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5、翟新文的鐵腕

第965節

東州市教育工作會議被安排在瑞安市桐溪大酒店，會期兩天半。第一天上午開會，下午邀請了東州師范大學教育系教授徐前為參會人員作講座；第二天安排到瑞安桐溪風景區旅游放松；第三天上午，翟新文局長作重要講話；中午午餐后，返回東州。

瑞安市是東州市區南側離東州最近的縣級市，縣城距離東州市區也就二十多公里的模樣。這里的桐溪風景區，是一個避暑的勝地，被南北朝時期梁朝的宰相陶弘景贊譽其“實為欲界之仙都”，素來享有“小西湖”之美譽。他在《答謝中書書》里這樣寫道：“山川之美，古為共談。高峰入云，清流見底；兩岸石壁，五色交輝。青林翠竹，四時具備。曉霧將歇，猿鳥亂鳴。夕陽欲頹，沉鱗競躍，實是欲界之仙都。自康樂以來，未復有能與其奇者。”由此可以想象當年先賢清修之勝境。桐溪這地方放在全國看，并不算是什么知名的旅游區，但溫州本地人還是很喜歡的，這個景區以桐溪水庫及周圍景觀為主體，湖光山色相映成趣，碧波蕩漾，輕舟掠影，群山環抱，湖中有山，山中有湖，欲界仙都。水庫兩側小坳中的龍潭，砥石層疊，碧泉淙溪，叢林茂盛，極富山林野趣，是水陸活動兼營并重的湖山結合型。景區內分布著釣魚巖、紗帽巖、金奶巖、壽桃巖等50多塊怪石。循水庫邊道而上則有許多石洞，蝙蝠洞、觀音洞、通天洞等怪洞云集，石怪巖奇洞幽深，古代遺跡，彌足珍貴。夏季到來，遍地的梧桐，用寬大的葉片，為這里撐起一片片的涼蔭，是東州人喜歡的度夏之處。

這一次東州教育工作會議參加的范圍，包括東州市教育局科長以上的同志，包括東州市72個局屬學校的副校級以上干部，包括擬提拔重用的25名人選，包括來自四區五縣（市）的教體局局長、黨委書記、分管教育的副局長和教育科（股）長。本來要邀請繼續分管教育的常務副市長鄧云聰參加，但鄧云聰公務繁忙，表示由教育局自己開就好，市政府對教育局信得過。這樣，來的市領導只有市人大副主任歐晉德、市政協副主任孔秀云。他們也僅僅是參加第一天的會議、第二天的旅游，第三天翟新文作重要講話，就取消了。該來的都來了，唯獨原教育局局長、現教育局調研員韓素貞請假，說身體不適，不能出席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前她是中心，大家圍著她轉；現在她被邊緣化了，大家都圍著翟新文轉，見到這樣的情景，她的心里受不了。

第一天的會議，全面總結了上半年全市的教育工作，全面部署了下半年的工作任務，開得相當成功，可見鄒志剛和申軍這些人，為教育工作會的籌備是下了大功夫的。下午，東州師范大學教育心理學院的教授、博士生導師徐前，給全東州教育系統的干部們，作了一次《教育改革的方向在哪里》的專題報告，他從“教育是最大的民生”這個層面，對教育均衡、教育優質、教育公平、教育和諧、教育前沿五個層面，進行了深入淺出的剖析，讓聽講座的每一個人都覺得這一次花錢請的教授，水平就是不一樣。作為徐前的教育碩士方圓，聽到周圍人對恩師的贊譽，自然也是由衷地為恩師感到自豪。第二天的旅游，天氣陰涼，在這個火熱的夏天，能夠有這樣的天氣，真是天公作美啊！當東州教育系統的旅游大軍來到桐溪風景區的時候，可把這些風景區的工作人員高興壞了。自然，這個時候，汪興邦的作用就很好地體現出來，他事先已經做過協調，將進風景區的門票價格壓縮了一半，又給東州教育局省了一大筆錢。而風景區的工作人員因為來了大旅游團，也被領導安排給這些東州教育的各級領導們作解說導游。天氣好，景致好，讓大家的心情都好，照相的，攝像的，比比皆是。翟新文其實也很想與民同樂，但兩位二線市領導歐晉德、孔秀云在場，所以只好專程陪同兩位市領導，幾個教育局的副職也都跟在歐晉德與孔秀云的附近，共同欣賞山、水、溪、潭、石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汪興邦則及時與風景區的領導協調，立刻安排了據說是風景區最好的導游來親自伴游。才走了一會兒，瑞安市教體局的局長帶著分管教育的副市長、人大副主任、政協副主席也趕了過來，向歐晉德、孔秀云及市教育局的領導們問好，又少不了一番寒暄。在旅游的這一天中午，午宴就由瑞安市地方政府承擔。

