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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卷局長之路]
第63節
伏風德是東州大學資歷很深的黨群干部,曾經長期擔任學校的組織部長,擔任副書記也有年頭了。出了通奸這樣的事情,對于副廳級干部來說,再想進步估計很難了,但保住現有的位置,接受一個不痛不癢的黨紀、政紀處分,伏風德覺得還是有幾分把握。他裝出幾分沉痛,痛心疾首的樣子:“我辜負了組織的信任,為東州大學抹了黑,我向校黨委深刻檢討,并愿意接受組織的處分。這件事是這樣的。”
伏風德把這位叫郭美梅的女教師形容為主動勾引、誘惑他這個黨委副書記,他是禁不住這種誘惑被拉下水的。其實他和郭美梅之間,只不過發生過5次這樣的關系,每一次都是郭美梅勾引。伏風德說:“作為一個受黨教育二十多年的黨員干部,因為放松了對自己的紀律要求,忽視了對自己的黨性修養,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被誘惑的,我都犯了錯誤,請同志們批評。”
應當說,伏風德姿態擺得很足,調子放得很低,從其本意上講,就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是不能進步,也要首先保住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這個位高權重的位子,然后才有一切。如果自己連這個都保不住,那自己真地一無所有了,就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小老頭。但他忽視了,在他盯著東州大學校長崗位的時候,常委們、不是常委的副校長們,同樣也在盯著他的大學黨委副書記這個三把手崗位。平常伏風德老謀深算的,根本不可能給其他常委、非常委副校機會的,但現在,一個重要的契機就展現在大家的面前。
宣傳部長戴蘭芹首先發言。她現在頭上已經戴上了孔子田的印跡,大學里誰都心知肚明。宣傳部工作有聲有色,與孔子田的財力支持是分不開的;而戴蘭芹也沒有讓孔子田失望,東州大學的宣傳工作抓得有聲有色,東州大學的社會聲譽越來越好,東州大學已從東州名校變成了清南部的名校,與在金華的清江師范大學有比肩的味道。而孔子田作為校長,也沒閑著,發揮自己的業務專長和人脈寬廣的優勢,一年的時間為東州大學增設了2個博士點,12個碩士點。要知道,一所大學有多少博士點,有多少碩士點,直接說明了這所學校的科研實力,直接影響著在考生心目中的位置。很多本科院校,連一個碩士點都沒有的,也大有人在。特別是一些從高等專科學校升級為××學院的本科院校,基本上就是本、專科教育。一些相對薄弱的地級市,為了提升地市的形象,也通過施加一些影響力,把××學院強行或非正常途徑升格為××大學,同樣也存在著沒有碩士點的問題,更別提什么博士點了。
戴蘭芹說:“伏書記能夠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這說明我們這個民主生活會成功了一半。”伏風德一喜,說:“謝謝戴部長肯定。”戴蘭芹微微一笑,看一眼孔子田,說:“當然,我有一點補充意見。剛才伏書記所講,郭美梅老師勾引伏書記,這只是伏書記的一面之辭。能不能公正處理好這個問題,我看還是要兼聽則明。”
戴蘭芹的話讓伏風德的心涼了半截。戴蘭芹不再說話,自己這樣旗幟鮮明地表達觀點,孔子田已經感受到了,這就可以了。如果伏風德保不住黨委副書記的職務,那么誰來遞補,或者是省教育廳空降,這個就要看馬軍、孔子田較力的結果。伏風德出事,絕不是偶然,是不是孔子田施加了影響力,這個真不好說。但伏風德多年來與馬軍走得極近,如果伏風德出了問題,估計馬軍的日子也不好過。從孔子田那邊來分析,自己遞補為黨委副書記,還是孔子田非常期待的。現在,自己表達了一個鮮明的立場,這就是對孔子田最大的支持。主帥不必親自出馬,自有先鋒官沖鋒在前的。自己要當好這個先鋒官,不能讓副校長談松輝搶占了先機。雖然都是孔子田一桿大旗下的,但大旗的內部也有競爭。
果然,談松輝開口了:“同志們,我談幾點想法。伏風德同志是省管干部,我覺得如何處分,我們東州大學黨委只能處分處級及以下的黨員干部。因此,關于伏風德同志與我校青年女教師郭美梅同志通奸之事,我認為應在第一時間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由上級部門來決定如何處分。如果我們大學黨委不能旗幟鮮明地拿出一個態度,不能及時地反映出黨委的意見,最后被動的還是我們東州大學啊!”
