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病人,最怕激動或生氣。此時此刻,翟新文是一個人在家靜養,妻子于華上班去了。當翟新文聽到自己的兩個情人掐架,怎能不激動,怎能不生氣?這簡直就是在關鍵時刻從背后插了翟新文一刀啊!
翟新文頓時覺得心如刀絞,頭暈眼花。拼盡最后的力氣,翟新文大聲吼道:“趕快打120救護車來我家。”
彭茹跟孔麗麗生氣,那是真生氣;彭茹可沒想氣翟新文,只是想撒個嬌告個狀上個眼藥兒。她聽清楚了翟新文最后的話,再喂喂地呼喚,電話那邊已經沒有了聲音。彭茹知道壞事了,連忙撥通了120醫療救助熱線電話,把翟新文家的地址告訴了熱線工作人員,告訴對方,現在是心臟病發作,請務必抓緊時間。又怕醫生不負責,彭茹自作聰明地補上一句:“他是一位很重要的領導,市教育局局長。”
彭茹忽然想到,救護車就算是到了翟新文的家里,也打不開門。彭茹的身上有一把翟新文家的鑰匙,這是當初彭茹有想法的時候,軟磨硬磨跟翟新文要出來的。真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能發揮出關鍵的作用。
彭茹也急忙開車向翟新文家疾奔!彭茹的車和120救護車幾乎同時趕到了翟新文家的樓下!這是一個上世紀90年代末建成的最后一批教育福利房。彭茹簡單和醫生交涉幾句,帶著醫生、護士輕車熟路地往翟新文家跑。麻利地打開門,大家看到了已經暈倒在客廳的翟新文。彭茹悲鳴一聲:“新文!”撲上去抱住翟新文痛哭!
醫生說:“現在不是痛哭的時候。他已經心肌梗死了!趕緊上擔架。上了車一邊坐人工呼吸,一邊輸氧。”
一切行動聽醫生指揮!彭茹忽然覺得心里很亂:來救翟新文,自己這算是怎么回事啊?
翟新文在被緊急救治之后,清醒了過來。醫生、護士都有點出汗:又救治了一位。這個時代,得心臟病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到了醫院,翟新文就被送到了急診室。一個小護士跑過來:“請問您是這位病人的家屬嗎?”又有一個剛才救護車的小護士也跑過來:“翟新文的家屬,本次出車費用,150元。”彭茹打開包,拿出150元遞給其中的一個小護士。小護士遞給彭茹一張單據:“請您收好,這個出院的時候可以按照規定比例進行報銷。”彭茹說:“謝謝。”另一個小護士說:“您就是翟新文的家屬吧。快跟我來,翟局長需要進行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自己不是家屬啊!彭茹內心這個糾結啊!
小護士說:“快別磨蹭了,再晚了,翟局長的命就沒有了。”彭茹勉強走到急診科的護士站前,手哆嗦著,看了看那么多醫院免責條款,這字就簽不下去。小護士說:“阿姨,您手哆嗦個啥呀!快簽吧,早簽一分鐘,就能早救一分鐘。翟新文的病很嚴重,心股動脈10條,聽醫生說堵了7條。”
彭茹心里這個急啊!閉上眼,簽上了“彭茹”兩個字。小護士說:“還要寫日期和時間。”彭茹按照小護士的要求,把日期和時間寫上。小護士拿著簽字單就跑進了急救室。
彭茹有點心慌意亂、六神無主,這可怎么辦呀?彭茹找出電話本,給教育局辦公室打電話,卻被告之:辦公室主任張元慶陪同方圓局長去江南縣視察教育工作去了,不在家。
又有一個小護士走過來,說:“你是翟新文的家屬?”彭茹含糊了嗯了一聲。小護士說:“住院需要交1萬元押金。剛才因為翟新文是正處級領導,所以先救治,后交押金。”彭茹說:“我沒帶那么多錢!”其實彭茹身上有好幾個銀行卡,里面的總錢數絕對超過1萬,但彭茹有點心疼,舍不得自己拿出這筆錢。
小護士說:“我剛才看了翟局長的救治檔案,上一次是教育局先墊付了錢,你可以跟教育局聯系,讓教育局那邊先墊付。”彭茹說:“謝謝,我聯系一下。”
彭茹急忙給財審科長蘇全順打電話:“蘇科長啊,你好。打擾您了。我是實驗幼兒園的彭茹!翟局長又生病住院了,現在就在急救室搶救。醫生讓趕緊交住院押金!”