不是每一個人都心情愉悅，自然也有心煩意亂的人。這其中，最苦惱的人就是孫紅軍。許多心煩意亂的人，都不敢直接找翟新文，都來與孫紅軍套近乎，想了解了解為什么教育工作會上，沒有安排人事調整事項，其實意圖也很明顯，那就是想了解了解自己的未來。但孫紅軍既不敢讓這些人直接找翟新文，又不能對任何人透露工作上的秘密，能說的，只能是：人事調整工作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開展著，調整方案已經三輪了，現在正在進行第四輪，一切都還沒有定，什么時候調整，不清楚，不知道。問的人就知道從孫紅軍這里問不出什么，許多人又去找蔣春華。這蔣春華雖然多嘴多舌，紀律性還是有的，這個時候最多就是抱怨抱怨：前兩輪方案都已經被否定了，后面的方案調整，她沒有參與，所以也無可奉告。這人事調整也越發神秘起來，許多人都想從翟新文對自己的態度上，揣度一下未來的前途命運了。讓孫紅軍無比敬佩簡直用流行網絡語言說就是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一樣綿延不絕，翟新文在晚上，陪著歐晉德與孔秀云敬酒的時候，與所有的人都是談笑風生、妙語連珠。接受敬酒的時候，也同樣如此。明明是這個人現在還是中學校長，幾天后就要被調整為教導督導員，板上釘釘的事情，但看看翟新文與這個人親密互動的場景，孫紅軍以為這是錯覺，這哪里還像是被遺棄的對象，這簡直就是親兄弟嘛！孫紅軍越發覺得自己水平與翟新文比起來，確實還有很大差距，翟新文的城府現在已經可以用《厚黑學》里的話講是“厚而無形，黑而無色”的程度了嘛！

第三天的上午，翟新文作了重要講話。從早上8：30開始，一口氣講到了11：30。在他的面前，擺放著教育科申軍親自撰寫、鄒志剛改了五六遍的講話稿，但翟新文根本沒有看一眼。他就從徐前教授講的教育改革的方向出發，談了今后一個階段東州教育在教育均衡、教育優質、教育公平、教育和諧、教育前沿五個層面應該做哪些工作，應該有怎樣的目標。讓聽講話的人不但沒有絲毫的困意，更從翟新文的講話中，感受到了翟新文的學識水平，一些原本對翟新文當局長還有些不服氣的人，這個時候也猛然發現：翟新文已經把東州教育的大事小情全部都裝在了心里，全教育系統現在還找不出第二個人有這樣的水平，包括前任局長韓素貞。翟新文在講均衡、優質、公平、和諧、前沿的時候，巧妙地將《東州教育局2007年補充教育工作意見》、將如何辦好人民滿意的東州教育、將徐前教授的講座三個內容融合到一起，既有理論的高度，又有生動的事例，還有工作的方向，又有努力的目標。講的人是滔滔不絕，聽的人是津津有味。大家感到，在經過昨天的旅游放松之后，今天又能聽到這么一個精彩的講話，這一次教育工作會議沒有白開，真是大有收獲啊！

中午吃過晚飯，東州教育局包的八輛大客車就在桐溪賓館的樓下匯合了。還有一輛東州教育局的豐田中巴。當然，這輛車是給教育局副處以上領導坐的，如果說還有一個科級干部的話，那是辦公室汪興邦。這幾天，可真把汪興邦忙壞了，籌備這個大規模會議的會務工作，工作量可真是不輕松。汪興邦同樣明白，自己的前途命運被掌握在翟新文的手中，自己作為韓素貞當年最信任的人之一，要想重新贏得新局長的信任，還需要加倍努力。

車輛從瑞安回東州市區，只需要四十分鐘。在車駛入了東州市區的時候，翟新文忽然開了口：“各位，今天下午我們召開黨委會，研究這一次人事調整問題。之所以在教育工作會前沒有研究，在教育工作會上沒有公布，就是希望每一個參加教育工作會的同志，都能夠開一個心情舒暢的會，都能夠心情舒暢地來，心情舒暢地回。新的學期馬上就要開始了，各學校就要研究新學期計劃了，我們今天下午就研究人事調整問題，我們在座的8位副處領導同志全部參加。孫書記，你現在就通知韓局長，請她也參加。”孫紅軍說：“好。”

下午2點，東州教育局黨委會準時召開。包括韓素貞在內的9名黨委成員全部到齊。翟新文掃視全場，忽然說：“蔣科長，通知一下教育督導室的張元慶科長，列席會議。”蔣春華一愣：“張科長也參加嗎？”翟新文并不多說什么，看了一眼孫紅軍。孫紅軍說：“翟局長怎么說，就怎么做。”蔣春華“哦”了一聲，跑了出去。一分鐘后，張元慶拿著筆和本，跟著蔣春華進了會議室，與蔣春華坐在了一起。

