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趕到延平,再一次見到了縣委書記岑百強。經dian小說在副縣長馬志聰、教體局書記周小可、局長原進寶的陪同下,視察了多所學校的依法治教情況。
臨近午,馬志聰又要拉方圓等人進入酒店。方圓說:“下午,我還要聽取教體局關于依法治教工作情況的整體匯報,所以午就不要在酒店吃飯了。”馬志聰說:“方局長,酒店昨天已經定好的,現在要是退了,至少會造成幾百元的損失。”原進寶說:“是啊,方局,昨天我親自定的酒店,連菜品都一一落實到位。要是您不去,我們的誠意您感受不到,這交給酒店的錢也拿不回來了。”周小可平常不怎么說話,但這一回,周小可也開口了:“方局,我們都知道您一心為工作。即便是工作,也需要吃飽了飯才能更好地工作呀!您要是不去吃飯,岑書記一定會發脾氣,批評我們教體局接待工作沒有做好,工作不細致,不周到。方局,如果您體諒我們這些基層的同志,還是請您一定跟著我們去酒店。”
看著原進寶有些惶惑的神情,看著馬志聰、周小可的期待,方圓忽然明白了:基層的同志確實不容易。如果今天不去酒店,在基層看來,就等于是宣告了延平縣已經被排除在推薦名單之外,岑百強書記不發脾氣,那是不可能的。岑書記是比較看重這塊省司法廳、省教育廳聯合頒發的獎牌的。作為縣委書記,發展經濟的壓力,維護穩定的壓力,創造政績的壓力,一肩扛多責,不容易啊!但是如果今天要去酒店,延平方面也是暫時地放心,但推薦的名單到底花落誰家,方圓的壓力也可想而知。
方圓說:“好吧。我代表法規科的幾位同志,感謝延平縣領導的盛情。不過,話說到前面,第一,不喝酒,只吃飯。絕對不能出現把我們市教育局的幾個同志都灌醉的情況,然后下午根本就聽不了匯報,只能返回東州。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受損失的是延平縣,因為延平縣少了一個可以讓我們更好地了解延平縣依法治教情況的機會。”馬志聰說:“方局說得對。我們不想失去這樣一個讓市教育局領導了解延平的機會。今天午,全桌一人一杯葡萄酒,一杯到底,怎么樣,方局?”方圓說:“好。我贊同馬縣長的意見。”馬志聰說:“請方局繼續指示。”方圓看了一眼原進寶,他現在在馬志聰的面前很老實,已經基本上是喪失了話語權,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在廉松當延平老大的時候,馬志聰一個堂堂的副縣長,竟然會遭到教體局局長的蔑視;現在,換了岑百強任縣委書記,馬志聰終于可以像一個真正的副縣長一樣說話了。這其實才是最正常的狀態,以前那才叫不正常。不過,能夠體會得出,原進寶現在的日子確實不太好過,似乎周小可也可以在教體局有一定的發言權了。
方圓說:“第二,五個報名申參加省依法治教示范縣評選的縣區,到今天我已經走了四個,最后一個是龍灣區,明天也一定要走完。我的態度很堅決,公平,公正,公開。滕科長,賈老師,路老師負責具體的檔案檢查、實地查看、按照省標準審核籌備情況、給各縣區打分等工作,我對滕科長、賈老師說了,誰最能在16選10的評選獲得勝利,就推薦誰。為了這個目標,我肯定不會偏袒與我關系好的縣區,一定會以事實來說話。所以,我希望,延平方面拿出真本事來,讓滕科長等同志感覺到萬無一失,這才更有希望。”