伏風德覺得心如同掉進了冰窖。如果真把這件事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那么自己什么都保不住了。但談松輝說的,完全是正常的組織程序,作為黨群副書記,伏風德更是一清二楚。他求助的目光投向馬軍。馬軍在市公安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大事不好了。因為市公安局出招是相當狠的,伏風德這點破事或者說微不足道的事,竟然同時報了東州市委、市政府、市政法委、省公安廳。如果市公安局沒有上報這些地方,馬軍還是想捂一捂的。畢竟,馬軍與伏風德都陷得很深。兩個東州大學管干部的大員,掌握著東州大學上百名科級、處級干部的生殺大權,特別是各處處長、各學院書記和院長的任命,都掌握在大學黨委的手中。在東州大學換了于奎發、苗可遜兩任校長,現在由孔子田主持工作的這么多年時間里,中層干部換了多少茬?為什么在各個局委辦一般都是局長說了算,而到了大學,往往黨委書記比校長似乎權限更大些,就是因為黨管干部。作為黨委書記,把投入自己陣營的同志安排到各個學院的院長、書記崗位,安排到各個處處長崗位,校長雖然也可以領導他們,但最多只能是陽奉陰違了。當然,大學的中層也不是傻瓜,因為今天的校長,明天可能就轉換為黨委書記,對于校長的指示,也不可能太違背。總體上還是要比較配合的。馬軍與伏風德為了研究學校的人事,那可謂是“嘔心瀝血”,當然,這表衷心也不能干巴巴地用嘴巴來表衷心對不對?一個大學的學院院長,權力也是相當大的,手中掌握的資源也是相當多的,不分出一點肉來,就能當院長?多年以來,東州大學就是這么一個局面,但在去年秋季,被主持工作的常務副校長孔子田打破了這一局面。孔子田通過加大企業與大學各相關學院的合作,讓許多學院從院長到教授,都嘗到了甜頭,一些學院的院長現在似乎更擁護孔子田了。馬軍和伏風德原本打算,就利用今年的暑假,對一些學院的院長、書記進行調整。對于“不聽話”的院長,能調整一定要調整,不能調整的,就給摻沙子,放一個“聽話”的書記或副院長在里面。這些組織上的手法,馬軍與伏風德都熟練得很。老黨工干部了,不會玩摻沙子,那還怎么當書記和副書記?
現在,馬軍忽然覺得,自己的一條胳膊要被斷掉了。伏風德被公安局在掃黃行動中抓到這件事,現在想捂,也很難了。如果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伏風德十有八九被撤職。如果伏風德被撤職,他甘心嗎?如果他不甘心,他再抖摟出一些不該抖摟的事情,可怎么得了?馬軍是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談松輝談完意見,會議室里暫時沉默下來。抽煙的抽煙,喝水的喝水。信息量比較大,都需要消化吸收。戴蘭芹和談松輝都是孔子田爭取過去的人,這個誰都知道。現在,還有一些黨委委員,并沒有量出自己的態度。相信每一個人的心里,都在琢磨著自己該怎樣表態,才能夠獲取最大的利益。
“我來說兩句話吧。”組織部長成冠曉開口了。馬軍和伏風德一喜。說起來,成冠曉算是自己人了。兩個人都對成冠曉寄予期望。
成冠曉淡淡地說:“在任何時候,我們都必須嚴格按照組織程序辦事。我同意談校長的意見,此事報請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請上級主管部門來處置比較好。作為大學的組織部長,是在校黨委的領導下,做好學校處級干部和科級干部的教育、管理、培養、選拔工作。我的建議是:是否有必要在全校干部中開展一次全面的、深入的黨風黨紀教育活動?為人師表,就是要給莘莘學子們樹立良好的榜樣。如果我們的干部、教師不能樹立良好的榜樣,甚至成了負面的教材,其影響必然是深遠的。”
伏風德大驚失色。孔子田看了看成冠曉,心里也有些詫異:這個與馬軍、伏風德走得很近的干部,什么時候轉換跑道了?
成冠曉卻是心知肚明:只要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伏風德肯定下臺。只要伏風德下臺,黨委副書記就有的一爭。更重要的是,如果伏風德吐露出更多的問題,那么馬軍也有可能下臺。這個時候,上級或許會以穩定局面為優先考慮事項,孔子田很可能全面主持學校黨委和行政的全面工作,也可能直接成為校黨委書記。自己今天的發言,不管怎么算,都劃算。
成冠曉有了鮮明的態度,不再說話。孔子田仿佛是看到了一個清晰的裂縫,便發揮主持人的優勢,說:“我看今天的民主生活會,開得很民主啊!幾位同志都能站在黨性的立場上,暢所欲言發表看法。我希望,有更多的同志都能談一談,讓我們這個民主生活會開得更成功。”
孔子田老到的手法,逼著各位副校發言哪!
