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曉見方圓生病,真比自己生病都痛心。一個很久以來沒有感情寄托的女子,突然間有了自己的寶寶,對寶寶和寶寶的父親,都有一種特別的感情。丁春曉泣不成聲,話都說不出來,方圓只有溫言安慰,卻沒有半點惡語或厭煩,雖然方圓的內心并不希望丁春曉出現在醫院。
過了好久,方圓說:“姐,哭壞了身體,會影響寶寶健康成長。”丁春曉這才哭得輕了一些,但淚水依然流不止。方圓抽出面巾紙,給丁春曉拭去淚水,笑著說:“你瞧我這不是很好的嗎?”丁春曉兩只手輕輕地握著方圓的手,看著方面還有一小塊衛生棉壓在手北上,忍不住輕輕撫摸:“圓,還疼嗎?”方圓說:“沒事,不疼。”丁春曉說:“你怎么會生病?”方圓說:“人吃五谷雜糧,怎么能不生病?”丁春曉說:“真不如我來生這病。”
方圓內心感動:“姐,你說什么傻話?你病了,寶寶怎么辦?我呢,真沒有什么事,聽醫生說,是工作壓力過大,積勞成疾所致。我正好趁住院期間,把身體調養調養,不然的話,依舊是太忙,一刻也不得閑。”丁春曉說:“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和小寶可怎么辦才好?”
短短一句話,丁春曉心靈的依賴讓方圓感受到了肩頭沉甸甸的責任。雖然對丁春曉無愛,雖然這只是個意外,但既然做了,就應該承擔責任,哪怕是前途盡沒。方圓握緊了這兩只摸起來并不是那么柔軟滑嫩的手,目光堅定:“姐,我不會有事的。作為你的弟弟,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你的公司;作為孩子的舅舅,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他(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條件。別的不敢說,讓他(她)上最好的幼兒園,最好的小學,最好的中學,這個我還是可以做到的。”丁春曉笑了:“我知道,我家方圓最了不起了。當教育局局長,自然會讓小寶接受最好的教育。”
方圓又覺得血壓上升:“姐,說話一定要有分寸、分場合啊!”丁春曉說:“知道呢!你是小寶的舅舅,不是小寶的爸爸。”
倒!方圓隱隱約約有一種危機感:莫不是自己在外面不清不楚的男女關系,要從丁春曉這里先暴露出來?方圓說:“低調是王道。姐,什么事情,什么時候,心里明白即可,不要也不用掛在嘴邊。”丁春曉說:“嗯,我知道了。”方圓說:“張巧也不能說的。”丁春曉說:“知道。圓,錢夠不夠花?不夠的話我去住院部,再給你續上錢。”方圓說:“錢足夠了。只是押金,出院的時候能報銷相當一部分的。”丁春曉說:“我給你的銀行卡,你花了沒有?你隨便花啊!花沒了,我再給打上。”方圓說:“沒怎么動,我基本上沒有花錢的事情。”丁春曉說:“我的錢,將來全是你和小寶的。你們兩個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將來要給小寶留下足夠的錢,讓他不用為生活而發愁。”方圓說:“姐,這個思想不一定對的。給孩子太多的錢,只會培養成一個紈绔子弟;培養孩子謀生創業的本領,才能讓孩子受益終生。這就是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的道理。”丁春曉說:“好,將來我管生活,你來管教育。你這么優秀,我相信,咱的寶寶一定比你更優秀。”
方圓說:“姐啊姐,一個‘咱’字就足夠讓我當不了教育局局長啦!說話一定要注意小節,正是小節不注意,才會導致大事發生啊!”丁春曉說:“對不起,有的時候我心里因為只裝著你和小寶,所以,就會說漏嘴。以后我一定注意。”方圓說:“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姐啊,我就是你的弟弟,就是小寶的舅舅,不要咱啊、孩子啊這樣的話,也不要放棄了以前的稱呼,改成了‘圓’這么簡單的話。心里有,比什么都重要,不必掛在嘴上。我做的事情,我認帳,我也肯定會負責到底,但這都只能裝在心里,對不對?”丁春曉點點頭:“知道了。”方圓說:“姐回去吧。等我出院,給你打電話。”丁春曉說:“可是我還想過來看看你。”方圓說:“來一次就好。姐,你來得太頻,雙華這邊怎么說,如果很多的領導和同事都過來了,可怎么解釋呢?姐的心情我理解,也很感激,但也請姐理解我的處境不易呢!”丁春曉說:“好吧。但是你每天要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身體恢復的情況。”方圓說:“好,這個我可以答應。”
