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不知道竇勝忠要帶他去見誰。方圓說:“這個時間去,會不會太晚?”竇勝忠微微一笑:“不會晚。因為他也很忙,我們去了,他說不定還沒有到。”方圓說:“好,我跟部長去。”方圓讓司機寧中原回去,自己則坐上了竇勝忠的車。這個時候,方圓接到了周鵬有打來的電話:“小方,你從宣傳部出來了嗎?”方圓說:“剛剛出了市委大樓。”周鵬有說:“小方,小潔跟我說了,你去宣傳部找竇勝忠了,是不是?”方圓說:“是。”周鵬有說:“小方,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話,表面上看,竇勝忠與王國棟書記保持著高度一致,但實際上表面的和諧,不代表本質的一致。或許,在對付宋云生上,兩個人是利益共同體,但在其他方面,或許并不會一個聲音。”方圓頓時糊涂了。周鵬有說:“明天,在我家,我再詳細跟你談。”方圓說:“好的。”方圓忽然覺得有些壓抑,不知道為什么。本來以為今天晚上,在竇勝忠這里得到了很好的啟迪,竇勝忠不但支持了自己創辦《東州教育》雜志這件事,還在做人做事方面點撥了自己。方圓認為,竇勝忠說得很對。或許,他的話多了幾分玄機,但是方圓覺得還是聽懂了許多,因此很感激竇勝忠。可是,此時此刻,忽然接到周鵬有的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電話,方圓迷惑了:到底是該信周鵬有更多些,還是信竇勝忠更多些?車駛進了一個幽雅寧靜的園林之中。竇勝忠下了車,對方圓說:“來過這里嗎?”方圓依稀有些印象,但又好像不同。方圓說:“我有些記不清了。”竇勝忠說:“這里是很適合品品茶、聊聊天的地方。或許不太熱鬧,但讓人愿意更深入的談人生、談社會、談工作,甚至讓人愿意釋放自己的心靈,把心里很多平常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的事情,在這里都可以說。”竇勝忠健步走在前面,方圓跟在后面。對這里,方圓有些好奇,但也心境坦然。對于竇勝忠故作玄虛,方圓也見怪不怪。就像在他的辦公室,竇勝忠講的那些話,也同樣是有些玄虛在里面。方圓下定決心:處亂不驚,無論是什么樣的情況,都坦然對待。當竇勝忠走到一間竹制的房子前,一位衣著優雅得體的年輕女士迎上前來:“竇部長,歡迎。”竇勝忠用欣賞的眼光看了看這位30歲出頭的女士,說:“于總,幾日不見,更年輕更漂亮了。”年輕女士輕輕道了一個萬福:“謝謝竇部長夸獎。您這一句話,我今天晚上又睡不著了。”竇勝忠哈哈大笑:“于總,我可不是能讓你失眠的人哪!”年輕女士說:“我失眠不失眠,只有我自己知道。”竇勝忠笑著說:“是啊,是啊!于總的水平果然非同一般。”年輕女士說:“在竇部長面前,小女子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請問,這一位是?”竇勝忠說:“這一位在東州可是大名鼎鼎。于總猜猜看,這位只有28歲的縣處級領導,會是誰呢?”年輕女士嫣然一笑:“我知道了,一定是教育局的方圓局長。方局長,小女子有禮了。”微微頷首,卻是儀態萬方。縱然像方圓這樣經歷過蘇睿涵、宋思思、池麗萍,看過倪潤清等諸多美女的人,在這位于總的臉上和身上,還是體會到了另外一番滋味。或許漂亮不如蘇睿涵,但她的身上閃現著古典的美、知性的光輝和淡定的從容。方圓閉上眼睛微一沉吟,便知道這位美女恐怕不是哪位高官的金絲雀,便是哪位老板的小蜜了。美女們,跑不了這樣的人生出路,無論古今,無論中外。方圓也同樣溫文爾雅:“于總您好。見到于總,有一種驚艷天下的感覺。”年輕女士甜美微笑:“謝謝。