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東順聽到里面很威嚴低沉的一聲“進來”,連忙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臉上先堆滿諂媚的笑:“王局,小苗來了。”
王楚尹看了苗東順一眼,站都沒站,說:“來了呀?坐吧。”
“哎哎哎。”苗東順連忙規規矩矩地坐到了王楚尹大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王楚尹說:“苗東順,這一回你可是又犯事兒了。”苗東順騰地站了起來:“王……王局,我一直都規規矩矩地經營自己的公司,我沒犯事兒啊!”王楚尹冷笑一聲:“你敢說你真沒犯事兒?”苗東順心里頓時就沒底了:“王局,您說是哪個方面的?”王楚尹說:“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你犯了哪個方面的事兒,你不清楚嗎?”
苗東順的心七上八下,作為一個道上混的老大,心理素質按說應該是很好,但是苗東順深知王楚尹在東州警方根深葉茂的巨大實力,在東州警方,苗東順可以不怕局長,但對王楚尹卻是心懷恐懼。苗東順看著王楚尹,小心翼翼地問:“王局,您給提示提示唄。”王楚尹說:“你做過的事情,還需要別人提示嗎?是不是做過的太多,不知道該說哪一件啊?如果說了一件,發現與我掌握情況的那一件不是一回事兒,你又要說一件;再說一件還不對,一件一件說下去,小苗你是不是就夠槍斃了?”
苗東順忍不住開始抹汗。媽了個巴子,跟王楚尹這只老狐貍在一起,自己都成了蠢豬了。苗東順勉強擠出笑容:“王局,我呢,以前……不,很久很久以前,為了討生活,是做過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我現在是老老實實經營的商人,真沒犯過什么大事。我想了一想呢,就是近一年多的時間里吧,為了節省過路過橋費,為了避免路上這個部門查,那個部門搜,我請了軍車幫我把進口的洋酒運到周邊的麗水、金華、衢州等城市,還有東州的五個縣市。”
王楚尹瞇著眼睛看苗東順,嘿,這一回還真沒嚇住苗東順,苗東順竟然能猜出自己找他是為什么,這個很了不起。沒嚇住,就難以掌握局面,主動權就不在手里。王楚尹說:“聽說,你開的夜總會里有人賣白粉和搖頭丸。”苗東順差一點蹦起來:“王局,這是誰在誣蔑中傷我?”不過,流淌下來的汗水,卻掩飾不了苗東順內心的慌亂。但凡開夜總會的,即便自己的人不經營,但也會有人來這里推銷,如果說百分百沒有,那誰都不敢保證。王楚尹說:“我還聽說,在火車站有一家物流公司,如果有別的公司搶了貨源,就把人家連辦公室帶人都砸了。”
苗東順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剩下抹汗和心慌慌地跳了。苗東順有些心虛地看著王楚尹,解釋說:“王局,物流公司其實跟我沒多大關系,我一不是法人,二不參與管理……”王楚尹打斷苗東順的話:“小苗,在我面前你很不老實啊!那家物流公司幾個負責人,跟你是什么關系?”苗東順啞火了:“我在王局面前一直很老實,一定很老實。”王楚尹說:“要老實,就得拿出個老實的樣子來。”苗東順點頭哈腰:“是,是,是。”王楚尹說:“坐下吧。”
被王楚尹終于捏住小辮子的苗東順,哪里還敢有什么別的念想,老老實實地坐下來,還要繼續抹汗。王楚尹說:“我和教育局的方局長是好朋友,是好兄弟。”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苗東順懸著的心,一下子落下來一大半。看到苗東順神情有些放松下來,王楚尹說:“這一次方圓差一點被人給害死,是從手術臺上把他搶救過來。”苗東順騰地站了起來,神色有些猙獰:“誰害我家兄弟,那真是罪該萬死。王局,要我做什么,你說,我苗東順向來講義氣,這一次傷害我兄弟,如果我苗東順不為我兄弟出頭,那我還算個什么東西?”王楚尹說:“有你這句話,很好。這一次害方圓的,就是卜論軍。他可是警備區副司令,官很大,比我的級別還高,如果讓你來為方圓出頭,你敢做嗎?”