把余聿叫進來,方圓說:“余聿,送送丁總。”余聿說:“好的。”丁春曉說:“你好好保重身體。大家……大家都離不開你。”方圓說:“好的,姐。”余聿送丁春曉出了門,在電梯處,丁春曉拿出一打錢,少說也得好幾千,遞給余聿:“這幾天,就麻煩你一定照顧好他。他想吃什么,你就給準備什么。不要怕花錢,這些錢先用著,花了再打電話跟我要。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余聿接過名片,呵,東州市春曉糕點有限公司總經理,東州市工商聯副秘書長,東州市青聯委員。余聿說:“丁總,錢都給了,這錢我不能要。”丁春曉總經理的派頭出來了:“別人的錢是別人的,我的錢是我的。先花我的,我雖然不能過來照顧他,但不代表著他在我心目中的重要位置。”
真愛沒有辦法掩蓋,雖然丁春曉很注意,但又是在細節之處暴露出了與方圓的不簡單關系。
丁春曉又從小包里取出一張卡片,交給余聿:“這是春曉公司的家族卡,以后你在春曉所有的門店里訂制生日蛋糕,拿著這個卡,享受6.5折優惠;購買其他春曉產品,享受八折優惠。平常這種家族卡我很少發放,我就一個要求,照顧好方圓。”余聿接過卡,內心情緒復雜,真是太羨慕方圓了,什么時候我余聿也能享受這樣的待遇就好了。余聿說:“請丁總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照顧好校長的。”
對于丁春曉與方圓的關系,余聿不敢去想,也沒精力去想,麻煩很快就接踵而至。余聿的岳母打來電話,讓余聿去岳母家一趟。余聿說:“我現在確實沒有時間,我正在照顧生病的領導。”余聿的岳母威脅:“你要是不來,可別后悔。”余聿現在已經受夠了寧欣欣的霸氣和強勢,說:“你們看著辦吧。什么樣的結果,我都接受。”又過了十來分鐘,余聿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余聿,你和你媳婦是怎么回事?”余聿說:“媽,我和寧欣欣的事情,你不要摻和。”余聿的母親說:“我是不想摻和,可是親家母已經把電話打到家里來,我總得了解了解情況吧?”余聿不敢透露與方圓有些牽扯的前一個漂亮的女人、后一個老女人的事情,只是把寧欣欣不為自己的前途著想、不給做病號飯、不支持自己工作,以及今天中午不分場合讓自己下不來臺的事情,跟母親說了說。余聿的母親嘆了一口氣:“當初我就覺得你們不合適,你太老實,她小脾氣挺暴的。但現在,孩子都那么大了,難道你想讓我孫子沒有親媽?”余聿的心一緊,說:“媽,這件事啊,只要她肯道歉,只要她能為今天的事認個錯,我就當沒發生。但如果還是事事爭個上風,我不過了。我就不信,像我余聿這樣的有前途的老師,再找不到一個比寧欣欣更好的媳婦。”余聿的母親說:“當個男人,應該有點骨氣。我把你的態度轉告親家,他們怎么做,我就不再摻和了。但是媽要跟你說,不管你最終做出怎樣的決定,媽都支持你,因為你是我的兒子。”余聿鼻子一酸,眼淚流下來:“媽……”
方圓的日子也不太好過。王楚尹、翟新文、畢全力先后打電話過來問候,緊接著,宋思思的電話也打過來了。宋思思在電話里又哭了,問方圓為什么上午不上電腦,為什么上午不給她打電話。方圓現在算是真切體會到了女人多了真麻煩的感覺,只能像安慰丁春曉一樣,安慰宋思思。方圓告訴宋思思,上午來了兩位重要的貴賓,一位是市委組織部長盛治仁,一位是甌江區區委書記梁兆朋。整整一上午,都在跟領導在交流、談話。宋思思說:“那你現在可以上網嗎?我要看看你。”方圓只能打開電腦,上網與宋思思視頻聊了一會兒,直到孔雙華出現在病房。
方圓斷掉視頻,整理上午與梁兆朋交流甌江區發展的一些緊迫問題,并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孔雙華看著有些心疼,說:“方圓,休息比什么都重要。”方圓說:“上午,甌江區區委梁兆朋書記過來了,跟我聊了很多,有些思路,我要及時地記下來,不然到時候就忘記了。”孔雙華說:“現在感覺怎么樣?”方圓說:“還好,沒什么感覺。”孔雙華說:“媽看了你的片子,跟科主任進行了交流,她是很擔心的。”方圓說:“怎么,有不好的情況嗎?”孔雙華說:“有點危險,但現在沒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激動,不能上火,不能讓血壓不穩定。”方圓點點頭。孔雙華說:“方圓,其實媽挺關心你的。昨天我和爸對媽的態度都不太好,媽心里挺難過的。我也想跟媽道個歉,可是媽根本不理我。方圓,你跟媽通個電話,好不好?”
