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教育工作會,透出了許多的信息,暗含著許多的門道,已經讓全系統的同志個個都惴惴不安。有一個明確的一把手,對于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在很多時候,具有至關重要的影響。
這個時候,翟新文向方圓“請示”,要回教育局,雖然不參與工作,但是帶來的信息量就更大了。這不是把家里的東西到處亂扔——給添亂嗎?但方圓能拒絕嗎?且不說翟新文還是在任的局長,就算是翟新文是退二線的領導,想回教育局看看報紙,學學文件,誰還能攔著不成?更何況,今天宋云生有了許多的暗示。
方圓說:“歡迎翟局長回來上班。我太年輕,孫書記更關注黨務,請翟局長多指導啊!”
翟新文很客氣:“方局長,不敢當啊!世界還是屬于年輕人的。我說過,只要你還在教育局,我不參與,不干涉。我什么時候,也不想給你造成半點為難。”
方圓說:“謝謝翟局長。”
還用再說什么嗎?方圓如果再看不出翟新文的企圖心,也白在官場混這幾年了。翟新文是盯上了自己離開后的東州教育局,這肯定是宋云生的暗示。但是,宋云生為什么這么有把握,讓翟新文一定能夠回來主持大局呢?要知道,葉繼成支持的是孫紅軍!
方圓低估了宋云生的政治智慧。一個能成為地級市市長的人物,同樣是胸有千壑。方圓去哪里?宋云生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畢竟方圓剛剛從延平縣回來。那么,葉繼成盯上的位置,不是江南縣的縣長,就是甌江區的區長。適合這個崗位的人選,也不是特別多。從延平縣反饋的信息來看,吳震去當縣長的可能性很大。縣長可是稀缺資源哪!好不容易空出一個縣長的位置,那還不搶破頭。而江南縣王首民是王國棟的人馬,估計晉升縣委書記的可能性很小。這縣委書記是誰,宋云生也想爭一爭,是代表郭鋒書記爭一爭。至于甌江區,大盤子已經差不多了,群峰的力量,王國棟的力量,省委組織部的力量,以及梁兆朋的大力推薦,已經讓群峰就任區委書記差不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么,吳震去甌江區任縣長,他空出的常務副縣長就非方圓莫屬了。
看起來,吳震是鐵了心要投奔葉繼成了。你葉繼成安排人馬,占據這么重要的縣長崗位,其他人會不會反對?要知道,東州也不是葉繼成一個人說了算。葉繼成要想實現這樣的布局,必須有更多的常委支持。而如果把翟新文回歸教育局作為交換,葉繼成想不答應也難。沒有人會為難方圓,但不意味著沒有人會不為難吳震。而自己的支持,對葉繼成實現所謂的布局,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自己的手中,有鐵票三張,自己一票,鄧云聰一票,常友強一票。這就是實力和底氣所在。
這個下午,方圓一起心緒不寧。確實有太多的原因讓方圓心情不平靜,比如任小愛的問題,比如翟新文要回來上班的問題。當然,方圓的幾乎所有嫡系部下,如汪興邦、曹本松、謝秉國以及相關的科長李國強等,都在這個下午擠進了方圓的辦公室,紛紛向方圓匯報請示工作。實際上,大家的心理都是一樣,要找方圓落實,是不是他要離開東州教育了。
方圓根本不可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回答。方圓說:“只要我還在這間辦公室辦公,那么我就要干好一天的工作。不要聽著風就是雨,不要聽信謠言和小道消息。”
話雖然這樣說,但方圓又怎么能平息事關每一個人切身利益的各種流言傳播呢?小道消息永遠比新聞聯播傳播的速度還要快,而且無聲無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已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方圓覺得這個下午,簡直是楊白勞過年關——純粹是煎熬。當然,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方圓找到了孫紅軍,告訴孫紅軍:翟新文明天可能要回教育局上班了。
孫紅軍先是一臉的驚訝,仿佛是看到了太陽高懸天空這里又下著瓢潑大雨的神奇景象;然后臉色迅速地灰暗下去,語氣也有些沮喪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該來的誰也擋不住。”
方圓說:“其實我還是希望你能勇敢地擔當起來,但你必須要抓緊最后的時機,展現出你的能力和水平,讓市委放心,讓更多的領導了解你。”
孫紅軍說:“我連個教育工作會的講話都講不好,我還能干什么?”
方圓說:“我可以再幫你一回。”
孫紅軍說:“怎么幫?”