馬志聰贊嘆道:“如果每一個領導同志,都能像方局這樣對待工作,我們的城市就會更有希望,我們的國家就會更有希望。實事求是,是我黨的優良傳統,這一點,在方局的身上體現得特別清楚。方局,我代表延平方面表個態:我們一定朝著最好的目標去努力,如果我們最后落選,那只說明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我們技不如人。岑書記說了,做不好,可以考慮換人來做,誰能做好,就讓誰來做。”
周小可面有得意之色,方圓再看原進寶,雖然臉上還有笑容,但那是擠出來的尷尬之笑,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竟然多了幾分乞求或者說是期待。看來,原進寶的局長寶座現在已經搖搖欲墜了,或許,岑百強當選縣委書記之后就有了換人的想法,這一次如果推薦的省首批依法治教示范縣名單不是延平縣,岑百強正好可以借機將原進寶拿下。方圓感嘆:官場復雜,遠非自己想像得那般可以左右逢源,現在看來,馬志聰、周小可是咸魚翻身,原進寶是岌岌可危了。
方圓敏銳的感受,當然不可能拿出來說。但方圓心里不想摻和延平縣的任何斗爭,首先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其次,官場斗爭,離得遠一點會更安全些。縣里的斗爭,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市里斗爭的縮影或者說是具體體現。昨天在江南縣,縣委書記盛建濤與縣長王首民之間,似乎也是面和心不和,盛建濤與市委常委盛治仁部長之間肯定有關系,而王首民縣長似乎應該是王國棟書記比較器重的人,只不過,在為江南縣贏得省依法治教示范縣這個共同目標方面,兩個人是有一致的意見。
午宴很好地體現了延平縣的一片“盛情”,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既然確定了就喝一杯酒,普通的薏絲琳、莎當妮、解百納之類的一般葡萄酒是不能上了。馬志聰說:“方局,滕科長,今天我們就按照法國人喝葡萄酒的方法,品一點好的葡萄酒,好不好?”方圓說:“隨意來一點就可以,普通的干紅、干白,或者啤酒,都行。”馬志聰說:“喝得少,就要喝得精。服務員,你們這里有什么好的葡萄酒?”服務員說:“我們這里比較好的酒是張裕愛斐堡國際酒莊大師級赤霞珠干紅。”馬志聰問:“多少錢一瓶?”服務員說:“988元。”馬志聰說:“好,就來一瓶吧。用醒酒器,把這好酒要醒好。”服務員說:“好。”
方圓知道有更好的葡萄酒,最貴的葡萄酒,一瓶都得好幾萬元。但公務招待是有一個標準來限制的,今天能喝這988元的酒,已經算是非常破格了。或許,馬志聰已經把10瓶一般價格的普通干紅或干白算出一個價格,大概也是百元的樣子。人的精明不需要寫在臉上,而是看這個人做了什么。
馬志聰說:“咱國人喝酒,講究個熱情,說酒要滿,心才誠。其實我是很反對這樣喝酒的。看看外國人,特別是法國人,喝酒的時候,小半杯干紅或干白,一個party從開始到結束,就足夠了,這才叫真正的喝酒。今天方局倡導不喝酒、少喝酒,這充分體現了方局的明素養。我非常非常支持方局,今天我們就這樣來品酒,而不是灌酒,好不好?”
方圓點頭:“能跟馬縣長學學如何品酒,也算是提高了我們的喝酒素養。感謝馬縣長給我們提供這樣一個機會。”馬志聰說:“我這也是跟其他領導學的。干紅也好,干白也好,如果是仰脖就是一杯的話,那絕對是浪費。今天當著方局的面,我就賣弄賣弄,也請方局不要笑話。”方圓說:“說起來,我是真不會喝葡萄酒呢!純粹是胡亂喝。”滕飛躍說:“我也是。”賈亮說:“明天讓江南縣給灌得,干紅就是一杯一杯地喝,醉得不行。真不愿這樣喝啊!”
