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怎能不緊張？

[第3章

第三卷局長之路]

第68節

清江省紀委書記毛治亭、清江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米新友、清江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在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組織部長盛治仁、紀委書記黃杰的陪同下，來到東州大學。事先的保密工作是相當到位的，馬軍、孔子田等人安排了東州大學方面科、處級以上所有干部在階梯大教室里等待。但馬軍沒有想到的時候，在握過手之后，毛治亭說：“馬軍同志，請你跟省紀委的同志一起走吧。今天的會議，由孔子田同志主持吧。”

全場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東州市陪同的幾位干部。東州大學來迎接的副校以上干部，更是內心如同是被響雷驚心一般，都愣在當場。

馬軍也是一陣慌亂，有些站立不穩。毛治亭看到過太多這樣的場景，早就波瀾不驚了：“馬軍同志，我宣布省委決定：你被雙規了。請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向組織上誠懇報告。我黨一貫的宗旨，絕不放過一個腐敗分子，也絕不冤枉一個好人。如果馬軍同志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冬天過去定是春。”

走過來兩位30多歲的同志，亮出工作證，是省紀委的人。其中的一位說：“馬軍同志，請上車吧。”

馬軍就這樣被帶上了車。去了哪里，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不知道。這種突然被帶走的方式，給很多人帶來的恐懼格外強烈，包括孔子田在內。為什么紀委書記格外有威嚴，就是因為雖然組織部門管干部提拔，但紀檢部門管生死，如果要知道被雙規的命運，還不如不要提拔，平平安安地退休才好。

主席臺的位置進行了微妙的調整，馬軍的立牌被撤下。孔子田的立牌擺到了馬軍的位置。經過緊急磋商，東州大學黨委委員、組織部長成冠曉坐到了孔子田的位置。原本除了馬軍、孔子田，東州大學方面，主席臺并沒有預留其他校級領導的位置。會議主持人本來是馬軍，現在也臨時調整為成冠曉。觀眾區的幾百名科處級干部，在看到馬軍的立牌被拿掉之后，心態也是異常復雜。整個會場，因為一個立牌的去掉，而安靜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動員，都噤聲不語。

成冠曉是臨時看主持辭，內心當然是既有幾分期待，也有幾分緊張。今天坐在主席臺上，意義非同尋常，或許這是自己接任黨委副書記的重要信號。成冠曉抖摟精神，說：“同志們，現在開始開會。首先，讓我介紹一下出席今天會議的省、市領導。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毛治亭毛書記！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王書記！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米新友［書友，南京某國企副總經理］米部長！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米書記！東州市委組織部長盛治仁盛部長！東州市紀委書記黃杰黃書記！東州大學常務副校長孔子田孔校長！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領導們！”

成冠曉掃視全場，內心充滿著激動。這可是以前伏風德的位置啊！難道這一回，真地有可能自己晉升黨委副書記嗎？級別雖然都是副廳，但副書記隨時都可以調整為正廳，而組織部長似乎離著正廳還有兩格的距離，沒有特殊情況，一般很少直接提拔為校長或黨委書記。

成冠曉說：“現在，請省委組織部米書記宣讀省委有關決定。”

米新友非常嚴肅，鄭重宣布：“省委決定，任命孔子田同志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免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伏風德黨內外一切職務，接受組織審查；暫停東州大學黨委書記馬軍的職務。在馬軍同志暫停職務期間，孔子田同時臨時主持東州大學黨委工作。宣讀完畢。”

全場一片嘩然！這一次省委的決定，透著太多的玄機：馬軍的職務不是免除，而是暫停；新的黨委副書記沒有任命；新的黨委書記當然也是空缺。孔子田在未知的時間里，將會黨政一肩挑。如果東州大學一年不設黨委書記，那么即便是新的黨委書記到來了，東州大學恐怕也會是孔子田的天下。當然，馬軍的暫時停職、伏風德的免職，也震驚了不少人，特別是那么向馬軍、伏風德行賄或出賣身體獲取了院長、副院長、黨總支書記、副書記、以及一些正科、副科職位的人們，內心之忐忑，是無法用語言來說清楚的。