蘇全順這個別扭啊!怎么會是彭茹打電話?難道……蘇全順不敢想像下去,蘇全順說:“彭園長,您在那里等著我,我很快就把錢送過去。”
蘇全順放下電話,感覺到實在是太別扭了:為什么不是翟新文的妻子于華打過來電話,而是實驗幼兒園園長彭茹打來電話?難道……蘇全順不敢想下去。翟新文與彭茹的關系,還相對隱蔽一些,現在卻不能不讓蘇全順多想。送不送錢,現在得聽方局長的。現在方局長簽字,這財務上的錢才能出賬。
蘇全順連忙給方圓打電話:“報告局長,有緊急情況。”
此時此刻,方圓正在趕往江南縣的路上。看到是蘇全順的電話,方圓接起來:“蘇科長,有什么事情?”蘇全順說:“有個緊急情況向局長報告一下。剛才,市實驗幼兒園園長彭茹打來電話,說翟局長住院了,現在在急救室搶救,需要交押金給醫院。”
方圓愣了一下。怎么會是彭茹打電話?彭茹不在實驗幼兒園呆著,怎么會跟翟新文在一起?方圓說:“我馬上要到江南縣了,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江南縣領導談。醫院押金,參照以往的慣例,送醫院。通知翟局長家屬,到醫院照顧翟局長。還有,馬上向孫書記匯報,孫書記現在全面主持教育局各方面工作。”蘇全順說:“是,局長。”
方圓想了想,感覺應該跟今天早晨自己要去實驗幼兒園但沒有去成有一定聯系。方圓立刻撥通孔麗麗的電話:“孔局長,我是方圓。”孔麗麗說:“局長,有重要的情況向您報告。原本想等您回來,怕影響到您。您打電話過來,我就借這個機會向您匯報。”方圓拿捏得很平穩:“說吧。”孔麗麗說:“今天早晨,我和習春花趕到市實驗幼兒園后,彭茹和幼兒園的老師們正在手忙腳亂地臨時抱佛腳。那個時候,彭茹和我、習春花都不知道您來實驗幼兒園是道歉的。所以,彭茹聽說衛荷老師向您愛人建議別讓您公子的大姑來送孩子之后,打了衛荷老師一巴掌。園長打老師,這是非常惡劣的事件。正準備請局長指示,我們該怎么辦。”
園長打老師!方圓的心咯噔一下。極少聽說學校領導打學校老師的事情。現在,彭茹打了老師,又恰巧被孔麗麗、習春花看到,估計彭茹害怕了,去找翟新文。結果把翟新文氣得心臟病發作,現在又住院了。想清了這個關系,方圓有些頭疼。方圓說:“孔局長,現在孫書記全面主持教育局工作,和書記負責紀檢工作,你馬上向這兩位領導匯報匯報有關情況。我現在在江南縣,暫時回不去。”孔麗麗說:“好的。”
坐在方圓車里的張元慶聽著方圓說的話,特別是談到紀檢和書記,就知道教育局又出大事了。但作為辦公室主任,領導不發話,不能逾矩線。
此時此刻,坐在后車的副主任督學謝秉國、教研室主任李國強還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呢!至于坐在中巴車里的教研員們,更是一無所知。
當方圓趕到了江南縣縣界,已經有三輛車等在那里。看到方圓的車到了,車上的人都下了車,站在了路口。方圓不得不把車停下來。走下車來,江南縣副縣長曾慶志正站在隊伍的最前方。讓方圓驚詫的是,龍灣區副區長陳奇志竟然也在迎接的隊伍里,他站在曾慶志的后面,笑吟吟地望著方圓。縣教體局局長趙仁堯等教體局一行人,按職務的大小和順序,依次列隊,像是迎接省、市領導一般。
