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是非

[第3章

第三卷局長之路]

第5節

信訪，是中國政治中人性化的重要體現，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講，是中國獨有的民主形式。許多國家包括美國都是法制化國家，法院一審二審終審之后，就是最終結論，不管當事人是不是還有冤屈，都不能再到任何部門投訴。而中國則不同，只要是老百姓覺得自己受了冤屈，哪怕是被市級中院、省級高院甚至最高法院終審，依然可以通過向各級黨委政府的信訪部門或各部門的信訪處室反映問題，傾訴冤情。這其實也是民主，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傾聽民意、體察民情、化解民怨的特殊渠道，世界上其他任何國家都不具備的民主形式。民主是個好東西，但泛民主化，認為什么都需要民主，那實際上是另外一個誤解，像泰國就是典型的例子，當支持他信的政權執政時，黃衫軍通過占領總理府、國際機場等癱瘓了國家；當反他信的政權執政時，紅衫軍包圍了首都～～這讓整個國家都基本陷入停頓，哪里還有什么正常的生產經營？一向以旅游作為支柱產業的泰國，其旅游產業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在一定程度上，民主過了格，整個社會就會形成無政府、無秩序狀態，因此民主也需要制約，也需要有一個限制的機制和手段，就像是美國號稱最講民主，但在美國，隨時可能都會有警察用槍指著腦袋，如果反抗，立刻格殺無論，不需要走任何民主程序或報告上級的程序；就像法國也是民主化國家，當北非在法國的移民在巴黎表達反歧視的游行時，中間或許有一些過激的行為，但是遭到了法國軍警的殘酷鎮壓，幾百人喪生。民主與專制，其實是對立統一的關系，過于民主，就會意味著混亂，意味著無秩序，意味著低效率甚至無效率，一件很迫切要辦的事情因為要走民主的程序拖幾年辦不了很正常；過于專制，雖然意味著效率極大的提高，意味著執行力，意味著秩序，但一旦缺乏了監督，如果有錯誤的決策，就會給國家和人民造成巨大的傷害。所以，真正的民主國家，需要在民主與專制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包括中國、美國在內的世界許多走向或已經富裕的國家，都在探索更有效率的民主形式。

信訪，正是體現著中國傳統文化特色和人治特色的一種積極探索，新近出現的“群眾工作部”是對信訪機制的深化與新探索，其本質是中國傳統幾千年所延續的給青天大老爺攔轎子訴冤情的新時期表現形式，期望著通過信訪部門的介入特別是領導干部大接訪，來解決冤情。事實上，信訪確實解決了許許多多的人民群眾的疾苦，許多地方初信初訪的結服率達到了90％以上；但是信訪老戶，有一些確實是冤情的，但是也有一些就是秉持著“能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態度，退休了，在家沒事干，到信訪部門鬧一鬧，能占政府一分便宜就占一分。鬧得越厲害，地方政府為了息事寧人，采取了用錢買平安的形式，讓一些沒有多少冤情但特別能鬧的信訪群眾占了便宜，拿到了幾萬更甚幾十萬不應得的“平安費”，也造成了一些專門以上訪為職業的上訪專業戶，其中的一些人也因此而發家致富。

某市曾經有這樣一個上訪人，他確實有冤情，工作中受過輕傷，也免費治好。退休后又想起這件事，到信訪部門上訪，要求給予補償。因為很能鬧，吵得信訪部門雞犬不寧，信訪局給企業施壓，要求化解。企業當時的經營很困難，想方設法籌措了1萬3的費用給了這個人，簽了永不上訪保證書，這個上訪人答應得好好的，也寫下了事情圓滿解決永遠不再上訪的保證，但過了幾個月，他再次上訪，跑到了北京。因為鬧得兇，沒辦法，該市信訪局從信訪專項經費中拿出8萬元付給此人，再次簽訂了永不上訪保證書。一年后，這個人又提起這個冤情，繼續上訪，省城、京城，去就不回來，去了就到有關部門領表。領表意味著給當地的信訪扣分扣錢，在多重壓力下，該市付出20萬元求得一封永不上訪保證書，但幾個月后，這個人再一次出現在北京，信訪的要求提高到了80萬……花錢買不來真正的平安，信訪是幫助人民群眾解決困難的好形式，但也正在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占國家的便宜，占其他納稅人的錢。因此，信訪如何真正能夠幫助有困難的人，如何能夠真正抵得住那些無理訪或要價超高的信訪人所帶來的壓力，還需要進行再探索。

像68中的老師集體上訪，其訴求是有道理的。正常情況下，能夠在初訪就能夠解決。現在，方圓面對的正是這樣一個訴求有道理的信訪事件。雖然是初訪，但上訪人數超過30人，郝丁一、翟新文都面臨著巨大的壓力。而30多人一直不進教育局大樓，就站在教育局的門口，更是引來了許多圍觀的群眾，形成了小范圍的人群聚集。

7月的天，驕陽似火，從下午2時起，68中的老師就在市教育局門口聚集。郝丁一是黨委書記，是信訪第一負責人，其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他年輕，30出頭，在這些老師們面前，哪里能站得住腳，壓根就壓不住場面；翟新文出來后，局面依然混亂。怎么請就是請不進，翟新文的面子也不給。好在翟新文的信訪經驗比較豐富，請機關的人員幫忙，給搬來了椅子，請老師們都坐在機關的院子里，并引導圍觀的群眾離開，這才算有一點點把事情控制在教育局的范圍內。