成冠曉內心的忐忑當然存在。任組織部長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是做過一些違背組織原則的事情。但哪個官員敢說在自己的任上，沒有任何缺失呢？都說水至清則無魚，就是毛治亭、王國棟這些大干部，就敢說他們一點問題也沒有嗎？成冠曉這樣安慰自己，也安定了心神。在晉升副書記之前，是一定要慎重的，這個階段，絕對不能犯任何錯誤。成冠曉說：“現在，請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大學校長孔子田孔校長講話，大家歡迎！”

孔子田知道，伏風德的倒臺，自己晉升正校只是時間問題，但萬萬沒有想到，晉升的時間來得這么早。從與方圓商量伏風德的問題到今天，還不到一個周的時間，伏風德轉眼永遠不能翻身，馬軍也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在東州大學自己最主要的兩個競爭對手，已經永遠成為過去時了。孔子田牢牢地記得王楚尹說的話，王楚尹是看在方圓的面子上幫他孔子田。孔子田也感受到了方圓能量之大，大到已經能夠影響到省委領導的程度。這真是想不到，這也同樣讓人吃驚。省委趙書記視察東州5中，引發了省委其他領導頻繁地到東州5中，這里面包含著怎樣的信息？省委趙書記與方圓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系？這個問題有必要搞清楚啊！

孔子田說：“尊敬的毛書記、米部長、米書記，尊敬的東州市王書記、盛部長、黃書記，省委任命為我為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我感到肩上擔子很重。我決心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省教育廳和東州市委市政府的指導幫助下，團結和依靠學校廣大干部、教職員工，以創辦一流大學為奮斗目標，力爭在較短的時間里讓東州大學成為清江省的知名高校，成為倍受廣大學生和家長信任的高校。我決心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加快東州大學的發展。一是不斷增強東州大學的科研實力，通過申辦新的博士點、碩士點，申請國家、省級實驗課題，引進各學科的拔尖人才，使東州大學在幾年里科研力量和科研成果再上新臺階。二是不斷加強產學研的結合，加快東州大學科研成果與現實生產力的結合，促進科研成果轉化為能夠促進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有用科技、實用科技。加強產學研基地的建設，與東州市及周邊城市的大企業合作，為教師提供科研實踐的平臺，為學生提供實踐鍛煉的機會。三是不斷提高東州大學學生適應社會的能力。避免書呆子式教學，避免紙上談兵，倡導理念與實踐相結合，倡導學習與勞動相結合，使東州大學的畢業生就業率走在全省各大學的前列。為實現這個目標，我愿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以兢兢業業的創新工作，引領東州大學快速發展、科學發展、跨越發展，不辜負上級對我的期望！謝謝大家！”

孔子田是真正的教育專家，是行政管理學的學部委員、博士生導師，是行政管理學的資深專家，享受國務院專家津貼和清江省、東州市突出拔尖人才津貼。主持東州大學行政工作一年來，已經在科研、產學研結合、大學生就業等方面成果顯著，在廣大的中層和教師、學生中建立起了崇高的威望。今天，還是從這三個方面入手，進一步帶動東州大學發展，讓廣大的中層感到這不是在講空話，而是實實在在的施政方略。孔子田的講話很短，但目標清楚，策略扎實，讓廣大的東州大學干部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希望。他的發言，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成冠曉說：“現在，請清江省委常委、省紀委毛書記作重要講話。大家歡迎。”

毛治亭依然是一臉的嚴肅。他開口了：“國棟書記，子田校長，同志們！”

呵，只點了兩個正廳，其他都忽略了。人家官兒就是大啊！這氣派，這氣場，保證不會有一個人搗亂！下面干部最怕的上級領導，大概就是紀委書記了。別的部門找上門來，可能是好事；紀委找上門來，嘿嘿，好事的時候不多啊！

毛治亭說：“首先，祝賀子田同志升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我對子田同志也是非常熟悉的，省委、省紀委組織過多次干部培訓，子田同志都是被邀請的專家。作為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教授，子田同志以淵博的學識、正派的品格，贏得了大學教育系統和黨政機關同志們的尊重與認可。我了解到，子田同志主持東州大學行政工作以來，發揮行政管理學的理論專長，堅持以人為本，堅持發展為先，在短短的一年時間里，博士點增加了2個，碩士點增加了十幾個，在清江省各大學新增博士和碩士點方面，東州大學走在了最前列！同時，東州大學與東州市的許多企業展開了富有成效的產學研合作，將科技創新成果不斷轉化為生產力，促進了東州經濟發展，為清江省和東州市的經濟和社會發展做出了顯著的貢獻，也鍛煉和培養了一大批大學科研人才和教育專家。對此，省委是充分肯定的。省委認為，子田同志一定能夠勝任東州大學校長職務，在新的崗位上，帶領東州大學實現新的發展。剛才，聽了子田同志的發言，我對東州大學也更有信心了。我在這里也預祝東州大學更上一層樓。”

