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對金帥很有意見,但兩個人真正坐在了一起,錢世軍卻又很迷惑,他鬧不懂眼前這個年輕人,怎么會有那么高的政治智慧,按他那個年齡根本不應該啊。
“自己像他這個年齡的時候正在干什么呢?”錢世軍心里暗暗的嘀咕著,自己和金帥這么大的時候,才是地委排名最后一位的常委,行政級別勉強算得上是副廳,比現在的金帥整整低了兩級。盡管錢世軍當時的官并不大,但也是最年輕的副廳級干部,他們家的老家子也因為這件事情,忍受著來自各方面的非議。
而現在金帥都是副部級了,對于他年紀輕輕的爬到了如此高位,卻并沒有聽到什么不好的反映,也許這就是歷史的進步,或者是所處的環境發生了變化?
錢世軍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并不認同這一點,不管到哪一個朝代,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句話都是很適用的。既然這樣的話,為什么自己三十六歲時成為副廳就要受人詬病,而金帥三十六歲成為副部就沒有人說三道四呢?
如果是因為兩家的地位不同而形成的差距,錢世軍并不贊同這個觀點。錢家老爺子是開國元勛之一,而朱鵬峰只是在建國之后靠著老穆家的扶持才一步步爬上來的,這就意味著錢朱兩家的起點根本就不一樣,相比較而言,還是老錢家得優勢更大一些。
為什么錢朱兩家后來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錢世軍也反復思考過這個問題,他認為主要因為自家老爺子去世得太早,如果現在還健在的話,即便就是德高望重的穆老爺子,也不敢不給老錢家三分面子。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不論對平民還是高官都同樣適用。如果穆老爺子也早逝世十年的話,穆家也未必會有今天這種成就,朱鵬峰失去了這座大靠山,絕對不可能爬到政治局常委這個高位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錢世軍也不得不重視,那就是穆朱兩家都培養起了自己家族當中優秀的第三代。俗話說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老一輩人的教誨和培養使家族的第三代很快成長起來,反過來,他們的第三代又以自己的優異工作成績給自己的家族增添了光彩,讓所有的政治世家都不敢小瞧。
最后錢世軍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因為錢家老一代人死的太早,又沒有培養起第三代人,致使整個家族的發展缺乏后勁,所以才有了目前這種尷尬局面。
看著金帥那張英俊的面孔,錢世軍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種很微妙的情愫,對這個年輕高官的感覺更加復雜了。
“金帥同志,好長時間就想找你談一談,可就是一直抽不出時間來,今天我推遲了所有安排,來與你溝通一下,希望我們能夠開誠布公的交換一下意見。”
金帥點了點頭:“我也很想與世軍書記談一談,畢竟花都市委是在省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
錢世軍微微皺了皺眉頭,在粵海省沒有一個干部敢像金帥這樣和他講話的,領導作出一副低姿態,是涵養性的表現,作為下級,怎么能這樣講話呢?金帥簡直就是把自己和領導置于一個平等的地位。
金帥一直在注視著錢世軍的眼睛,很清楚的聽到了錢世軍內心獨白:這臭小子可真夠了狂妄的,他爺爺和我談話的時候都沒敢這個樣子,看來這臭小子對今天這次談話還是抱有抵觸情緒的。
“既然花都市委是在省委領導下開展工作的,有些工作就要聽從省委的指示,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是一項最基本的原則,有些事情是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的。”
金帥笑了笑:“能不能請世軍書記說的具體一點?”
錢世軍突然發現,金帥的目光就好像是刀子一樣,刺穿了他的五臟六腑,心里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絲慌亂,這可是多少年的職業生涯當中從來沒有過的。
“比如和同志們的團結問題,前天曹玉偉同志代表省委組織部去和你談過一次,你的態度就很不冷靜,這怎么能行呢?”
看著錢世軍的眼睛,金帥突然笑了:“我虛心接受世軍書記的批評,當時我的態度確實有些不冷靜,但造成這個結果也是有原因的。如果曹玉偉同志能和世軍書記這樣心平氣和的和我談一談,我是不會讓他下不來臺的,我與曹玉偉是同事,有不同的意見可以爭論,但不能拿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他有什么權利對花都市委的工作指手畫腳?更何況我們并沒有做錯什么。”
錢世軍驚訝的看著金帥,他覺得金帥把自己想說的都給講出來了,本來還想給他們之間和和稀泥,讓金帥做一下自己批評,這件事情也就算了,看這個樣子,談話是無法再進行下去了。
“這個……我也批評過玉偉同志,你們兩個都是省委常委,在工作當中要互相支持互相幫助,誰也不能干涉別人的工作。”
“謝謝世軍書記的理解,其實我和曹玉偉同志并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只是在工作當中因為認識問題產生了一些分歧而已。省委組織部是管干部的,而花都市領導班子建設的好壞,又直接關系到花都市各項工作的開展,對于這個問題,花都市委一直是非常重視的,我們建議省委任命的兩名市委常委,到現在也沒有決定下來,市政府缺少了兩名副市長,省委組織部卻硬要把一些問題干部塞進來,我們當然不會同意了。”
既然要把問題擺到桌面上,金帥自然不會再顧忌:“既然省委組織部在這件事情上不作為,我們當然要另想辦法,現在我們已經累死了一個副市長,難道還要讓我們再累死一個不成?”
金帥的話說得夠尖銳的,直接就指出了省委組織部的不作為,盡管錢世軍很不同意金帥的這些說法,但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你省委組織部派來的干部不合適,花都市委當然不會接收了。
沒等錢世軍講話,金帥又說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另想辦法了,否則就會影響到正常的工作,所以我們才以市委的名義向中組部請示聘任幾名市長助理,我們這樣做既沒有增加編制,也沒有違反干部管理規定,又何錯之有?曹玉偉對我們的橫加指責,我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金帥同志,我并沒有說你們做錯了什么,我只是說要從班子的團結方面來考慮問題。”
“團結固然重要,但必須是有原則性的團結,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花都市委是不會做出讓步的。省委組織部不作為是他們的問題,但決不能因為某個人的原因而破壞了花都市的大好形勢,否則這是對黨和人民的犯罪,這是一個最大的原則。”
什么叫做油鹽不進,錢世軍今天是真正領略到了,看來在這個問題上,要想讓金帥做出讓步是不可能的了。
“我認為這次你與曹玉偉同志的矛盾是因為誤會而產生的,既然有誤會,解釋清楚就可以了,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召開全國黨代表大會了,目前還是一切以安定團結為主,不要再引起什么紛爭了。”
金帥從錢世軍的眼睛里看出來了,這老家伙說的是真心話,全國黨代表大會召開前期,各地政治上的穩定、社會的和諧是頭等大事,如果出現了問題,中央就要追究一把手的責任,錢世軍要想平安的退下去,他就必須要做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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