我叫于蕾,雅趣小筑的負責人。歡迎方局長。”沒有媚眼,沒有諂媚,沒有曖昧,卻讓方圓感覺到這種優雅平和的美,正是男人們對女性“上得廳堂”的那種感覺。在孔雙華的身上,在宋思思的身上,似乎都缺少這樣一種美,準確地講,這是一種氣質,是一種讓男人經歷過再也難以忘記的氣質。于蕾伸出素手:“竇部長,方局長,請。高書記、鄧市長已經喝過一壺茶了。”方圓的心陡然一震:高書記莫不是政法委書記高勝強?鄧市長莫不是黨務副市長鄧云聰?他們怎么會在一起?竇勝忠與高勝強、鄧云聰之間又是怎樣的關系?鄧云聰不是宋云生的鐵桿嗎?竇勝忠不是王國棟的鐵桿嗎?哇,好復雜的關系!高勝強原來是王楚尹的絕對上司,但現在,王楚尹是自立桃園之外的公安局長,有一點像已經赴杭江上任的雷恒亮,同時,王楚尹由于是政法委第一副書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講與高勝強平起平坐。嘿,今天自己來這里,是赴鴻門宴,還是探幽谷?真沒有想到,東州的政局竟然也是如此錯綜復雜的局面,而不是敵我鮮明的對壘局面。進了房間,高勝強、鄧云聰都滿面笑容地站了起來。高勝強說:“歡迎小方參加!”竇勝忠說:“只歡迎小方嗎?”高勝強說:“桃園三結義,還需要如此見外嗎?”竇勝忠說:“我把小方請到這里來,難道不應該得到額外的獎賞嗎?”高勝強說:“獎賞沒有,不過老竇你有口福了。今天,有人給小蕾這里送來一只果子貍,我們今天晚上的主菜就是這果子貍。”鄧云聰說:“我也是沾老竇的光了。”竇勝忠說:“果子貍可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高勝強說:“為了消滅非典,我們今天就把非典病菌的攜帶者消滅掉,這也是為全國人民做貢獻。”鄧云聰、竇勝忠、于蕾都笑了起來。高勝強說:“小蕾,讓人上飯菜吧。我們確實有點餓了。老竇、小方,你們先吃幾塊點心。這點心,可是春曉那邊每天定時送過來的精致點心。小方對這些點心應該很熟悉吧?”果然不簡單啊!看起來高勝強只是平淡陳述,但這一招一式,又埋藏著怎樣的心機,方圓一時琢磨不透。不過,自己剛剛來,就要吃春曉糕點,就要殺一只果子貍烹食,這是否包含著高勝強或者說高勝強、鄧云聰、竇勝忠三人的匠心呢?方圓說:“春曉的日常經營,是我愛人在打理,我不太過問的。”高勝強哈哈一笑:“都先坐下吧。老竇,你坐這里。”高勝強指著主位,很顯然,三個人當中,竇勝忠為首。竇勝忠說:“到你這里了,我可不能坐那里。我沒帶錢,也沒辦法買單。還是你坐那里最好。我和小方隨便坐吧。”說是隨便坐,其實一點也不隨便,高勝強主陪,竇勝忠主賓,鄧云聰副賓,方圓坐在竇勝忠下首。高勝強對面還有一個座位,很顯然是這個雅趣小筑的女主人于蕾的座位。不用說,高勝強跟于蕾之間,肯定有超越普通男女關系的更親密關系,要不然竇勝忠也不會說雅趣小筑是高勝強這里了。方圓又想到一個問題:今天,高勝強不避諱把情人當眾讓自己認識,這里面又是怎樣的玄機呢?媽的,政治實在是太復雜,這腦子要是轉不靈光,真地很難看清政治里的是是非非。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毛澤東主席的著名論斷,讓方圓現在忽然覺得,毛澤東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在這紛亂復雜的政治局面里,自己該怎樣保持清醒,而不會說糊涂話、辦糊涂事?方圓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這頓飯,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