方圓忽然覺得,賈亮在這個時候提到江南縣,實在是太不合適。方圓瞅了賈亮一眼,沒有說話。滕飛躍看得分明,說:“今天我們在延平縣,只談延平縣。我也很想向馬縣長學學如何品葡萄酒呢。”
服務員把酒拿過來了,是一個深色的木盒子。當著大家的面,把木盒子打開,一個粗肚子矮身子的酒瓶從盒子里取了出來。遠遠看去,酒的顏色極深,與一般的干紅相差較大。這還不算是非常好的酒,但比平常喝的幾十元一瓶的葡萄酒比起來,還是看出了檔次的不同。
打開葡萄酒,將酒倒入一個敞口的醒酒器內。馬志聰說:“醒酒很重要。好的葡萄酒啊,只有醒透了,這酒的香味就出來了。真正的醒酒,至少應該醒兩個小時以上。今天是來不及了,不過,我們還有自己醒酒的方式,就是搖杯。”
方圓洗耳恭聽。馬志聰讓服務員給每個人倒了四分之一杯的樣子,自己首先端起杯,說:“醒酒其實就是讓葡萄酒與空氣充分接觸,氧化之后的酒,酒的醇香就出來了。幾十元的葡萄酒,再醒也醒不出味道。這個酒,雖然不是上萬塊的酒,但也能醒出味道來。我們就這樣搖吧。”
大家都跟著馬志聰,學著馬志聰的樣子,輕輕地捏住酒杯的長柄,輕輕搖晃。應該可以看出來,馬志聰的技巧很是嫻熟,深紅色的酒液被馬志聰搖得緊緊貼住了酒杯壁,呈現出鮮紅的顏色,薄薄的一層。方圓等人顯然比較陌生,這酒搖得像波浪一樣起伏。方圓說:“馬縣長看來是品酒的高人啊!”馬志聰有些得意之色:“以前比較悠閑的時候,晚上會倒上小半杯葡萄酒,天天這么搖啊,就搖得熟了。我的這杯酒香味出來了。”馬志聰把鼻子靠近酒杯,深深地嗅了一下,然后閉上眼睛,很享受的模樣。方圓把杯子靠到鼻子邊,卻沒有聞到香味。
馬志聰睜開眼睛,說:“這個酒是相當不錯的,是真品,至少應該是2002年之前的陳釀,至少有6年了,或許有10年。”
方圓感嘆:“品酒能品出這樣的境界,真讓人敬佩啊!”馬志聰笑道:“這是閑出來的毛病。岑書記主持縣委工作以來,我再也沒有時間去品酒了,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樣。”方圓又聽出了這里面包含的政治意味。似乎馬志聰有一點點留戀過去的工作狀態,而更滿足于現在的工作狀態了。方圓說:“我的酒,怎么還沒有香味呢?”馬志聰說:“來,我給方局搖一搖。你的這一杯啊,還是醒得不夠。”
馬志聰拿過方圓的酒杯,嫻熟地搖起來,又看到了鮮紅色的薄薄的酒壁。搖了一會兒,馬志聰說:“好了。”把酒杯遞給方圓,說:“這品酒的第一步,就是先用鼻子聞。方局,您聞一聞。”方圓接過酒杯,模仿著馬志聰的模樣,將鼻子靠近了酒杯,呵,一股似乎帶著甜味的清香撲鼻而來,果然不同啊!
馬志聰說:“來,市教育局各位領導,來品一下這好酒吧。我賣弄一下,喝到口里,不要急著吞下去,含在嘴里一小會兒,去體會酒香,最好是讓這酒香從鼻孔里出來。這個時候,再吞下去,體會咽喉處的甜爽感覺,如果你醒酒醒得好,這個時候應該是滿口的香氣了。”
大家學著馬志聰的樣子,按照馬志聰所說的,把杯的葡萄酒泯了一小口。方圓是完全沉浸其,很快就體會到了馬志聰所說的境界:酒香從鼻孔鉆出去,咽喉里是甜香的感覺,而當酒完全吞下去之后,滿口香韻久久不散~~原來酒還可以這樣喝!原來,這樣喝酒才是一種享受,而不是遭罪。
品酒不同喝酒。喝酒的節奏進行得很快,只要人的熱情上來了,就會一杯接一杯;而品酒呢,一小口一小口地來,而且還要搖酒醒酒,這節奏就慢了很多。其實原進寶真地很著急,也是很無奈。按照以往廉松在的時候,原進寶早就會搶過話語權,急著向方圓敬酒表達感情了。今天他也很想這樣做,但看到方圓與馬志聰很是投機,也很享受的樣子,原進寶終于忍住了坐在那里,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主導權一直牢牢地把握在馬志聰的手里,心里有一種失敗的沮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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