掌聲響了起來。不知道這掌聲是送給毛治亭還是送給孔子田的。在未來未知的時間內，孔子田將成為東州大學唯一的負責人，沒有黨委書記制衡，暑假的人事調整，對現場的每一位科級、處級干部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幾分期待！對于大學的形勢，大家都有幾分了解。孔子田初任常務副校長，勢單力薄；一年之后，宣傳部長戴蘭芹、副校長談松輝、團委書記卜志高已悄然成為孔子田的擁護者，孔子田在學校黨委會議上也開始擁有重要的發言權。就在一天前，聽說組織部長成冠曉也對伏風德落井下石，支持了孔子田的意見。現在，馬軍暫時停職了，伏風德被免職了，原有的馬派力量還能組織起有效反攻嗎？現在的孔子田，可以講在東州大學是一言九鼎啊！

毛治亭的贊美戛然而止，面容更加嚴肅：“同志們，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我們的身邊，還存在著一些辜負黨的信任與培養，辜負人民群眾期待的腐敗分子。他們濫用職權，以權謀私，觸犯黨紀，違犯國法，甚至做出了道德淪喪之事。他們，就是黨的恥辱，就是人民的罪人！省委，省紀委對腐敗的態度是明確的，是堅定的，是絕不手軟的。出現一個類似伏風德的案例，就堅決清除一下，絕不能讓這些毒瘤留在黨的肌體內，成為人民群眾詬病黨和政府的借口，成為影響黨和國家長治久安的包袱！希望在座的每一個同志，都時刻敲響警鐘，牢記黨紀國法，以這些負面人物為提醒自己的反面教材，秉持‘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宗旨，認認真真做人，扎扎實實做事，做一個讓黨和人民信任的同志。我也希望，伏風德是東州大學出現的最后一個腐敗分子；我也希望，以后我不要再來東州大學。”

最后一句話是典型的冷幽默。臺下的人竟然忘記了給毛治亭鼓掌。是王國棟率先鼓掌，這也讓大家想起來，今天到來的最高首長就是毛治亭。這個時候，掌聲在遲滯了幾分鐘后，才熱烈地響了起來。

會議結束后，毛治亭等人被請到了學校接待室。當著東州大學各位副校干部的面，毛治亭說：“同志們，省委趙書記、省政府馮省長對東州大學的事情很關心。馬上就要奧運會了，值此關鍵時刻，希望同志們不要受伏風德被免職，馬軍被暫時停職的影響，支持好新校長子田同志的工作，切實把東州大學的各方面的工作做好。當前的重點有三點，一是自殺女教師家屬的安撫工作；二是學校的穩定工作，特別是干部隊伍、教師隊伍和大學生的思想穩定工作；三是盡快消除社會影響，特別是網絡論壇對清江省、對東州市，對東州大學的負面影響。這三項工作，必須要完成好！希望東州市委也能夠支持和配合東州大學方面，把一些相關工作做好。”

王國棟說：“請毛書記放心。東州市委會全力以赴，支持東州大學把相關的工作做好。”孔子田說：“請毛書記放心，學校今天就召開會議，專題研究您的指示精神，把這三項工作責任到人，切實做好三項任務。同時，做好新學期新生入學軍訓和大學生的思想教育工作，為新一學年學校的發展奠定基礎。”

毛治亭說：“好，我相信東州市委市政府、東州大學方面，能夠做好相關工作。國棟同志，子田同志，我們單獨談話。”

