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既敬畏又親切

李景林知道老領導此時提起家事，是對自己的充分信任，像他這個級別的大領導，講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更是一貫標榜自我正確。能夠主動在別人面前說出自己的錯誤，確實是很難得，也說明老人是真的后悔到了極點。

“首長，現在我們還不能確定金帥就是您的孫子，不過根據我的調查來看，還是很有這個可能的。這孩子很機靈，也很聰明，做事情也都很有主見，我和他側面談過，他表示不管他的父親是死是活，他是絕對不會相認的，看來這件事情還是需要時間的。”

老人點了點頭：“他不肯認我們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我們對不起他母子倆，以后看情況再說吧！孩子跟在你身邊我也就放心了。”

老人停頓了一會，看著李景林又一字一句的說道：“不管怎么說，都要把他培養成有用之才，至于他會不會認我們，也就無所謂了。”

李景林聽出來了，老領導雖然嘴上說著無所謂，但心里卻未必是這樣想，兩代單傳，有一個孫子人家還不肯相認，這種滋味不管是誰都會受不了的，何況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首長，前幾天我們省紀委組織了一次義務獻血，這是我帶來的金帥的血液樣本。聽說軍方有這方面的技術，可以通過DnA比對查找血親。”

老人默默的接過樣本，捧在手里，就像懷抱著一個嬰兒那么小心，李景林發現，老領導的眼角亮光一閃，不禁吃了一驚，這位叱咤風云的鐵腕人物也會流淚？

回辦事處的路上，金帥默默的開著車，李景林發現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格外的凝重。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涌上了李景林的心頭，他不知道是應該為金帥慶幸還是難過？也不知道這次把金帥帶來是對還是錯，更不知道以后等待著他的是什么。

不過有一點李景林是能夠肯定的，老領導已經把金帥交給了自己，從此與老領導的關系又更緊密了一步，不管金帥會不會認祖歸宗，但是他和朱家這種血緣的關系卻是割舍不斷的。

金帥此時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那位中年貴婦問了一些問題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過了一會工作人員就把金帥帶進了一間會客室，一個慈眉善眼的老太太，正坐在沙發上笑瞇瞇地望著他。

老太太一句話也沒講，那位貴婦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金帥發現老太太很激動，想要看一看老太太心里想什么，但是無論金帥如何努力，就是不能達到目的，這讓金帥很郁悶，在這關鍵時刻那點異能怎么又不靈了？

十分鐘后，金帥又被帶回了值班室，臨離開會客室的時候，金帥發現特異功能竟然又靈了，因為他又一次看出了中年貴婦的心里的想法。

還是李景林率先打開了沉默：“小金啊，這次到首長家里有什么感想？”

“呵呵，李書記，可以用六個字來形容：既敬畏，又親切。”

李景林看了一眼金帥，他此時也想不明白金帥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意識到以金帥的聰明，可能已經猜出這次帶他去首長家的意思了。

回到駐京辦，金帥剛給李景林放好了洗澡水，房門就被敲響了，打開一看竟然是東陽市的市長李強：“金秘書，不好意思，上午我們之間發生了一點誤會，還請你不要在意。”

金帥笑了：“李市長，為領導服務是我們做秘書的職責，不管是哪一位領導都是我們的上級。”

聽到金帥的表態，李強的心放了下來：“金秘書，李書記休息了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向他匯報一下工作。”

金帥看了看表：“李市長，景林書記的作息時間很有規律，如果沒有很急的事情，就請你明天再來好嗎。”

李強知道雖然金帥剛才的表態很好，但是人家心里依然有一個結，秘書不給你通報，不讓你去見領導，你就見不到，這就是秘書的權力，而領導也自然會支持秘書的這個做法，誰愿意在休息的時候與別人談公事呢？如果是好事還無所謂，要是談的事情不那么好，今晚上領導就甭想睡一個好覺了。

李強也是做秘書出身的，他自然也是知道這些規矩，聽到金帥拒絕了，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金秘書，既然李書記休息了，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能不能請你出去宵夜？”

“呵呵，實在對不起，李書記還讓我寫一份材料。”

這可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李強也不能再說出什么來，只好訕訕的笑著告辭了。

浴室里傳出了李景林的聲音：“金帥，是誰啊？這么晚了還找我。”

