或者當年蕭琳也和他一樣的年少輕狂，但是畢竟沒有做出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況且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實在沒有任何理由去指責。

“皇上你怎么總是走錯地方，臣妾的屋子在那邊。”蕭琳一臉癡笑地拉著玄墨的手臂，“皇上別打擾妹妹了，去臣妾屋里吧！”

她的渴望那般明顯，卻不令人討厭。

也讓人，無法拒絕。

姬小小看了看玄墨，再看看蕭琳，咬了一下嘴唇，沒有出聲。

玄墨雙手一握拳，輕輕從蕭琳手中抽離，嘴動了動：“琳兒……朕，不是來看你的！”

“琳姐姐，皇上是來找我給金矛王爺治病的，他說待會就去看你！”姬小小的話，根本不經過思索，就冒了出來。

此刻她才發現，原來撒謊，竟也不是那么難。

“小小……”玄墨皺了眉頭，他剛剛就是想要把話說清楚。

這樣下去，蕭琳會越發迷戀他，而小小……

不管她喜不喜歡自己，但是他看得出來，她不喜歡自己跟蕭琳走。剛才那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唇，他看到了。

這就是進步，因為這個進步，讓他雀躍不已。

現在，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退了回去。如果真的要有個人心傷，他只能選蕭琳。

因為到最后，她必定還是要傷心一次的，而在這個期間，小小卻會不高興很久。

就當他自私吧。

但是現在，小小這樣說，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他會錯了意，表錯了情？

“朕還有事，今天比較忙，以后再來看你……吧！”玄墨見姬小小堅定的神色，嘆口氣，回頭看看蕭琳。

最后那句話，好像是對蕭琳說的，眼神，卻瞟向了姬小小這邊。

“臣妾恭送皇上，皇上以國事為重！”蕭琳二話不說，行禮送行。

玄墨深吸一口氣，沒有勇氣再多看一眼姬小小，怕看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一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罷了罷了，以后還是半夜來比較好，省得遇到如此尷尬的局面。

關于蕭琳，將來將小小接出冷宮的時候，似乎也該給她安排好個去處。他對不起她，卻也只能一直對不起她了。

她要的，他已經給了別人，再也給不起了。

“皇上，常陵王進宮，要面見皇上！”龍攆還未到政和殿，卻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來報。

凌玄塵……

玄墨眉一皺，眼中一片陰霾。

這個時候，他進宮到底所為何事？

之前自己也算步步為營，卻從未將他放在眼中。自從十年前知道事情真相，這位自己曾經最疼愛的弟弟，就已經被放到角落不聞不問。

而玄塵自己，似乎也很有意識將自己縮在一方自己的天地之中，對外界的事情，亦是不聞不問。

只是這半年來，隨著朝中形勢的逐漸緊張，他似乎也越來越高調起來。

為了什么，玄墨心中隱隱有答案。

那個時候，正好是姬小小進宮的時候，時間很吻合。

而就在劉鑒雄被打傷的幾天之前，暗衛就有來報。因為袁劉兩家爭斗的白熱化，劉鑒雄蓄謀已久的計劃打算提前。

再過半月就是太后壽誕，到時候，恐怕就是一片血雨腥風，皇位易主。

玄墨苦笑一聲，若不是他早在十年前開始培養了自己的勢力，又安插了臥底在攝政王府，真到了那天，恐怕自己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劉鑒雄的勢力他是清楚的，有那樣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卻為什么最近忽然加快了腳步？

不光光是因為袁家的事情上，他不能完全掌控吧？

想到這里，玄墨臉色越發凝重起來。難道天機老人所說的箴言，是和里面那個人有關嗎？

考慮了這么多人，自己怎么偏偏就忽視了他呢。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上去足夠平和，玄墨一腳跨進政和殿，果然看到那千年不變的白衣，不是常陵王玄塵是誰？

“臣弟參加皇兄！”他的態度是倨傲的，即使是行禮，也完全看不出低人一等的感覺。

玄墨心中冷笑，這個時候來的人，絕不是為了請安這么簡單。

“這么熱的天，常陵王倒有空到朕這里來請安，難道，是有什么急事嗎？”也不兜圈子，他倒要看看，這個平素只知彈琴弄簫的閑散王爺，到底要掀起什么風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