方圓說:“過幾天,馮省長就要來東州視察了,職業教育是重要的一站。工作匯報,以及各個點的現場,我就交給你負責了。孫書記,成敗在此一舉,能不能讓省長也肯定你一回,意義非同尋常。”
孫紅軍說:“我能行嗎?”
方圓說:“你能行!”
下班了,方圓下樓,司禮國已經等在了那里,李金貴也等在那里。方圓有些奇怪:“你們這是?”
司禮國說:“局長,翟局長已經給我打電話了,讓我明天接他上班。從明天早晨開始,小李開車接送您。我就不能給您開車了。今天,先讓小李熟悉熟悉路。”
司禮國的語氣里,帶著無限的傷感。方圓說:“今天啊,我自己開車。我晚上有個活動,就不需要你們一起去了。”
李金貴說:“局長,我送您吧。”
方圓說:“來日方長。”
方圓鉆進了駕駛室,把兩個司機都甩在身后。司禮國嘆口氣,李金貴有些遺憾:“司哥,咋給局長開車,還這么難呢?”
司禮國說:“小李,你這還有希望,我連希望都看不到了。”
正要轉身,張元慶站在司禮國的身邊,笑瞇瞇地問:“小司,什么希望都看不到了?”
司禮國驚出一身的冷汗:“張……張主任。”
張元慶說:“走,開著翟局長的車,拉著我,去翟局長家,問問翟局長還有什么需要準備的。”
李金貴根本看不明白張元慶是什么意思,但司禮國是看明白了:張元慶,絕對是屬于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類型。別人誰去翟新文家都會有顧慮,有障礙,但張元慶去不會。因為張元慶是辦公室主任,就是為各位局長服務的。在教育局內傳言方圓要離開的消息之時,張元慶去翟新文家,也是意味深長啊!
司禮國說:“好的,我送張主任去。不過,車子最近沒開,有點臟。”
張元慶說:“那就去洗車場,洗干凈了再去。我們先去家樂福商場,我去買點東西,你去洗車。最好一些車里的座墊什么的,都換上新的。開出發票來,給我。”
方圓去了任小愛家。方圓把車停在了家樂福商場的停車場,出門之后,又搭一輛出租車。唉,當官了看似風光,其實太不自由了。要知道,連法國總統約會他的演員情人,都需要戴上頭盔,騎上摩托車,就怕讓人家看見;自己在網民罵官一片的環境里,更要小心謹慎為妙。當然,當法國總統背著第一女友,約會新情人的事情曝光之后,法國總統的支持率不降反升,這個就太難讓人理解了。法國的老百姓,對法國總統可真寬容大度啊!在中國,早就被罵死了,然后撤職等著你,甚至還要雙規查處,再把人送到監獄里。什么時候,自己到法國去當個啊?
方圓去超市買了一些吃的、喝的、用的,然后搭上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方圓前腳剛走不一會兒,張元慶坐著司禮國開的紅旗轎車,也來到了家樂福超市。這里是張元慶的傷心地。當初,就是在這里,自己看到了方圓和一個女的,然后嫉妒的心理讓張元慶給方圓制造了一個緋聞,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的竟然是孔雙華,結果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對這家樂福,張元慶感情很復雜。家樂福已經攻下了東州的政府采購,在這里購買的物品能夠報銷。雖然張元慶準備以私人名義去看望翟新文,但是卻準備利用手中的權力,特別是辦公室主任負責教育局的日常開銷這個獨特權力,給翟新文用公款買一些可心的禮品,來表達自己對翟新文的心意。今天不做,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等方圓要走了的消息公布了,那可就晚大發了。
司禮國停好車,張元慶正準備下車,司禮國說:“張主任,方局長的車也停在這里。”
張元慶吃了一驚。順著司禮國指的方向,方圓看到一輛嶄新的帕薩特轎車就停在左前方的停車位上。車牌號碼,熟得不能再熟。張元慶當機立斷:“小司,馬上把車開走,去人本超市。”在這里要是跟方圓碰了面,沒辦法解釋清楚,更何況如果方圓高升或調離,一樣能收拾自己。方圓,自己再恨他,也得罪不起他啊!咱惹不起,躲著走,行嗎?
司禮國開的紅旗轎車,在家樂福的停車場,停了整整三十秒,然后迅速離開了家樂福。在出口,收費員伸出手指:“停車費,4塊。”司禮國拿出4元錢,換來了擋桿升起。司禮國感嘆:這4元停車費,大概是東州最貴的停車費了,連一分鐘不到,也得按一個小時來算,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