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9、有時話不用明著說

張元慶一直站在那里，像一個服務員。方圓注意到后，說：“元慶，坐下先吃一點。”

張元慶說：“謝謝局長。”

孫義智第一個吃完兩道個吃，連聲說：“不錯，不錯，方局長安排的晚宴，連個吃都與眾不同啊！”

方圓說：“這是張主任給安排的。”

孫義智說：“張處，我讓我家的辦公室主任，向你取取經。”

張元慶說：“孫局長，我可真沒有什么經可取。如果有機會跟您局的辦公室主任見一見，我想，還是我請教他更多。”

孫義智說：“他是有些經驗，干了好幾年了。不過，這樣雅致的地方，他從來沒有安排過。”

孫義智話是這樣說，心里也明白，財政局定點的幾個飯店，都是他孫義智圈定的，就像是東州5中圈定金谷大酒店一樣，是阮少修揣摩方圓的意圖，把定點安排在了金谷。并不是隨便哪一個飯店，都可以去的。在區縣，要求往往更加嚴格細致，許多區縣的行局，要求定點飯店必須在當地區縣繳納稅收，在外地繳納稅收的飯店或者平常不繳稅的村居自辦飯店，一律不能成為定點。

方圓看看錢開道、金煥水：“錢局長，金局長，可以開始了嗎？”

錢開道說：“好啊，好啊！”

金煥水說：“方局長，這一回您可真是太破費了。”

張元慶站起來，規規矩矩地按照錢開道（主賓）、金煥水（二賓）、方圓（主陪）、孫義智（副陪）的順序倒酒，然后又給自己滿上一杯。杯是五糧液特制的小杯，大概只有半兩一杯，很適合一口一杯酒。

方圓說：“這第一杯酒，我敬杯感謝酒！感謝錢局長、金局長、孫局長在百忙之中，能夠給小方這個面子，來參加咱這個小范圍的朋友聚會。我知道各位局長每天都事務繁多，能來就讓小方感謝萬分！謝謝！”

方圓離開座位，一一敬酒。

張元慶說：“各位局長，我陪方局長敬酒，我們家局長喝多少，我陪喝多少！”

這就是辦公室主任的覺悟。張元慶也離開座位，一一敬酒。

方圓說：“我先干為敬。”

五糧液果然是好酒。方圓忽然脫口而出：“我記得每一次和以前警備區的政委萬大全喝酒時，他就喜歡喝這五糧液。”

錢開道說：“萬政委是一個喝酒很爽快的首長。不知道他現在高升到哪里了？”

方圓說：“在衢州，第一集團軍，參謀長！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汶川地震發生時，他帶領著一個營，直接空降到災情非常嚴重的映秀鎮，通過北斗衛星短消息功能，直接把災情匯報給抗震救災指揮部，匯報給中央。”

孫義智說：“我是很敬佩萬政委的。真正的軍人都應該像個男人，別他媽像個娘妹兒！有些人所作所為，我是看不慣的。不分香臭，不知好歹！”

都聽說孫義智話中有話，只有方圓大約知道，孫義智是在諷刺馮彥。孫義智真是一個人精啊！自己跟馮彥的矛盾，按說不應該有幾個人知道，現在孫義智明確表態，站在方圓的一邊，他是從哪里獲得的信息？

金煥水說：“孫局長，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呢！”

孫義智說：“唉，我也沒辦法講，憋在肚子里還難受！金局長，真是不好意思，你能聽懂多少就聽懂多少吧！”

錢開道說：“孫局長的話，像一本哲學書。喜歡哲學的人，一定聽得明明白白；不喜歡哲學的人，或者說對哲學沒興趣的人，可能就聽不懂。”

金煥水說：“這么說錢局長聽懂了？”

錢開道說：“我對這個題目沒研究，所以我聽不懂。但我相信，方局長能聽懂！”

方圓哈哈大笑：“孫局長，這個情我領了。一會兒，我單獨給你敬酒！”

孫義智說：“方局長，我應該給你敬酒才對！我欠一個大人情呢！”

金煥水說：“得，我和老錢成了電燈泡了。你們兩個打啞謎，難受人不難受人？”

孫義智說：“金局，有些話還真說不出口來！因為涉及到個人隱私，所以只能是當事人知道。”

金煥水有點臉變色。

錢開道說：“老金，我們在這里聽聽故事，不也是很好的事嗎？”

張元慶連忙叉開話題：“各位領導，不知道我點的菜是否對領導們的口味？如果不好，我再去重新點。”

錢開道說：“不錯。最近一個月，這應該是最有特色、最有食欲的一次晚宴了。人好，菜也好，我喜歡！”

張元慶說：“謝謝。”

張元慶又起身給四位局長斟酒。

方圓說：“錢局長，金局長，我年紀小，說話有的時候輕重、分寸把握得不好。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有什么話說得不好，還請多多擔待！我今天請兩位局長來，就是希望能交兩位局長成為我的好朋友！在這個世界上，朋友多了路好走。不知道兩位局長肯不肯屈就，認同我這個小兄弟呢？”

錢開道說：“早就想跟方局長成為好朋友，特別想成為像方局長和孫局長這樣無須把話說透，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那種朋友。今天我來，就抱著這個目的來的。方局長提出來了，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金煥水看到錢開道這樣熱心積極，想起方圓的種種軼事傳聞，想到方圓巨大的能量，內心也不愿得罪像方圓這樣敢于頂撞市長、能夠把省委書記、省委組織部長、省委宣傳部長、省紀委書記、分管教育副省長忽悠到東州5中的強人。

