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浴火

也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么，便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玄墨閉上眼睛，什么皇位，責任，頓時都成了過年煙云，沒有什么比懷中這個女子重要。

這世上多少戀人，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而他和小小，這輩子也夠了，值了，至少他們能死在一起。肋

那一刻，很多很多畫面，在玄墨腦海中浮現。

她說：“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呵呵，小小，你可知道，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這樣挺好，就這樣，一起燒成灰燼，我們就再也分不開了。

玄墨嘴角挽起一絲絕美地笑意，可惜這個時候沒有人看到，不然，剎那間天地將為之失色。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上面一黑一白兩個人快速打在一起，身形快得人根本看不清楚，也沒法看。

因為自他們開打，整個戰場便飛沙走石，颶風卷起一陣陣沙土，讓人睜不開眼睛。

一時間，戰場之上的將士們都有些盲目了，即使人就在在眼前，都分不清是敵是友，幾十萬大軍，好像全都瞎了一樣，摸索著，打著，連刀槍的金屬碰撞聲，在這樣的天色之下，也被隱于無形。

火，就在自己身下，灼熱的溫度，已經可以從腿上感覺到了。

玄墨試圖將姬小小的身子舉高一些，可惜他早就沒有了支撐身子地方，空中無法使力。鑊

結果只能讓自己的身子更往下滑，感覺小腿已經沒入火中，即將成為灰燼。

他閉上眼睛，嘆息一聲：父皇，兒臣不能完成你的遺愿了，可兒臣和心愛的女子一起死，此生也無怨了。

就在此刻，烈火之中忽地傳來一聲響徹天地的叫聲：“嗷——”

那聲響，將天地之間所有的聲音都掩蓋，讓大地都為之抖動了起來。

所有的士兵，不管是楚軍還是魏軍，都無心戀戰，齊齊抬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只擁有雞首、燕頷、蛇頸、鷹爪、魚尾、龜背，尾部飄著漂亮的孔雀毛的七彩大鳥忽地騰空而起，同一時刻，它的背頂住玄墨和姬小小，迅速將他們托了起來，飛向空中。

玄墨只覺得耳邊響著呼呼的風聲，卻半晌沒有感覺到烈火獨有的灼熱感覺，一下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站在一只七彩大鳥的背上，那背部平穩，猶如龜背。

正在疑惑的時候，感覺那大鳥飛低了一些，沖著九轉龍門陣上方灼熱的火焰狠狠扇了一下翅膀。

火勢頓時減去一半，再一翅膀，那熊熊大火便偃旗息鼓，只留下黑漆漆的沙石，還有一些被燒焦的魏軍士兵的尸體。

“嗷——”大鳥再飛起，沖著原來鐵皮雕的方向而去。

那鐵皮雕，用沒有受傷的眼睛看了一眼沖過來的大鳥，忽地毫不猶豫地掉轉頭，就往楚營方向飛去。

雕身上坐著的女子，不停地喝斥，它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是鳳凰，是鳳凰——”地上的士兵終于有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大喊了起來。

這一聲喊，好像星星之火，頓時燎原。

“是鳳凰，真的是鳳凰啊……”楚營和魏營士兵，難得如此整齊劃一地喊出同樣的話。

傳說中的神鳥——鳳凰，從來只是聽說，而沒有親眼見過的鳳凰，就在他們眼前，在他們頭頂翱翔。

漂亮的七彩羽毛，讓日月為之失色，響亮的嗷叫，讓所有聲音都陷入無形。

“嗷——”又是一聲響徹天地的嗷叫，空中奮力打斗的兩個人忽然分開，眾人的注意力卻早就被忽然出現的神鳥分散，沒有人注意到，那個黑色的身影，以飛快的速度逃匿而去。

白色的身影隨后緊隨，一時間，颶風停頓，沙石歸位，天地一下清明了不少。

玄墨此刻已經抱著姬小小坐到了鳳凰的背上，一震動，小小喉間的淤血忽地一陣滾動，竟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小小，怎么樣？”玄墨一手托起她的背，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卻發現的自己的內力和她比起來，根本無法預知抗衡。