苗東順頓時猶豫了。小心地看了看王楚尹,苗東順小聲地說:“王局,您知道我們一怕警察,二怕部隊。如果他不是部隊和警察,我立馬讓他消失。”
“消失?”王楚尹瞪了苗東順一眼,“殺人滅火是不是?”
苗東順嚇了一哆嗦:“王……王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傷害我兄弟,我要讓他十倍百倍地償還。”王楚尹說:“那還是要殺人!你還說你規規矩矩地做生意,這是規規矩矩嗎?”苗東順說:“我……”王楚尹說:“怎么?碰到部隊你就當縮頭烏龜了?”苗東順說:“我絕不當縮頭烏龜。王局,兄弟的仇一定要報,不過,我是真沒有本事直接跟解放軍對抗。如果有其他合適的辦法,我苗東順絕不含糊!”王楚尹說:“要讓你坐一年牢,你會含糊嗎?”
又是一個抉擇!苗東順過慣了花花世界的日子,再坐一年牢,苗東順可真有些不太情愿。不過,苗東順腦筋轉得很快,立刻意識到,可能是王楚尹已經找到了很好的辦法。苗東順騰地站了起來:“為了兄弟,我就是坐一年牢,又能怎么樣?王局,您說吧,坐兩年牢,我也不怕!”
王楚尹滿意地點了點頭:“小苗,你坐下吧。既然你愿意為方圓坐一年牢,那么我就能夠看出你對方圓的真心實意。”苗東順說:“那是。我是孤兒,我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從認識了方兄弟,我就把他當我的親弟弟。我親弟弟被人欺負了,只要有好的辦法,我是一定要沖在最前面。”王楚尹說:“好。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方圓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我也很關心他。警察也是不敢輕易與部隊上的人發生沖突,但這一次,我是真準備讓卜論軍受到應有的懲罰!你有這個膽量,我很高興!”
王楚尹和顏悅色,讓苗東順十分受用:“王局,你幫我家兄弟,我很高興。以后,您這邊有什么吩咐,打個電話,小苗立馬就給辦。”王楚尹感嘆一聲說:“我們是因為方圓才相識。以后的路,還長著哩。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小苗,人能走多遠,關鍵看人品。”苗東順說:“王局,我會用行動,見證我的人品。”王楚尹說:“好。”
王楚尹把卜論軍的搶漂亮妓女的槍擊案、施雨希的情人案和涉嫌走私案,簡要地跟苗東順介紹了一下。王楚尹說:“剛才我跟你說,你要嚴格保密,連老婆孩子都不能說,明白嗎?”苗東順像雞啄米一樣點頭:“我向老天爺發誓,絕不透露半句。”王楚尹說:“本來,第一個案子最合適,直接就能把卜論軍送進軍事法庭,但是警方已經有了原來的那個結論,再推翻警方的結論,警方的臉面往哪里擱?這樣的丑事透露出去,還會影響到軍方的聲譽和形象。所以,第一個案子,只能是內部參考。第二個案子,最多是讓卜論軍受到軍紀處分,連軍籍都開除不了。處分得太輕,如果將來卜論軍再報復警方,報復方圓,他只要掌握著軍權,就隨時有可能。更何況,情人的問題,在一定范圍內是比較普遍的問題,根本壓不倒卜論軍,而這個小情人,實際上已經因為墮胎而化解了,卜論軍的老婆也不追究,咱也不能拿這個來修理卜論軍。只有第三個案子最合適,這個案子以前沒有結論,警方的結論可以公正地做出來。不過,軍方走私,可能在好多個地方都會或多或少地存在,一般來說,很難找到作證的人。沒有作證的,沒有事實根據,就很難查。因為絕大多數人都不愿意得罪軍方的人。”