“是東陽市的市長李強，他說要找你匯報工作，我告訴他時間太晚了你已經休息了。”

“噢，是李強啊，他也跑到京城來啦，行啦，你不用在這陪我了，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咱們開著辦事處的奔馳回河西，順便到北德市去看一看。”

第二天早上，當李強又一次來到李景林的房間，準備要陪他一起出去吃早點的時候，服務員卻告訴李強，李書記已經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強感到壞事了，昨天晚上來拜訪，被他的秘書擋了下來，他的秘書也絕對不會不告訴李景林自己來過，今天早上早早離開，就是要避開自己。

李強此時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老領導身上，如果沒有動作的話，省紀委就會馬上對自己展開秘密調查，一旦有了實際的進展，接下來就是報請省委常委會施行雙規了。

在城郊一個小飯店，李景林和金帥用過了簡單的早餐，然后又駕車一路向南，新修的高速路路況很好，奔馳車的馬力也很強勁，車子開起來也格外的順手。

透過后視鏡金帥看到李景林沒有休息，從cD盒里找出了一張光盤，車里頓時響起了那首著名的英雄女兒的音樂聲。

隨著音樂聲李景林也跟著哼了起來，金帥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這段時間的功夫沒有白費。

一曲放完，后面響起了李景林的聲音：“金帥，把音樂關了，咱們兩個聊聊。”

車里沒有了音樂顯得格外的靜，李景林說道：“金帥啊，知道我昨天下午帶你去拜訪的那位首長是誰嗎？”

金帥知道李景林要談的是什么，笑了笑說道：“李書記，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說的不要說，這是我們做秘書的基本素質，我并不知道昨天你去拜訪的那位首長是誰。”

“有些事情做秘書的也是應該掌握到的，昨天下午我去拜訪的那位首長，就是政治局委員、中組部部長朱鵬峰同志。”

金帥點了點頭沒有吱聲，他此時也能猜到，李景林去朱鵬峰家是去跑官了。你去跑官沒關系，干嘛要帶上我啊，被那個中年貴婦就像審犯人似的問了半天，金帥非常郁悶，不要說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和朱鵬峰家里是否有血緣關系，即便是知道了，也絕對是不會和他們相認的。

金帥在這琢磨著，聽李景林又說道：“金帥啊，我這個老領導可是一個傳奇人物，在仕途上三起三落，受了不少的磨難，我是他任江南省委書記時的秘書，老領導平易近人、寬以待人，很受大家的尊重，不過政治命運坎坷，在家庭方面也不是很順心啊。”

金帥有些奇怪了，李景林和他講這些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清楚，自然是不會亂講話了。

“老領導有一個兒子叫朱銘安，畢業于京城大學，小伙子長得一表人才，從小就很聰明，曾被人稱為一代神童，畢業之后留在了京城工作，兩年之后，以正科級的身份下派到你的家鄉工作，又過了三年，擔任了你們家鄉的縣委書記，后來我這位銘安兄弟，與當地的以為姓金的姑娘相愛了。”

金帥就是再傻也能聽出李景林說這話就是再向他解釋當時的情況，他說的姓金的姑娘，有可能就是他的母親。

“李書記，兩個人的身份和地位不相同，是沒有什么好結果的。”

李景林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正在這個時候，我那位老領導又一次被政治對手給打倒了，而此時唯有一個人能夠救他，因為他手里掌握著我這位老領導的關鍵證據，只有他出面才能還我老領導的清白。”

既然李景林把這件事情當做故事說，金帥也裝起糊涂來，笑著說道：“李書記，我可以猜到最后的結果了，你的那位老領導為了擺脫自己的困境，就與那個人做了一筆交易，讓兒子做了那個人的女婿，迫兒子拋棄了那位姓金的姑娘。”

“你說的基本上差不多，其實事情也并不是那么簡單，官場里的人把政治生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在那種險惡的環境下，我這位老領導也只有依靠那個人才能東山再起，否則的話，他、以及他的全家就有性命之憂，為了整體的利益，有時候還是應該付出局部的犧牲，只不過這個犧牲的代價有點大了，所以這也成了我老領導的一塊心病。”

前面出現了一塊巨大的拱門，上面寫著一行字，河西省人民歡迎您。

“李書記，到河西了，我們是不是直接到北德市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