好像泥牛入海，毫無終極可循。

“師父……”姬小小緩緩睜開眼，入眼，確實玄墨焦急的臉，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失望，“不是……”

“小小，你醒了，怎么樣？”玄墨再次問，也無心去計較她睜眼第一個念叨的人，竟然不是他這個親親夫君，而是個糟老頭子。

姬小小搖搖頭，一手摸到自己腰間。

“你要找什么？”

“藥……護心丸！”姬小小虛弱地動著嘴唇，從來沒覺得自己這般無力過。

“別急，我幫你找。”玄墨在她腰間摸索一陣，找出幾個小瓷瓶遞到她面前，“是哪個？”

姬小小指指其中一個瓶子，玄墨忙從里面倒出幾粒藥丸遞到她嘴邊。

“一粒就夠了。”姬小小搖搖頭，看著那藥丸。

玄墨趕緊拿出一粒，放入她口中，再試圖用內力加快藥效。

“不用，我自己來！”姬小小撐著身子坐起來，盤腿，開始調息。

藥效很快發作，姬小小的臉色不再那么蒼白，睜開眼的時候，有了些許精神，這才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玄墨剛要回答，卻聽得身下的鳳凰鳥忽地又嗷叫了一聲，卻見姬小小臉上一喜：“是阿彩，我們現在坐在阿彩身上。”

玄墨睜大眼：“你說是阿彩，阿彩怎么會變成鳳凰？”

“就是它，它剛才告訴我的。”姬小小有些興奮起來，內傷因為她的情緒，和剛才的護心丸，被壓制了下去。

“嗷——嗷嗷——”鳳凰，或者說阿彩，忽地又沖著空中大叫了幾聲。

姬小小有些好奇地朝一側天邊望過去，忽然看到好像有“烏云”鋪天蓋地地涌過來。

那“烏云”十分奇怪，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帶頭的，是一個紅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才看清，那火紅色的，居然是一只長得和阿彩一模一樣的鳳凰鳥。

“嗷——”阿彩叫了一聲，迎了上去，姬小小笑著看著一臉驚訝的玄墨，笑道，“原來阿彩是彩凰，那是火鳳，鳳凰本是一對的，鳳為雄，凰為雌。阿彩說，以后她就是我的坐騎，而你火鳳，以后就屬于你了。”

那火鳳忽地沖著玄墨叫了一聲，聲音低沉，不似阿彩尖銳。

“他讓你坐上去。”姬小小推了玄墨一把，“快去。”

“可是你……”玄墨看著姬小小，有些擔心。

吃了護心丸以后，她的臉色是好了很多，可還是比正常人要蒼白，臉頰上方因為興奮染上了紅暈，可整個人看上去卻還是比平時虛弱很多。

他有些不安，有些擔心。

隱約地，感覺有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整個心都是提著的。

“去吧，我沒事。”可姬小小的聲音，聽上去早不似剛才那般虛弱，讓他又安心不少。

起身，足見一點，火鳳盤旋在空中，見到這場景，拍著翅膀穩穩停住，讓玄墨坐到了他的背上。

他的身后，無數的鳥兒在聚集，高處的蒼鷹，百靈，黃鸝，大鵬，白鶴，低一點的甚至孔雀，雉雞等都來齊了，大概有幾萬只之多。

“鳳凰浴火，百鳥朝鳳！”玄墨忽然想起天機老人給他的那本冊子，上面那一句，不正是現在的場景嗎？

他終于明白阿彩為什么會變成鳳凰了，浴火鳳凰啊，經過火的洗禮，它才能變成真正的鳳凰。

彩凰喚來火鳳，鳳凰齊聚，自然會引來百鳥朝賀。

這是新一屆的鳥類之王，恐怕，也是整個禽類和獸類的王者。

可“萬獸奔騰”又是什么意思呢？

玄墨正疑惑，卻聽得耳邊傳來各種鳥鳴，一時間，地動山搖，沙石滾滾。間或可以聽到楚營傳來郁駿太子倉皇的聲音：“沙陣，石陣，都給本宮發動，都發動起來，還愣著干什么！”