金煥水說：“謝謝方局長看得起老金。能認識方局長這樣的青年才俊，我是相見恨晚！”

孫義智說：“這真是太好了！過去有一個四人幫，我們也組成一個四人幫怎么樣？”

錢開道說：“老孫，四人幫是一個壞蛋的代名詞，我們可都是大大的好人哪！臺灣有一個女F4，我們組織東州超級酷男F4怎么樣？”

孫義智說：“好啊好啊！”

金煥水性格內斂，不太習慣性格外向的錢開道、孫義智的表現。他們有一點太諂媚了吧？總得有點尊嚴，有點人格吧？

方圓說：“這第二杯酒，我們就一起喝杯朋友酒，喝杯兄弟酒，好不好？”

錢開道說：“好，好一杯兄弟酒，這酒我要喝！”

金煥水有一種被綁架的感覺！但面對方圓、孫義智、錢開道的熱情，金煥水也只能強顏歡笑，與大家同飲此杯。

孫義智積極地抓落實，說：“擇機不如撞機。喝了兄弟酒，我們就是兄弟！我最年長，就是大哥；老錢年紀第二，就是二哥；老金年紀第三，就當小方的三哥；方圓年紀最小，就是我們的小四兒，好不好？”

方圓苦笑：“我榮幸是榮幸，能結識三位大哥，萬分榮幸。還好，我是小四兒，不是小三兒。”

孫義智說：“老金是你的三哥，是我和老錢的小三兒。”

金煥水說：“孫局，你這說得也太難聽了吧？”

錢開道說：“老三。這個名字比較好，誰稱呼都可以！我強調一點啊，出了這個門，咱就不說這件事！在我們私下里聚會的時候，我們就認這門親戚好不好？”

孫義智說：“好，應該這樣！”

金煥水說：“還是老錢說得對啊！我們之間建立起更密切、更友好的關系，有利于財稅工作的平穩順暢，有利于各項工作的正常開展和相互支持。但在公開場合，確實不能太高調！”

方圓說：“我贊同三哥的話。來，元慶，給大家滿上酒。我作為小弟，我敬大哥、二哥，三哥一杯酒，感謝三位哥哥收留、認可我這個弟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一定竭盡全力！謝謝！”

整個晚上，方圓沒有提孫梓豪闖禍的事情，孫義智到底是怎樣徹底擺平的；整個晚上，方圓也沒有提最近一個階段春曉公司被國稅局、地稅局查賬和罰款的事情。方圓只談友情，只談親情，只談今后的互相支持，互相幫助。

張元慶什么實質內容也沒有聽到，只感覺到方圓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能量實在太強大！財政局長、國稅局長、地稅局長，三位在東州叱咤風云的實權人物，在方面的面前，都為成為方圓的哥哥而怡然自得。當然，當哥哥也不是白當的，錢開道承諾，國稅局干部培訓中心，以后可以承接教育局的相關慶祝活動，以及一些重要的教師培訓，場地費全免，只收正常的餐飲、服務費用。金煥水則承諾，愿意在地稅局干部隊伍中，開展資助結對特困學生的活動，全市地稅局的干部職工將本著自愿的原則，對口教育局，幫扶那些家庭生活最困難的中小學生。同時，金煥水表示，如果教育局需要，市地稅局會把稅法宣傳進校園、進課堂，從小培養學生依法納稅的意識，引導廣大教師正確認識個人所得稅的重要意義。

錢開道的做法是送桃子；金煥水的做法是送桃子順手還要夾帶一點私貨。

孫義智的承諾似有卻無：只要教育局是方圓在主持工作，市財政每年撥給教育的錢，絕不拖欠一分，全部及時撥付！這是從有教育局以來，財政局從來沒有做到過的。教育是花錢的大戶，每年教育占全部財政支出的比例在20％左右。以往，為了支持大項目建設，為了支持經濟發展，財政局首先想到暫時挪用或緩撥的錢，就是教育上的錢！除了保證教師工資之外，剩下的錢能拖則拖。今天，讓張元慶大開眼界的是：孫義智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承諾。如果真能做到，那教育事業的發展可就有更堅強的財力作后盾了。

連張元慶都希望方圓能一直干這個教育局局長了。

方圓也作了承諾：只要他還在教育局工作，就會盡最大努力，安排好財政局、國稅局、地稅局干部職工的子女妥善入學，至于孫義智、錢開道、金煥水的私人關系，優先妥善安排。

都說教育要公平，每一個人的教育機會均等，但到了現實中，又怎么可能？財政局、國稅局、地稅局這樣的強勢部門，很容易成為教育機會的優先獲得者。

五個人，最后喝了6瓶五糧液。賬是怎么結的，方圓不知道。方圓知道的是，今天晚上，孫義智、錢開道很高興，而金煥水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矜持，到最后也是很高興。什么額外的話都沒有講，但方圓相信，錢開道心中有數，金煥水心中也有數！以后春曉公司會不會被查，就看錢開道和金煥水的了。固然有的時候會有市領導指揮國稅局、地稅局做些什么，但國稅局、地稅局都是垂直管理，直接歸省管，市里只有協調和服務的權利。無論是人事權，還是財政權，都直接歸省國稅局、省地稅局，人家就算是不聽指揮，市里也不會有什么好的辦法。除非市長跟省國稅局、省地稅局一把手的關系很好。

或許，春曉公司被罰的那些稅款，國稅局、地稅局或許會通過今后減征的辦法，很快就會彌補回來。錢會不會回來，這個已經不重要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今后稅務檢查恐怕會很規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