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3、每一樣食品都寄托著深意

一覺醒來，已經是早晨7點了。雖然孔家的房子隔音效果還是相當不錯，在中國最隆重的節日，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還是像雞打鳴一樣，叫醒了酣睡的人們。

當然，一宿沒睡的也大有人在。有看電視的，春節聯歡晚會結束之后，一般都安排一部賀歲片，看完賀歲片，也差不多該天亮了；有打紙牌搓麻將的，一年中難得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在一塊兒玩一玩，樂呵樂呵，這個消磨時間很快，打不了幾圈，天就亮了。

但在孔家，一家人在11點的時候，就睡覺了。除了方圓以前在拼公開課的時候，能夠連續作戰之外，剩下的孔子田、孔媽媽、孔雙華，都沒有熬夜的習慣。天長日久，連方圓也很習慣于早睡早起了。

方圓醒了之后，看到孔雙華還在熟睡，方圓便悄悄起身，拿著手機來到客廳。岳母已經起床了，正在廚房里忙活。方圓連忙走了過去，對岳母說：“媽，起得這么早。我來幫你吧。”孔媽媽現在是看到女婿心里就舒坦，說：“你怎么這么早就起床了？再睡一會兒吧。早餐我一會兒就做好了。”方圓說：“媽，我和你一起吧。”孔媽媽說：“不用了，很簡單的，我把松糕切一切，再醬肉切一切，就差不多了。你看，蒸鍋里蒸著雞蛋和粽子，一會兒我再煮一點湯圓，咱初一的早餐就得了。”方圓說：“媽，要不我跟您學怎樣煮湯圓吧？”孔媽媽聽著心里就喜歡，女兒嫁了這樣的女婿，真是好福氣啊！孔媽媽說：“行，你去洗洗手，過來煮湯圓。”

有了煮餃子的經驗，方圓對于煮湯圓也輕車熟路了。水燒開后，把一袋湯圓倒進鍋里，不停地按照一個方向推動，防止湯圓沉底之后與鍋底沾在一起。等湯圓逐漸漂起來之后，再煮幾分鐘，看到湯圓的面積似乎更加膨脹些，這便煮好了。

這一邊，孔媽媽也把松糕和醬肉切好了，碼在盤里。孔媽媽說：“趕快把湯圓盛碗里，帶一點湯。”方圓連忙照做。

只一會兒的功夫，餐廳里的餐桌上，擺上了四小碗湯圓，每一個人的眼前還有一個小碟和一雙筷子。餐桌的中間，碼著四個大盤，分別是粽子、松糕片、醬肉片和雞蛋。還有一小碟蜂蜜。孔媽媽說，這是用粽子蘸著蜂蜜吃的，喜歡甜一點的就可以這樣做，不喜歡甜的，就吃原味。

孔雙華伸著懶腰出來了：“這么香啊！”方圓說：“雙華你起床啦？”孔雙華說：“起了。這鞭炮可真響。方圓，你不到門口放放鞭炮嗎？”方圓說：“好。”孔媽媽說：“別急，等你爸起床后，咱吃飯前放。”方圓說：“好。”

孔子田也很快就起床了。當一家人團坐在餐桌周圍的時候，方圓說：“媽，現在我可以放鞭炮了嗎？”孔媽媽說：“放吧。”孔家的鞭炮，是孔子田的司機小周送來的，或許是太熟悉領導的脾性，送的鞭炮就是那種很普通的小型鞭炮，叫大地紅。方圓把鞭炮拆包，提溜著上端，掛到了客廳外晾衣架的最遠端。

