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盤算

翟新文說：“時間也不早了，我看這件事還是盡快做出決斷，畢竟明天還有很繁重的工作。我談我的幾點看法：一、苗群與周素素必須嚴肅處理，不處理不足以教育其他學校的干部，不足以讓廣大的68中老師平憤。二、苗群與周素素的問題必須盡快處理。在全國上下喜迎奧運的時刻，我們教育系統不能營造和諧穩定的政治局面，我們是有責任的。三、苗群與周素素，不再適合任校長和副校長，以后也不會再任用為干部了。所以，我的意見時：給苗群記大過處分，調離68中，任3中教育督導員；給周素素記大過處分，調離68中，任42中教育督導員。”

這簡直就是把大棒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耿清說：“我同意翟局長嚴肅處理苗群和周素素的意見。不過，在處理的程度上，我認為還是有些輕。68中老師□□，給東州教育造成了極其惡劣的負面影響，也形成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先例。我的態度很明確：第一，開除苗群和周素素的公職。第二，調查苗群和周素素的經濟問題。教育督導員是什么職務？是教育局為了照顧那些老校長、老書記而設置的安慰性職務。翟局長的意思是，還給他們保留著正科和副科的職務，享受著正科和副科的待遇。像苗群和周素素這樣犯了嚴重錯誤的人，還有資格繼續享受正科和副科的待遇嗎？”

這簡直就是針尖對麥芒。孫紅軍、和平、陳奇志、汪興邦，列席的曹本松、申軍、滕飛躍，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都看向了方圓。此時此刻，方圓的內心也飽受煎熬。從感情上講，方圓是很想支持耿清的意見；從理性上分析，此時把這個問題提出來，恐怕會影響到自己的進步。或許不會影響到進步，但是畢竟自己還是多多少少地與苗群有些掛鉤。

方圓決定暫時保持沉默。他看了看大家，笑了笑：“各位同事，我年紀輕，經驗淺，真想跟大家學學該怎樣才能最圓滿地處理好這件事。”

會議室里又陷入短暫的沉默。翟新文的心里是真著急，給孔麗麗遞眼色。孔麗麗心知肚明，說：“各位，其實一個校長不稱職、不合格，撤職已經是最嚴厲的處罰了。開除公職，我認為這前所未有，不合適，也沒有法律依據。”

耿清似乎并沒有退縮的想法：“誰說沒有？劉明不是開除公職了嗎？”孔麗麗說：“劉明是包養女教師，這個是既違背道德也違反法律的事，這個不能同日而語。更何況，劉明竟然用虐待的手段對付一個女性，明顯屬于變態，已經不適合做一個教育工作者了。”耿清說：“賈明與周素素開夫妻店，這難道不違背道德？”孔麗麗說：“賈明離婚了，單身；周素素離婚了，單身。即便是兩個人住在了一起，也沒有違背法律，也沒有違背道德。你情我愿，國家似乎也不應該干涉吧！耿局長，你這個夫妻店，也是道聽途說的吧，似乎沒有真憑實據，對不對？把沒有真憑實據的話拿到黨委會上來講，似乎是不太合適吧？”

真沒有想到，一向穩重而少言的孔麗麗，此刻的發言竟然是這樣的犀利。在這個方面，似乎還真是難以再找到合適的進攻點。耿清說：“那么，68中老師們舉報的經濟問題呢？”孔麗麗笑了：“耿局長，每一任校長離任時，都會有財務審計。在沒有審計結果之前，老師們的舉報都只能作為參考。”耿清忽然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在戰斗，而翟新文那邊，至少已經有了孔麗麗這個幫手。

耿清也看向方圓。現在，所有人都在看著方圓。方圓的心里也有壓力，但此刻，方圓認為孔麗麗的話是很有道理的。方圓說：“在奧運會舉辦的前夕，我個人認為，穩定是第一位的。能夠平穩地處理好每一件事，能夠讓東州教育系統和諧穩定，是我們在座的每一位同事的共同心愿。教育經不起折騰，教育上的每一個進步，都會因為一次次的折騰而黯淡無光！在苗群、周素素的處分問題上，我同意翟局長和孔局長的意見，先免職，再記過。其他問題，可結合著離任審計，在奧運會結束之后再進行，好不好？”

和平說：“我完全同意方局長的意見。在部隊，離任審計是很嚴肅的事情，如果有問題，通常也能查出來。苗群所謂的經濟問題，可能有，也可能沒有。只要有嚴格的離任審計，我相信就一定能夠查清楚。現在，還是要以穩定為重。如果將來查出來，再處理也不遲。”

很快，局黨委以絕對優勢通過了翟新文的提議：免除苗群68中校長職務，記大過處分，調3中任教育督導員；免除周素素68中副校長職務，記大過處分，調42中任教育督導員。任命方圓兼任68中黨支部書記；任命邱正軒任68中黨支部副書記、副校長（主持工作）；任命張岳羽任68中副校長。

耿清敗了。耿清說：“我同意局黨委的決定，但我保留個人意見。”