在孔子田的辦公室，三個人相向而坐。王國棟和孔子田都成了下級。毛治亭說：“子田同志，我傳達省委趙書記的指示精神。”孔子田拿起筆，專心記錄。毛治亭說：“趙書記指示，穩定是做好一切工作的前提。做好穩定工作，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當前，北京奧運會即將舉辦，穩定是重中之重。我們每一個地方、每一所學校的穩定，都事關全局。要知道，國外的敵對勢力和西方媒體，都在想方設法揪我們的小辮子，我們做錯了任何事，都會被這些西方敵對國家和媒體放大十倍，放大一百倍甚至一萬倍。當前，東州大學的穩定，看起來已初步做到，但隱憂很大。趙書記說，安撫好自殺女教師的家屬，是前提，但不是重點。要重點關注的是，一，學校的干部特別是中層干部，會不會因為馬軍的暫時停職和伏風德的免職而產生情緒上的波動？伏風德的問題，不僅僅是通奸的問題，更是買官賣官的問題。誰買的官？現在省委沒有查。不是不查，而是時機不合適。在現在的情況下，讓這些買官者安心工作，是你的工作重心啊！”

孔子田開始抹汗，內心因升官的喜悅蕩然無存，沉甸甸的壓力，壓得孔子田幾乎喘不過氣來。

毛治亭說：“二，要特別關注大學生的思想動態。大學生們是祖國的建設者，他們有文化，也必然有思想。由于世界觀和人生觀還沒有完全的成熟，有的時候也會以偏激的思想、偏激的手段認識和處理問題。伏風德的問題，確實是錯了；去年苗可遜的問題，確實也是錯了。有錯，就要做好被人罵的準備。我們的黨也在一直糾正錯誤，苗可遜不是被判刑了嗎？伏風德離著判刑也不遠了。但大學生們知道這件事后，肯定會義憤填膺，肯定會罵。如何紓解大學生們的這種情緒，子田同志可不能掉以輕心哪！堵是堵不住的，壓也是壓不住的。如何疏導？如何把這種大學生的情緒控制在可控的范圍內，我覺得子田同志要好好思考思考啊！”

孔子田忍不住地抹汗。

毛治亭終于笑了：“子田同志，許多人都盼著升官，但升官并非只是待遇的提升，責任也在成倍地提升。本來，這兩項工作，都應該是黨委書記來做，你繼續發揮你的專業特長，帶領東州大學實現新發展。但是現在，暫沒有黨委書記的情況下，這兩項工作，你就要擔起來。同時，還不能把我們今天的談話直截了當地透露出去。要有巧妙的切入點，組織有關的同志，把這兩件事做好。”

孔子田說：“是，毛書記。”

毛治亭說：“子田同志，我聽說你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婿叫方圓，對不對？”

孔子田又是一陣慌亂，連忙說：“是的，毛書記，我的女婿叫方圓。現在在東州教育局任副局長，兼任東州5中校長。”毛治亭說：“省委趙書記非常欣賞方圓這個年輕的干部。在過去幾年里，方圓取得的優異成績和進步，能夠讓趙書記多次批示甚至親自到東州來，這在清江省，也沒有第二個人哪！我也簡單了解了一下方圓同志的成績，感覺到這個年輕的干部，確實是非常優秀。”

王國棟說：“毛書記的話，我非常贊同。孔校長，方圓同志不但懂教育，也懂經濟，是東州市少有的綜合型、全面型人才！市委決定將其列入重點后備干部進行培養，目前正在市委黨校學習。我有一個想法，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安排方圓同志到更能鍛煉他的崗位上掛職，讓他盡快地成長和成熟。”

毛治亭點點頭：“看來國棟同志也是非常器重方圓同志啊！”王國棟說：“是的，毛書記。市委黨校培訓班開課一周了，全體學員剛剛上交了兩份作業。方圓的兩份作業，都非常優秀。如果毛書記感興趣，我可以拿出來給毛書記審閱。”毛治亭說：“好啊，我要看看方圓的作業。不過，現在我要跟國棟同志、子田同志說的是另外一件事。越是一個重點培養的后備干部，越是一個好苗子，這都是我們黨不可或缺的優秀人才。這樣的人才，應該為我們的黨，為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做出更大的貢獻。黨絕對不希望，這樣優秀的人才因為腐敗而走上了不歸路，這是我們黨的嚴重損失，對于人才的本身，也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講，預防腐敗比打擊腐敗更重要！尤其像方圓同志這樣的好苗子，我們一定要從組織上、在家庭里，警鐘長鳴，切實做好預防腐敗工作。”

王國棟、孔子田的心都咯噔咯噔的。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難道方圓也腐敗了？”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