遇到了集體訪，按照有關的規定，應該向上級部門報告。翟新文與郝丁一商量，是否上報，郝丁一真是害怕了：“翟局長，這件事看能不能緩一緩再報？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們能在教育系統范圍內解決，就在教育系統范圍內解決。”翟新文不動聲色：“按照規定是應該上報的。”很好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郝丁一說：“讓苗群來，讓周素素來，他們拉出來的屎，讓他們自己擦屁股。”翟新文嘆了一口氣：“他們要是自己能擦干凈，還會有這么多老師來上訪嗎？”翟新文說：“馬上作決定，先暫停苗群和周素素的職務。其他訴求，請老師們回去再研究。”

還沒等向老師們宣布決定呢，市政府辦公室和市信訪局的電話就已經打過來了。說是詢問情況，其實就是批評和指責。在迎奧運會的關鍵時刻，在奧運火炬傳遞即將到達東州的關鍵時刻，發生這樣的事情，哪個部門不緊張。很快，畢全力的電話打到了郝丁一這里了解情況，在電話里，畢全力把郝丁一痛罵一頓，要求他務必把事態平息，誰在奧運火炬傳遞前鬧出事情，誰就負全部責任！宋云生的電話也打到了翟新文這里，宋云生只撂下一句話：“誰推薦的苗群當68中的校長，誰也有責任。”嚇得翟新文連忙自己回憶，發現雖然苗群是自己當黨委書記時推薦和提拔的，但是當時自己巧妙地爭取到了韓素貞的認可，提名人是韓素貞。翟新文又與孫紅軍一起，找到了當時苗群的提拔推薦有關檔案，果然是韓素貞推薦的。這讓翟新文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隨后，郝丁一、翟新文、孫紅軍等再一次出現在信訪老師們的現場。郝丁一當場宣布了局黨委的決定：暫停苗群的校長職務、周素素的副校長職務，學校暫由董梅副校長主持工作。原本以為老師們就能夠回去，但大家又七嘴八舌地提出了其他的要求：一、要求方圓或姚長青回68中當校長；二、不得追究今天來表達訴求的任何老師；三、調查苗群和周素素的經濟問題。

郝丁一在團市委可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心里慌得不行。他幾乎是看著翟新文，懇求翟新文給拿主意。翟新文說：“各位老師，大家的要求，我們都記下了。我可以承諾，絕不追究我們所有老師的任何責任，因為大家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到市教育局來反映情況。其他兩個問題，我們今天就開會研究，三天內給大家一個答復，好不好？”

又有老師提出：“我們要見見方局長，我們最信任方局長。”

一句話，說得郝丁一和翟新文的心里真不好受。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翟新文讓汪興邦打電話通過不分管信訪的方圓，趕緊到教育局。

當方圓開著奧迪車在教育局門口停下，與站在門口的汪興邦打了個招呼的時候，已經有68中老師看到了方圓。所有的68中老師都站了起來，不管是年紀大的，還是年輕人。大家一下子擁了過去，許多人就是像流浪的孩子看到了親人一樣，眼淚直掉，聲音哽咽，但還是七嘴八舌地表達出了希望方圓回68中當校長的強烈愿望。一些老師則開始給方圓講苗群和周素素在學校的一些“惡行”。特別是今年的中考成績很差，學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因為獎金分配不公，苗群任人唯親，學校老師們的意見海了去了。今天，只是有正義感的老師過來表達訴求；如果教育局不及時解決68中的問題，將會有更多的老師加入到上訪的行列！沒有人愿意上訪，但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會來上訪！有老師提出來：最擔心將來教育局在職稱評定、稱號評選、開除公職、扣發工資等方面作文章，請方圓一定為大家作主，不能因為這一次上訪而讓大家受牽連。

翟新文、郝丁一只是與方圓握了握手，就站在方圓的身邊聽這些老師的訴說。方圓心里窩了一肚子火：瑪麗隔壁，我后天要上黨校了，今天添這個堵，并且害得我與宋思思的第一次真正意義的約會不得不中斷。方圓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看看郝丁一與翟新文，一個個也是神色嚴肅，可想而知，他們承受的壓力一點也不小。方圓說：“郝書記，翟局長，我剛來，還不知道局黨委的決定。”郝丁一說了剛才的決定，也說了翟新文的承諾。方圓說：“老師們，翟局長、郝書記已經承諾了大家，我看大家都回去吧。局黨委三天內給大家一個答復，如果到時候答復不滿意，老師們再表達你們的心聲。我是真地希望，大家都能夠通過書信或代表的方式，來表達心愿，而不是用在市教育局門口聚攏的方式。只要大家的要求是合理的，我相信，郝書記、翟局長都能夠盡最大的努力，滿足老師們的要求。都回去好好工作吧，不允許大家再集體過來；如果再有不滿意的地方，那么就派代表，或者寫信，或者直接打電話，那樣的形式，我們也一樣認真對待的。”

郝丁一說：“方局長說得對，他說的，就代表局黨委的意見。”

“我們信方局長的。方局長，我們這幾條要求，您一定要好好考慮啊！”老師們還是有些不放心。

方圓苦笑：“我一定會認真考慮的。我相信，局黨委的每一個領導，都會認真考慮的。”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