鞭炮響起來了。方圓回到座位上，孔媽媽說：“吃飯吧。今天的早飯，大家每一樣可都要吃，哪怕你是不愛吃。這每一樣都是有講究的。”孔子田笑著說：“是啊，講究很多哩！不過，現在的許多年輕人已經不知道了。小方，你們東北老家初一早晨吃什么？”方圓說：“我們一家人其實和東北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有些不一樣。我們一家都是從山東過去的，所以還延續著山東的傳統。我家初一早晨吃純菜餡加豆腐的菜包，再加上三十晚上的剩菜。”孔子田說：“是啊！從清朝入關以來，從山東遷到東北的人，前前后后也有兩三千萬了。可以講，現在絕大多數東北人，都跟山東人能找到血緣的關系。”方圓說：“是的。”孔子田說：“你們吃的早餐有什么講嗎？”方圓說：“聽我媽媽講，還是有講究的。這菜包，諧音財寶；這豆腐，寄寓著全家人在新的一年都有福；這剩菜，就是全家人就剩下財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是不是很準確，我也拿不準。”孔子田說：“北方和南方的傳統不太一樣啊！”孔雙華說：“要是真在東北過年，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呢！”孔媽媽說：“咱東州啊，這初一的早餐，也跟北方一樣，寄托著很多的含義。你看看，這年糕，是希望我們年年高；這年糕包肉，實際上與保佑的意思也相近啊；這湯圓，就寄托著全家人團團圓圓；這粽子，既包含著牢記祖宗的意思，也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金榜高中啊！初一吃雞蛋，則是希望這圓圓的雞蛋能讓吃的人這一年順順利利一滾就是一年。再加一點蜂蜜，也是希望我們新的一年里，生活像蜜一樣甜。”孔雙華說：“媽你真偏心眼兒，以前過年從來不講這個，這一回方圓在咱家過年了，你講得可真詳細。那我今天早晨，所有的東西我都要吃。”孔子田呵呵地笑著：“其實我知道的，也沒有你媽媽知道的全啊！今天我也跟你媽媽學不了少呢！”方圓說：“爸您太謙虛了。不過，今天早晨我可是真跟媽媽學了不少知識。”孔媽媽笑了：“明年春節啊，我要改革創新一下，再包幾個菜包，再切幾片豆腐，把北方的傳統也跟咱東州的傳統結合結合，畢竟小方既是東北人也是東州人，明年這個時候，外孫也出生了，他身上的血脈可是一半東州一半東北啊！”孔雙華說：“支持。還有什么能套上吉利的，咱都可以加上。就怕到時候，我的肚子盛不下那么多好吃的，怎么辦？”

方圓在心里，還是很在意孔媽媽講的這些吉利話。看來，今天的每一樣，都要吃一吃。說人是唯物主義者，那是被中國特色的品德與政治課程給熏陶的；其實人的本念都是唯心的，心中還是有一個神靈的存在，或許在信佛的人看來，神靈就是佛祖，就是如來；或許在穆斯林信眾們看來，神靈就是默罕默德；或許在天主、基督徒們看來，神靈就是上帝——但全球幾乎所有的人，都有一個信仰的神靈存在，哪怕是最樸素的中國農民，也知道敬畏老天爺。老天爺是誰，恐怕許多中國農民也解釋不清，但這老天爺實際上就是廣大中國農民心目中的神靈吧。

方圓要給孔子田剝雞蛋。孔媽媽說：“今天早晨，自己的雞蛋自己剝，別人剝了，可就不靈了。”方圓笑笑說：“遵命。”這時的方圓，就徹底地只顧自己吃了。吃一個湯圓，團團圓圓；吃一個年糕包肉，期望年年進步年年高，也祈禱上天保佑；吃一個粽子，那是希望自己新的一年再能中個大獎比如直接任命為校長；吃一枚雞蛋，那是希望這圓滿與順利一滾就是一整年；把粽子蘸一點蜂蜜，那是希望自己的事業、家庭都能像蜂蜜一樣甜。在這一點上，雖然方圓是中國共產黨黨員，但也不能否認自己心中還是有一個神靈存在，這個神靈不是馬克思，也不是毛澤東，而是和千千萬萬個普通中國人民一樣，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那個神靈。在學校，曾經有同事講過，每年過年的時候，前去東州市區最大的寺廟祈福的人絡繹不絕，現在許多人都是開著車去的，特別是除夕過了12點，這寺廟周邊就會陸續地聚焦大量的車輛，這車輛里，不乏那些掛著車牌為“清F000”打頭的車——這些車牌是屬于東州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及各大局委辦專用的車牌號，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了許多身為幾十年老共產黨員的中高級領導干部也一樣不能脫俗，心中一樣有個神靈，心中一樣在祈禱神靈的保佑。曾經有人開玩笑說，這些去寺里祈禱的領導干部，有一些就是因為做受賄貪污的壞事太多，過年的時候到寺廟里祈禱祈禱，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不要被發現劣跡，不要失去官位，更不要被雙規。沒有人相信，這些去祈禱的干部，在佛的面前會祈禱，請上天保佑東州的百姓生活安康，保佑中華民族繁榮昌盛——這個用腳趾頭想都能想明白，畢竟人的本性不是為公，而是自私的。

或許是經過了孔媽媽解釋每一種早餐的緣故，今天的早餐，一家人吃得特別好，也特別飽。方圓更是每一樣食品都吃了不少，就是希望能夠天佑我才，在2007年能夠順利、發達。

這個時候，孔子田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響了起來。全都是拜年的電話，孔子田也無心再吃下去了。孔媽媽問：“老孔，你吃飽了嗎？”孔子田說：“我所有的都吃過了，可以了。”

收拾餐桌的時候，方圓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還沒有開呢！原來是準備一早就開的，后來進了廚房，幫著岳母做早餐，結果給忘記了。今年春節，會不會有人給我打電話拜年呢？方圓帶著這樣的心思，打開了手機。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