原來這九轉龍門陣，居然含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千變萬化，讓人捉摸不透。

另還有象陣，里面的士兵居然都騎著大象出來迎戰。

魏營的那些戰馬哪里見到過這些龐然大物，一下子所有的馬都受了驚，讓馬背上的騎兵根本牽不住，好多士兵都被甩下了馬背。

受驚的馬兒開始往后亂竄，不少魏營士兵成了馬下亡魂。

“糟了，怎么辦，那些馬兒怕大象。”姬小小有些焦急地看著玄墨，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解決的辦法。

玄墨也急，卻也無法可施。

現在的情況，破解陣法的前面八個字已經實現了，那么后面八個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為有了之前的情況，他心中倒是存了好幾分僥幸之心。

這個時候，畢竟急也沒用啊。

忽地，他身下的火鳳和姬小小身下的彩凰忽地同時發出一聲和鳴，兩個人正猶疑，卻見地上不遠處很快發出“轟隆隆”如打雷一樣的巨響，遠遠看去，仿佛有幾尺高的沙石，朝著楚營這邊滾滾而來。

“那是什么？”玄墨看向姬小小，她也是一臉的迷茫。

近了，又近了，再近些，他們終于看清楚了。

“萬獸奔騰！”玄墨激動地叫了一聲，所謂的萬獸奔騰，他終于等到了，終于看到了。

千萬頭野獸，有狼，豹子，老虎，狐貍，獅子，各種各樣的，不知道從哪里聚集起來的，從楚營那邊，往九轉龍門陣方向前進。

玄墨用盡內力，沖著下面大叫：“魏軍后退，魏軍后退！！！”

江晚月和金矛王爺站在地上，自然不可能越過楚軍看到前面發生了什么事請，不過地面的震動，還是感覺到了。

既然皇上都在大叫撤退，他們又無法斗得過眼前的龐然大物大象，本就想著撤了，現在一聽命令，趕緊讓人打了旗語，傳令后退。

魏軍好似潰敗一般，匆匆往后撤去。

楚軍頓時得意起來，至于地面異常的震動，他們以為只是大象的腳步太重，以至于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魏軍退出去還沒多遠，就聽得楚營傳來一聲聲慘叫。

奔騰而來的野獸，迅速掀翻了，楚軍的營帳，踩著營帳，沖入九轉龍門陣中。

它們像是得到了統一的指揮，分成三列，將九轉龍門陣分成三塊，各個擊破。

火鳳和彩凰，在空中不停地發出一陣陣的名叫，一長一短，一短再一長，好像發出一陣陣的命名。

天上的鳥兒，遮住了天空，很多大型鳥類，一只只飛下去，幫著將地上的那些士兵一個個叼起來，飛高，再摔在地上。

而原本地上，楚營的馬匹和大象，在這個時候，也跟中了魔一樣的，忽然倒頭，開始拼命地踩踏楚營是士兵。

一時間，楚營之中哀嚎遍野，和著空中兩只神鳥的鳴叫，那種聲音，能將人的耳膜都震破。

整個大地都在抖動，天地好似要翻轉過來一般，天是灰色的，地也是灰色的，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沙石再次被卷起在半空之中，除卻在天上的姬小小和玄墨，即使退出去一段距離的江晚月等將士，也無法睜開眼睛，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血水混著血肉，弱肉強食。

