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拜訪屈必通,比想像得還要順利。真沒有想到,屈必通對于留名是這樣的看重,對于書寫校牌是這樣的熱心。可以講,在當前許許多多的官員更重視經濟利益和經濟效益的時代,像屈必通這樣的官員,已經越來越少了。
其實,在校牌上留下自己的墨寶,不會產生任何經濟效益。但是對于注重名聲的官員來說,這個校名很可能真正會名垂千古,這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或許屈必通看重的正是這一點。對于東州方面來講,收獲很大。以后,東州5中一定會得到屈必通的特別關照,說不定一年當中會有幾回到東州實驗中學看一看,對省教育廳或分管的其他部門,提出指示和要求。同時,屈必通不管是什么由頭到東州視察,這東州實驗中學一定會成為他的視察點之一。不為別的,就算是來看看他親自寫的校名還在不在,對他的心來說,就是一種心靈的安慰,就是一種精神的享受。
已經16點了。王國棟看看手表,說:“走吧,去省教育廳。不管怎么樣,都要把禮數走到。”方圓說:“好的,王書記。”
去省教育廳的路上,王國棟接到了明裕云的電話,說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任宏江同意參加東州市委的宴請,一同出席的還有省委副秘書長、省委辦公廳常務副主任于得水;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處長沈秀章。王國棟指示,讓白曉柏安排好晚宴,要求既有檔次,也幽靜優雅,還能相對節約。明裕云說:“請書記放心,我一定會讓白曉柏妥善安排好。”
都是順著王國棟的意思來,誰能想到,市委秘書長與市委書記之間的蜜月還不足一年,就已經出現了裂隙。出現裂隙的原因其實并不復雜,方圓脫不了干系。俞思壯看不慣方圓仕途進步太快,心中羨慕嫉妒恨,于是給方圓下絆子,沒想到方圓玩了兩出戲,第一出,警備區派人搶走方圓,確保了方圓不會在醫院被暗害;第二出,王楚尹出面,把近年來俞思壯與妻子壟斷東州醫療器械市場的證據直接呈報給王國棟。這第二出,明裕云并不了解是王楚尹提報,一直認為與方圓有密切關系,所以冤有頭債有主這筆債就算到了方圓的頭上。于是,俞思壯和老婆都被抓到了監獄里。作為俞思壯多年的故交好友,明裕云自然恨屋及烏,就把方圓給恨上了。在自己還不是市委常委的時候,明裕云還知道夾著尾巴做人,并不敢招惹方圓;當上了市委常委,隨著地位的進一步鞏固,明裕云也已經幾次三番想給方圓設套。每一次方圓得罪市里的一個處級或市級干部,明裕云必定主動交好,他明哲保身,不想自己沖在最前面,只想用這些與方圓有仇的人,把方圓給政治上槍斃。應該說,明裕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與宋云生、鄧云聰走得有點近。
明裕云與市長走近,這是任何市委書記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雖然明裕云不想失去王國棟的信任,他只想借反方圓的力量收拾方圓,但自然也有人暗中將明裕云與宋云生、鄧云聰接觸,與翟新文接觸的事情,報告給了王國棟。作為一個老成持重的政治家,王國棟雖然不動聲色,但其實內心很是惱怒,對于明裕云的忘恩負義、腳踩兩只船深深不滿。所以,雖然維持著表面的和諧,王國棟去哪里,總是有明裕云陪同,但是一些私密的行程,比如這一次拜會田國華,拜會屈必通,王國棟寧肯帶著方圓,也不愿帶著明裕云。
明裕云看王國棟帶著方圓,不帶自己,自然恨方圓恨到要方圓死。這種羨慕嫉妒恨,在明裕云的心里滋生蔓延,巴不得找到一個消滅方圓的機會,那寧肯是與王國棟撕破了臉皮,也要置方圓于死地。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明裕云其實已經暗放冷箭,但可惜有王國棟的保護,方圓安然無恙。方圓是屬于典型的躺著中槍,他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已經得罪透了明裕云,更不知道為什么會得罪明裕云,更更不知道明裕云對他的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過宋云生對方圓的恨。
表面看,和顏悅色,一團和氣;實質上,你死我活,絕不手軟。方圓在無形之中得罪明裕云,而表面上還看不出來,這才是真正的政治。政治,真不是一般腦筋的人能玩得轉的。所以也有這樣的俗語:讓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錢;讓人坑了,還笑臉跟人家說謝謝。
到了省教育廳,王國棟、方圓在傳達室登記。門衛見是東州市委書記和東州市教育局副局長來拜訪,立刻把電話打到了省教育廳辦公室。很快,省教育廳辦公室主任親自下樓,迎接王國棟一行。固然省教育廳是省里的部門,但王國棟也是堂堂的正廳級干部。而且,作為清江第三重要的城市,東州市委書記多年以來的仕途前景都相當光明,王國棟的前任就升任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后來又去了滬市。再之前,有多任市委書記升任清江省的副省長或省委常委,最不濟的一位也解決了副省級,被任命為副省級城市杭江的市長。而教育廳在省里四十多個廳中并不顯眼,一般難以得到提拔副省級的機會,一連幾任廳長,都是在廳級上退下來。不像是省經貿委、省發改委、省交通廳、省財政廳等部門的廳長,有的是直接提拔為副省,有的是先任命為地市的市委書記或市長,再輾轉幾年就提拔為副省級干部。教育廳廳長,就算是外放為地市市委書記或市長,也幾乎沒有這樣的先例。在更高層的領導眼里,教育廳的干部雖然也很能干,但業務上是不全面的。在考核GDP的時代,教育部門作為一個只花錢而不產生稅收的部門,不懂經濟就成為教育廳長最大的短板。同樣,地市、縣區,或許有些可能被提拔為人大副主任或政協副主席,但轉為副市長、副縣長的,鳳毛麟角。都是同樣的致命傷:經濟上短板。
其實這也是王國棟為什么動了調方圓到縣里抓一段時間綜合性工作的重要原因。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不乏一些曾經擔任過中小學教師或大學教授的省部、廳局級干部,有的還主政一方,但卻沒有一個是從或教育廳長崗位上成為主政一方的大員,而都是通過縣區塊塊的錘煉或省部領導秘書的特殊渠道,而成為地方大員。
很快,教育廳辦公室主任親自下樓迎接。在會議室里,辦公室主任很抱歉地告訴王國棟、方圓,關廳長到湖州去視察教育工作,今明兩天都不在杭江。王國棟說:“請轉達一下我們對關廳長的問候,這也是我們東州市委給關廳長的邀請函,請關廳長參加東州實驗中學的掛牌儀式。”辦公室主任說:“我一定轉達,并親手把邀請函呈報給關廳長。”
這個時候,省政府教育總督學柳軍、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省教育廳副廳長韋達圣連袂前來。王國棟、方圓與柳軍、米政廣算起來都是熟人,連忙親切握手,互相問候。而韋達圣似乎也是自來熟,與王國棟握手問候之后,對方圓說:“小方,你不太了解我,我可是一直都在關注你。你的岳父孔子田是我的同學,他可是經常談起你呀!”
這一回,不但是方圓愣了一下,連總督學柳軍也愣在當場:韋達圣是孔子田哪個階段的同學?我才是孔子田貨真價實的大學同學,我怎么不知道有韋達圣這個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