苗東順痛苦地說:“是啊,我也不愿意得罪。找軍車拉貨多方便啊!把省下來的過路過橋費給他他們,咱的貨就能直接運到想運到的任何地方。我這一回要是出了頭,恐怕以后再也沒有機會用軍方的車運貨了。”
苗東順確實肉疼!要知道,中國現在高速公路的收費是世界上比較高的,美國的高速公路只有15%收費,中國的高速公路95%收費,歐洲國家的高速公路收費也比較多,但也沒有中國多。當然,這里面有客觀原因,就是財政上沒錢,就先借銀行的錢來修路,修好路之后,通過收費來還貸。事實上,修高速公路,對中國經濟的發展,對中國老百姓的致富,都是有巨大好處的,要致富,先修路,中國現在花了未來幾十年的錢修起了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這也是促進中國經濟繁榮,讓深山老林里的特色農副產品能夠運到祖國四面八方讓農民致富,讓商業物流發達,讓工業產品暢銷,讓私家車旅游興旺等等方面,都產生了正面的巨大的推動力。借錢修路,收費還貸,從道理上講沒有任何問題,天經地義。但可恨的就是一些路、一些橋,收費了20年、30年,貸款都還清了,還在延長收費時間,這個就沒有道理了。當然,高速公路的維護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光每年四次鋪設柏油維護路面,就不是地方財政能夠承擔的開銷,適當的收費也有必要,但不應該在還清貸款之后,還保持原價收費水平,而應該極大地降低,降低到能夠維持高速公路基本養護費用的水準,如一條高速路全長500公里每車收費200元,還清貸款之后,收費可以降到每車20元。用這20元的收費,來養護高速公路,就可以了。還清貸款后還繼續收費每車200元,這確實是不合理,也不合法了。中國糧食、蔬菜價格的上漲,主要成本在物流上,地頭上0.1元500克收購的大白菜,運到了市區賣1元錢500克,主要的成本有三個,一是柴油,二是人工,而最重的一塊就是高速公路的收費。
這一年來,苗東順通過用軍車向近處送洋酒,用火車向遠處送洋酒,節省了不少錢,也少了很多麻煩。真要讓苗東順來舉報卜論軍,以后只能用地方物流來運送,苗東順還真是有些猶豫。考驗的時間到了,苗東順在很短的時間做出了決定:“王局,雖然我會有不小的損失,但為了我兄弟,我愿意來當這個證人!”
目光堅毅,神情凝重,苗東順的表現讓王楚尹感到滿意。王楚尹說:“小苗,只要是方圓好好的,憑他和軍方的關系,你還擔心什么?”苗東順眼睛一亮:“王局,您真是高明啊!”王楚尹說:“好,你現在就來,把你這幾年用軍車的情況寫一寫。知道重點寫什么嗎?”苗東順說:“不知道,請王局長指點。”王楚尹說:“重點寫,你是怎么樣聯系到卜論軍,爭取到軍車來運送你的貨物;重點寫,你送了卜論軍多少錢!送多少錢這個方面很重要,這是受賄!只要受賄事實清楚,卜論軍就肯定跑不了。副司令也別想當了,肯定會開除軍籍,能不能送進軍事法庭,就看上頭是什么意思了。”苗東順說:“明白!”
一個小時之后,王楚尹親自送苗東順到了公安局的大門口。王楚尹說:“小苗,我和方圓是好朋友,你看你還那么客氣干什么?老家捎過來一點土特產,你自己留著用就成。”苗東順說:“其實也就是一點土特產,不值錢,就是請王局嘗嘗鮮。”王楚尹說:“好,那就這樣。”苗東順點頭哈腰:“好的,王局請留步。”
看著王楚尹進了辦公樓,苗東順鉆進自己的轎車,痛苦地感嘆:“我的20萬哪!這得賣多少洋酒,擺多少酒宴,才能掙回來啊!”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