方圓與曾慶志握手:“曾縣長,我昨天已經特意囑咐過,不要來接。我一個副處級,資歷淺,年紀輕,讓您這樣的老大哥、老領導來接,實在太不合適。”曾慶志說:“這是竇書記、王縣長的指示精神,我們也必須落實。請方局長多理解!當然,從我的本意來講,我也是準備到這里來接方局長的。方局長現在來一次江南縣,不容易啊!我們也準備要雁過拔毛,請方局長做好準備。”
方圓苦笑:“曾縣長,我現在已經快沒毛可拔了。”方圓又與陳奇志握手:“陳區長,您怎么也過來了?”陳奇志說:“我也是教育上的人哪!在江南縣教體局,我是前局長,是市教育局領導下的縣級教育主管機關;在市教育局,我是方局長的兵;在龍灣區,我是分管教育的副區長,也要接受方局長的領導。今天我來這里,是最合適了。”
轎子總得有人抬;轎子需要有人抬。江南縣的兩位主官,看起來也費了不少心思啊!
陳奇志說:“方局長,我請示一下,您視察完江南縣,一定要視察我們龍灣區。我今天來這里,也是向畢書記、羅區長請示過的,他們支持我過來。按照畢書記的設想,最好就是您從江南縣視察結束,直接到我們龍灣區。方局長一定不會厚此薄彼的。”
方圓聽懂了陳奇志的意思。陳奇志現在是龍灣區的官兒,確實不應該到江南縣,更代表不了江南縣。但如果畢全力、羅殿章同意了,這又是另外一回事。
方圓感慨地說:“有這么多重情重義的老朋友、老領導、老同事,我心里特別溫暖!謝謝大家了。”
握完手,曾慶志說:“方局長,今天呢,盛書記特意把他的車開過來了,是我們縣的一號車。盛書記說,一定請您坐他的車。”
這絕對是盛建濤的良苦用心了。人來了,就過格了,一個正處級的領導到縣界迎接一個副處級的干部,哪怕是從中央部委來的,恐怕也不可以。要讓縣委書記到縣界來迎接的人,至少也是市委副書記以上的領導。這個在官場是有嚴格界定的。但不來,車來了,相當于人也來了,這體現了江南縣和盛建濤本人對方圓的重視。
果然,曾慶志這幾句話說出口,謝秉國、張元慶以及隨行的市教育局一行人,人人動容動心:瞧瞧方局長的威望,這在市各大局恐怕也是獨一份吧。
方圓很感動,但也能保持平靜:“我要當面謝謝盛書記。”
在曾慶志的盛情邀請下,方圓和曾慶志坐進了盛建濤的專車……
此時此刻,市教育局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翟新文心臟病突發又住院的消息,盡人皆知;更重要的是,彭茹現在醫院陪護翟新文,也在以比互聯網更快的速度在教育系統內發酵;又有一個消息傳出來,彭茹今天在幼兒園煽了一個年輕女教師一巴掌;接著又有一個更重磅的消息迅速傳播:翟新文的妻子于華在醫院煽了彭茹好幾巴掌,痛罵彭茹“狐貍精”……所有的信息現在都匯總在孫紅軍這里,頓時讓孫紅軍焦頭爛額。孫紅軍是一個正派人,但孫紅軍不是能人,遇到了這么復雜這么棘手的問題,孫紅軍頓時麻了爪,他抄起電話,打給方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