最后一個議題：誰去向苗群和周素素傳達局黨委的決定？孔麗麗主動請纓：我去吧。孫紅軍、方圓明天要向邱正軒、張岳羽進行談話；而苗群和周素素的談話，其實孫紅軍最合適，但此刻卻無法分身。沒有人反對，孔麗麗自然獲得了局黨委的授權。

已經是后半夜一點了。這其實也應該算新的一天了。局黨委會散了，翟新文說：“孫書記，能不能來我辦公室一趟？”局長喊副書記，倒也正常。沒有想到，孫紅軍報以歉意的笑容：“對不起，翟局長，今天我家里確實有急事，明天，我再向您請示和匯報，好不好？”

翟新文愣住了。其他幾個局黨委成員也都有些疑惑：一向穩重內斂謙和的孫紅軍，怎么也敢頂撞翟新文了？

孫紅軍也不知道為什么敢說這樣的話，話說出來，也嚇了孫紅軍一跳。仔細想一想，今天晚上無論如何要把兩個思路拿出來，孫紅軍的心里急啊！能跟組織部長和紀委書記兩個一把手直接面對面，機會難得，方圓給創造了這樣的機會，如果再不把握，以后到哪里再找合適的機會？更關鍵的是，恐怕市委對教育局班子的調整很快就要開始了，時不我待啊！錯過這一村，再也難找下一店，孫紅軍恨不能立刻趕回家，把這兩篇稿子給準備好。

翟新文過了幾秒鐘，才說：“好吧，紅軍書記。”眼神異樣地看著孫紅軍，孫紅軍不敢迎視這目光，說：“我先走了，真有急事。”翟新文搖了搖頭，萬般想法涌上心頭，卻忽然覺得腦子有些紛亂：孫紅軍這是怎么了？

和平一直跟在方圓的后面，來到了方圓的辦公室。關上門，和平抹了一把汗，說：“天，太熱了。”方圓笑著說：“和大哥，是不天熱，是心熱啊！”和平說：“天也熱，心也熱。”方圓說：“和大哥，謝謝你在黨委會上的支持。”和平說：“你這是說哪里話？方局，咱兄弟，什么時候都是一體的，對不對？我什么時候都要支持你的。”方圓說：“謝謝。”和平說：“方局，你知道萬政委的現狀嗎？”方圓說：“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呢，我很惦記。”和平說：“從警備區傳來的消息，萬政委這一次在地震災區是九死一生啊！他率領一軍的一個營戰士，帶著三天的干糧和飲水，空降地震最嚴重的映秀鎮，靠著咱中國自主研制的北斗導航衛星的短信功能，把映秀鎮的實際情況及時向部隊首長和地方上的首長作了匯報，并在當地開展了救災行動。同時，派出幾支小分隊，分赴各個不同的沒有與外界聯系的地方，他自己帶著一支小分隊，深入到隨時發生余震的地方，冒著生命危險，好幾次遭遇泥石流或石頭滾落等險情，萬政委也受了輕傷。”

啊？方圓立刻站了起來：“萬政委現在情況怎么樣？”和平說：“輕傷不下火線，萬政委一直堅守在抗震救災的一線，直到暈倒到救災的現場。目前，萬政委已經被部隊首長安排到了南京軍區總醫院接受治療。回副總理指示，一定要把這位抗震救災的英雄醫治好。聽說，汪永生副總長也作出批示，要求南京軍區總醫院全力以赴救治萬政委。這一回，萬政委想不發達，都難了。”

和平的話里透著一股濃濃的醋意。方圓皺了皺眉頭：“付出這么多，得到多少也是應該的。”心里卻想起了萬大全在臨別前的那句話：人生能有幾回搏？一種對萬大全敬佩崇拜的感覺在心中油然而生。方圓說：“萬政委是個真心英雄，他才是中人的脊梁。有了萬大哥這樣的中人，祖國一定能夠實現完全統一，列強誰也不敢欺負我們中國！和大哥，讓我們衷心祝福萬大哥吧。”

和平回過勁來，說：“是呢，應該，應該。”

方圓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和大哥，團政委做的工作，是不是與地方的黨委書記做的工作很相似？”和平說：“是這樣的。政委管組織人事，管思想工作，管理想信念教育。”方圓說：“其實，和大哥你在教育局從事黨務工作，比你從事行政工作，更能發揮你的優勢和特長。”

和平愣住了。仔細地琢磨了一下方圓的話，忽然發現方圓的話里似乎包含著很深的其他意思。和平說：“方局，您的意思是？”方圓說：“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不過，和大哥該做好相關的準備，還是要提前做好。臨時抱佛腳，可是有些來不及。”

和平的心里了陣欣喜：“那么我應該做些什么準備呢？”方圓想了一想，說：“你在團政委崗位上如何與團長搞好配合，在團政委崗位上如何建立起科學的考核干部機制，如何為部隊選拔和培養優秀的后備干部，都會有很多的心得吧。到了教育系統，干部隊伍如何建設好，和大哥你也該有想法吧？”和平說：“有的，有的。”方圓說：“走吧，該回家了。明天還有很多工作呢！”和平說：“好呢。”

像個跟屁蟲一樣，和平跟在方圓的后面，亦步亦趨，走下教育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