團委書記卜志高覺得自己不能再落后了。雖然自己是最年輕的黨委委員,但如果這個時候分析不清局面,那還怎么在官場上混?卜志高說:“馬書記,孔校長,我年輕,今天的發言很可能有不當之處,請各位領導和同事批評指正。我想從河北省石家莊市前團市委副書記王亞麗談起。這個王亞麗,僅僅初中文化,但一路通過陪睡區委書記、陪睡市領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團市委副書記的崗位,檔案也篡改成了大學畢業。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了一些女子為了達到目的,常常會用這樣的不正當方式,誘惑上級領導。這樣的案例有不少,遼寧有個地級市的國稅局長,被人稱為天下第一腚,如果不是陪睡,又怎么會有天下第一腚的稱號?安徽省有個衛生廳的前副廳長尚軍,一路陪睡,從縣里到市里,從副縣長到法院院長到市委副書記,成為副廳級干部。當然,她們最終的結局都是進入監獄,體現了我黨一貫的從嚴治黨宗旨。我想表達兩個觀點:第一,我們的黨員領導干部,要禁得起誘惑。誘惑很多,金錢的誘惑,美色的誘惑,享樂的誘惑。能不能抗拒了這種誘惑,正是檢驗我們一個黨員領導干部的重要表現。第二,我們要加強對青年人的黨性修養教育和人生觀的教育。要靠自己的奮斗卻爭取更美好,更成功的明天,而不是靠出賣自己的身體、出賣自己的靈魂去贏得所謂的成功。新學期,大學團委將對全校的大學生、研究生和青年教師,開展一次有深度、有實效的人生觀、世界觀教育,凈化一下大學生和青年教師的心靈。”
馬軍說:“是啊,能不能抗拒得了身邊的誘惑,這很重要。風德同志,你要深刻檢討啊!”
看起來是批評,實則是維護。伏風德如何聽不出來?伏風德說:“是的,馬書記,我一定深刻檢討。”戴蘭芹說:“雖然我不同意志高同志凡是女性進步都是陪睡這個錯誤觀點,但是我要講,伏書記這一次的問題,是郭美梅誘惑伏書記,還是伏書記對郭美梅許下了一些美好的愿望誘惑和逼近郭美梅服從于伏書記,這個還是需要兼聽則明。不能只聽伏書記的一面之辭。”
戴蘭芹牢牢地把握著核心點,不給伏風德任何機會。伏風德的臉色很難看。戴蘭芹說:“我是一個女同志,也最方便詢問郭美梅同志。如果黨委能夠授權我,我一定會問出真相。當然,肯定不能是我一個人,還可以再安排幾個女同志和我一起。”
這是毛遂自薦啊!孔子田說:“馬書記,蘭芹同志的提議,你覺得怎么樣?”馬軍真地很為難。如果戴蘭芹真地查出了是伏風德通過許愿的方式逼迫郭美梅就范,那性質就嚴重了許多。可是,現在這樣的局面,能不答應嗎?
卜志高此刻已經有些懊悔:自己本來想表達的意思是支持孔子田,怎么聽起來最后好像是支持了馬軍和伏風德?卜志高這個恨自己啊!卜志高說:“馬書記、孔校長,我覺得戴部長的兼聽則明是非常合理的。我們黨委有必要從郭美梅那里了解情況。按照回避原則,伏書記是不能見郭美梅的。但戴部長去見,很合適,我支持。”
孔子田點了點頭:卜志高能想明白就好。孔子田繼續問馬軍:“馬書記的意見呢?”馬軍很被動地說:“好吧。”孔子田說:“那么就辛苦戴部長了。”戴蘭芹很開心:“我一定不會辜負領導的期望,問出最真實的情況。”伏風德面如死灰。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猛地推開了,一個年輕的女職員跑了進來:“報告,報告,大事不好了,郭美梅從窗戶上跳下去了,估計是摔死了。”
所有的黨委委員都站了起來,除了伏風德之外。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郭美梅這一死啊,很多問題就說不清了,他負有第一責任啊!雖然說不清更好,但這責任也更重了。馬軍說:“怎么回事?”職員說:“我和另一個同志在看著郭美梅。后來,她一個站在窗邊,看外面的風景。因為她很平靜,所以我倆也就放松了戒心。沒想到,郭美梅說了一句話后,就從窗戶上跳下去了。”
馬軍說:“走,過去看看。楊微波,馬上通過市公安局。”楊微波說:“好。”孔子田攔住了楊微波:“等一等。各位,剛才有一個細節大家不忽略。小劉,你說,郭美梅說了一句什么遺言?”女職員說:“郭美梅說,她辦公室的抽屜里有一個日記本。”
伏風德突然呻吟了一聲,趴在了桌上。這個日記本,都記載了什么?伏風德已經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了,心臟受不了,崩潰了。
孔子田冷靜地指揮:“楊主任,馬上通知120急救車,救伏風德副書記。馬上聯系市公安局,處理現場;談校長,麻煩你,馬上去把現場保護起來;戴部長,你馬上去做好輿情的監控,不能讓事態擴大化,不能讓網上的帖子亂飛,不能讓不負責的言論傳播。”幾個人紛紛答應。孔子田說:“成部長,卜書記,石校長,你們三人馬上跟小劉去郭美梅辦公室,取出她的日記本。這是最重要的證據,這證據由你們三人共同保管。同時,日記本的所有內容,復印三份,一份交給市公安局的同志;一份交給馬書記,一份交給我。然后不得外傳。”
馬軍也有些急了。他的腦門上見了汗,他不知道郭美梅的日記本里記載的是什么。現在,事態正朝著他已經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
孔子田又對楊微波說:“楊主任,馬上起草公函,按照組織程序,把該事件第一時間向省委組織部、省教育廳匯報,并報告東州市委市政府。”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