人類，這個世上自詡為最高貴的生物，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弱小。

在這么多禽類和獸類面前，人類好似這個世上最渺小的生物。

地動山搖，只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好像經歷了幾百年之久。

隨著彩凰一聲尖銳的嗷叫，所有的野獸和禽鳥都有次序地退了下去，天地之間，只留下一片寂靜和清明。

沙石散開，濃濃的血腥味沖了上來。

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將士們的尸體，這一場仗中，楚營士兵幾乎被全殲。

空中傳來一聲悲鳴，只見原來逃走的鐵皮雕上，坐著兩個人，赫然是哪位郁姓女將軍，和郁駿太子。

她什么時候將太子救出來的，沒有人知道，不過此刻她已經飛出去很遠。

姬小小看了那兩人一眼，抓過背后的弓，搭上箭，還沒來得及拉個滿弓，忽地手一軟，整個人斜斜地就倒在了阿彩的背上。

“小小……”原本興奮不已的玄墨，轉頭正要和姬小小一起慶祝這喜慶的時刻，卻發現姬小小的身形矮了下去，再細看，連眼睛都闔上了，臉色慘白，整個人正不停地顫抖抽搐。

“小小，你怎么了？”玄墨剛要調到阿彩背上，卻見阿彩忽地展翅，往平郡方向極力飛去。

玄墨知道鳳凰都是通靈的，趕緊坐穩，果然火鳳也緊跟著飛了過去。

戰場上的事情，他已經無心去理會，他的眼中，只有那抹紅色的嬌俏身影。

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啊！

玄墨從來沒有這么相信過漫天神佛的力量，此時此刻，除了祈禱，他居然什么都沒法做。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只能無可奈何地跟著。

兩只神鳥到了平郡城墻之上，便降落，玄墨趕緊跳下鳳背，將姬小小從阿彩身上抱下來，大叫一聲：“軍醫，快把軍醫叫來！”

留守的士兵見到皇上一臉的焦急，又看到元帥躺在他懷里，當下趕緊跑去將平郡所有的軍醫都叫到了平郡衙內，姬小小的住所。

幾十萬大軍，配的自然不止一個軍醫，每個軍營的軍醫此刻全部被聚集到了衙內，一個個開始望聞問切。

“到底怎么樣，你們倒是說句話啊！”玄墨看著每次給姬小小號完脈就沉默的軍醫，不由暴跳如雷。

“皇上，你的手……也受傷了！”有個軍醫終于開口，說的卻不是姬小小的傷，而是玄墨的。

玄墨的左手傷的很嚴重，連皮帶肉，被刨去一大塊，已經露出森森白骨。

之前他自己點了穴道將血止住，此刻心思都在姬小小身上，哪里還會管那么多？

“朕說的是元帥的傷，不是朕的！”

玄墨這話一出，軍醫們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皇上……”馬兒雖然沒有鳥快，不過從城墻到衙內，又經過這么多軍醫給姬小小號脈的時間，江晚月和金矛王爺也已經回來。

大致聽了一些情況，他們兩個急匆匆就趕了過來。

“如果元帥有什么事情，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了！”玄墨一揮手，嚇得軍醫們頓時跪了一地。

金矛王爺趕緊抓住他的左手：“皇上，元帥受傷重，一時半會兒可能沒有辦法，可龍體要緊，若是皇上有了什么損傷，元帥就算醒來，也不好受！”

有姬小小坐擋箭牌，玄墨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江晚月趕緊讓一個軍醫上前，先給他上藥包扎。

“說實話，元帥到底怎么樣了？”玄墨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的小人兒。

從來沒覺得她如此單薄過，蒼白的臉，好像薄得透明，幾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血管。

唇上沒有一絲血色，配著她身上火紅的戎裝，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個永遠笑著的，調皮地眨著大眼睛的姬小小，此時此刻，出奇地安靜。

“皇上……”那軍醫遲疑了一下，才道，“元刷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被震碎了，若不是有一股奇怪的氣息護住了元帥的心脈，此刻她怕是已經……”

“護心丸，是護心丸！”玄墨忽然想了起來，往姬小小的腰間摸索出一個瓷瓶，“她就是吃了這個，才一直撐到這場仗結束的，再吃一粒，朕這就再給她吃……”

“皇上！”那軍醫大著膽子握住他的手，“元帥這藥確實神奇，可只能護住心脈，對其他受損的內臟沒有任何作用！”

“你……什么意思？”激動的玄墨睜著眼睛看著軍醫，神情竟有些呆滯。

“人體內，心臟是重要，可若沒有其他器官輔助……”軍醫低頭，不敢拿正眼看他，“都損傷而不能運動，元帥她……恐怕會因為慢慢內臟衰竭而死……”

“滾！！！”一聲咆哮之中，剛才還幫著玄墨包扎的軍醫，本整個從屋內甩了出去，估計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整個屋內，氣壓一下變得極低，所有的軍醫都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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