翟新文說：“現在，人到齊了，我們開會。今天的會議，我們主要議題只有一個，就是研究各學校和機關科室的部分人事調整問題。為了更好地促進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必須把更多的講政治、有才能的同志提拔到重要崗位上，讓他們為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多做貢獻。一些能力不強、水平不高的同志，就要讓出現在的位置，讓更有能力、更年輕的同志來做。一些雖然有一些能力，但是不講政治、不講穩定、不顧大局的同志，也同樣要考慮適當調整。按照‘講政治、比才能、顧大局、憑業績’四個方面的原則，我安排了黨委副書記孫紅軍同志和政工科的四位同志，對人事進行了多達四輪的調整。現在，請紅軍同志介紹一下這四輪調整的基本情況。”

孫紅軍按照事先寫好的，并請翟新文過目認可的講稿，介紹了這四輪調整的基本情況。前介紹了前兩輪，是與政工科的同志一起來完成的，到了第三輪與第四輪，涉及到保密工作，是由他孫紅軍一個人獨立完成的。在介紹完情況之后，孫紅軍把打印好的9份人事調整方案親自擺在了9位黨委成員的面前。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看，整個會議室呈現出了空氣凝結的味道。孫紅軍擔心，暴風驟雨即將來臨，這空氣里透著這么一股味道。

10多分鐘后，翟新文突然發問：“各位黨委委員，大家都看完了嗎？”看到眾人都分別點頭，翟新文說：“大家有什么意見，可以提出來，我們黨委會上就是要研究和討論的。我作為書記兼局長，絕對不搞一言堂。”于勝利第一個發言：“翟局長，我看了看，總體上還是比較客觀公正的。但我推薦的三個人，怎么全安排了工會主席？”翟新文說：“其實我也想安排為副校長，可是副校長要管教學、管德育，從總務主任提拔起來的同志，管管工會正合適。從體育提拔起來的同志，讓他指導教學，能夠指導嗎？”鄒志剛說：“是啊。就能指導了體育教學，其他啥也指導不了。”于勝利不再吭聲。翟新文說：“我這一次的原則剛才已經講了，四條，講政治，比才干，顧大局，憑業績。如果說這一次的人事安排，不符合這四條原則，大家可以批評，我接受。”

沒有人說話。馮亮似乎急著要說，但被韓素貞的目光制止了。這一微妙的動作翟新文看得一清二楚。翟新文心里話，我把你韓素貞推薦的人選，都安排得很好，你韓素貞也沒有什么意見吧！至于原來的一些老同志被安排到教育督導員的崗位，雖然有清除異己的嫌疑，但也確實是東州教育發展的需要。不讓更年輕、更有能力的同志干，這些學校怎么能干得好？

韓素貞果然說話了：“新文同志，這一次安排了這么多的教育督導員，是否顧及到他們的感受？”翟新文說：“當然，這些同志從校長或書記的崗位上被調整為教育督導員，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我知道，韓局長從來都是顧全大局的人，心里很清楚為什么要調整他們？學校辦得都快辦不下去了，還把他們留在校長或書記的崗位上，這是對東州教育負責嗎？這是在辦人民滿意的教育嗎？換新的年輕的有能力的同志上，就是要扭轉這種局面。我們作為東州教育的領導同志，更應該考慮的是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考慮的是黨和人民交給我們的責任與使命，而不是考慮這些同志的感受。”

韓素貞啞口無言。翟新文說：“其他同志還有意見嗎？”靜默了差不多一分多鐘，翟新文說：“我們舉手表決吧。同意這份調整方案的，請舉手。”

讓孫紅軍簡直覺得太不可思議的是：九名黨委成員全部都舉手贊成。翟新文說：“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就簽字吧。元慶，你過來，把各位領導簽字同意的調整意見收集起來。”張元慶站了起來，愣了一下，有些疑惑：“我嗎？翟局長。”翟新文說：“大家都簽字同意了，你現在就是東州市教育局政工科科長了。今天下午，你和孫書記一起，按照中共東州市教育局委員會的紅頭文件格式，下發任免通知。明確要求，明天上午交接工作，明天下午，新領導到新學校任職。”張元慶一陣驚喜，聲音宏亮地回答：“是。”

對于這一次人事任免能這樣順利通過，孫紅軍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翟新文，不僅僅是給東州教育豎立了一個如何當一把手的新標桿，更成為未來想超越翟新文水平的鴻溝巨壑。孫紅軍反正是覺得，自己的水平遠遠達不到翟新文的水平，做領導，就應該這樣做，跟著這樣的領導，你心服口服；跟著這樣的領導，你能學到很多東西，包括陰謀，包括陽謀，包括殺人不見血的鐵腕手段……亅!章節內容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