呵,家里現在可真夠復雜的。說起來,孔淑芳是一個可憐人,但天底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有些事情,孔淑芳處理得確實很欠火候,這分寸的把握,甚至連余聿都不如。方圓說:“好,我跟媽說說。”
余聿給孔雙華倒了一杯水,又到了一旁。方圓心思縝密,看到余聿神色不太好,關切地問:“余聿,遇到什么麻煩事了?”余聿說:“沒事,校長。”方圓說:“在我面前,要說實話。”余聿看了看孔雙華。孔雙華說:“我去一趟護士站,跟護士拉拉近乎。”孔雙華離開了,余聿說:“校長,我和寧欣欣真過不下去了。我怕是要辜負您的期望了。”也不管方圓愛聽不愛聽,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跟方圓說了說。余聿說:“我只是提醒她,消亡不該關心的事情不要多管,涉及到領導的秘密,更要是一句不說,她竟然……唉,遇到這樣的女人,真是不幸!”方圓閉上了眼睛。說實話,方圓確實很不欣賞寧欣欣,但是寧欣欣不是自己的女人,她的好壞,她的生死,都與自己無關。經歷過最近幾天的心靈洗禮,余聿是在顯著進步,應該說,余聿初步地具備了做一個合格辦公室主任的素質。再培養一個新的辦公室主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方圓覺得自己有必要點撥一下余聿。方圓說:“你覺得我愛人怎么樣?”余聿一愣,馬上想起了孔雙華上午說的那么尖刻的話,不知道該怎樣來回答方圓。
方圓說:“人無完人。”余聿琢磨出一點味道來了。過了一會兒,方圓慢吞吞地說:“分清主流和支流,分清主干和末節,這很重要。”余聿用心體會。方圓說:“你看看中央里、省里的大領導們,有幾個離婚的?”余聿點點頭。方圓說:“你的事務事,你自己來處理,我不能干涉,也不表達我的看法。我相信你,一定會處理好的。”余聿對于方圓半句似的點撥深深感激:“謝謝校長,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方圓說:“我媳婦在這里,你回家處理這件事吧。”余聿說:“謝謝校長。有一件事要向校長匯報一下。”方圓說:“你講。”余聿說:“剛才,丁總給了我將近5000塊錢,說是給你買好吃的,讓我照顧好你。丁總還給了我一張家族卡,以后買春曉食品打折。”方圓說:“錢你拿著吧,這件事不要再跟任何人講了。”余聿說:“明白。”方圓說:“家族卡,你留著。100元的生日蛋糕,65元就拿下,該省的時候還是要省。”余聿笑了,方圓也笑了。
余聿走了。孔雙華在房間里陪著方圓。沒有什么可以交流的話,兩個人就是這么安靜地坐著。方圓整理甌江區的材料,思考甌江區的發展。而孔雙華則拿出了研究生的教材,也安靜地坐在那里,直到護士給方圓掛上了下午的吊針。
方圓的手機鈴聲響了。方圓接了起來,心啊一下子提了起來。對方在電話里幽怨而哭泣的聲音,讓方圓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坐在床邊的孔雙華。孔雙華也在看方圓在接電話,她從方圓的眼神里讀出了一絲慌亂,內心也是咯噔一下。
打電話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方圓的辦公室主任陳秋蘋……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