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思看到了方圓,就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一個落水者看到了一塊木板一般,一下子從沙發里站起來,撲到了方圓的懷里,嚶嚶地哭泣起來。
方圓腿腳還是軟著的,這個時候卻也只能強打精神、鼓足力量,抱緊宋思思,用手臂的堅定力量,來撫慰宋思思脆弱敏感的心靈。看著方競材一副垂頭喪氣卻又一百個不服氣的模樣,方圓真是又氣又無可奈何:如果方競材不是自己的父親,方圓覺得自己都想走上前去,踹方競材幾腳,以解心頭之恨。現在,方圓真是后悔把父母接到東州來。來了之后,固然在親情方面獲得了加深,但父母、大姐給自己惹的亂子還真是不少!特別是父親方競材,簡直就是一個惹禍的祖宗。如果自己未來出問題,十有八九跟方競材有關!
方圓忍了忍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爸,我想把你送回通化。在通化市市區或者周邊的縣城,給你買一套房子,給你雇一個保姆,每天伺候你生活。平常再讓二姐過去照看照看。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每個月,我給二姐寄6000塊,讓二姐轉給你,保證你好吃好喝。”
方競材站起來:“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東州。東州多好啊!住著大樓房,冬天也不冷。咱那里,冬天都得零下二十多度,現在想想,凍死了。我就在東州,我不回通化。”
方圓說:“可是你說話就說錯,說話就讓局面沒辦法收場,說話就給我添亂,怎么跟你講,你也不聽,還自認為很有理。你說吧,你是不是希望你兒子明天就被撤職查辦,然后直接送進監獄?”
方競材說:“我其實很少說話。我平常除了你媽、你姐和你姐夫,我還能見到誰?我又能跟誰說?”
方圓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無可救藥了。人過70,越來越倔強,越來越認死理,以后更成了一個老小孩了,得哄著才行。看父親那個模樣,方圓忽然覺得,父親似乎有一點老年癡呆癥的前兆。
方圓說:“不回去也得回去。過幾天,等學校放了假,教育局的事情少一點,我就送你回老家。”
方競材說:“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再說了,我回去了,你二姐也不通化了。”
方圓愣了:“怎么回事?”
方媽媽也有些似乎不好意思。方萍說:“圓圓,你二姐打電話來說,她已經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把摩托車鋪子也轉出去了。春節前,她要和二姐夫、兩個孩子到東州來,投奔你。這幾天我和媽都在愁呢,不知道怎么跟你說。”
方圓一下子就軟倒在地上。這個突然襲擊,比定時炸彈還要厲害。宋思思也一下子壓在了方圓的身上。
可把兩家人都嚇壞了。朱蕊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慢慢扶起宋思思,撫摸宋思思的肚子:“剛才擠著肚子了沒有?”宋思思停止哭泣:“沒擠著。”
方萍和趙純一左一右,把方圓攙扶起來,扶到沙發里坐下。
方圓軟軟地靠在沙發上,欲哭無淚啊!一個方競材已經把自己折磨得一個頭兩個大,再來一個強勢的二姐,這日子可怎么過?這二姐個性上還真有點像方競材,什么事情都想說了算,跟低調的老實巴交的大姐比起來,簡直不像是一家人。上一次與二姐通電話,鬧得很不愉快,其實就是因為二姐的強勢。方圓也知道自己有些強勢,問題是,一個家庭里,可以有強勢的人存在,但不能都強勢。方圓與方娟兩個都強勢,這肯定會鬧出家庭矛盾,導致家庭不和。不在一座城市,倒也無所謂;如果住在一座城市,又住得很近,就麻煩了。
這可真是,前波未平,后波又起。宋思思受委屈的事情,方競材惹亂子的事情,還沒有擺平;二姐要到東州投奔自己“六夜言情”,全文字,又讓方圓心亂如麻。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工作上的事情,有困難,好辦,可以繞道走,可以硬起心腸、不顧情面,強行推進;但是家庭中的問題呢?能像對待工作那般冷酷無情嗎?父親、二姐,哪一個不是棘手的人物?既沒有辦法太生硬,但接受起來也不是那么容易!難啊難,難于上青天!
兩家人都在看著方圓。朱蕊還給方圓泡了一杯蜂蜜水,遞到了方圓的面前。
方圓看著一桌子的菜,說:“現在開飯吧。先吃好飯,有什么事情,等吃完飯再說吧。”
方圓來了,宋大成都不愿意坐在主位。沒有辦法,方圓冒充大個兒,坐到了主位。宋家人坐到了左側,方家人坐到了右側,趙純和趙春曉坐到了方圓對面,真正成了陪襯。
方圓看了看滿桌的山珍海味,看了看兩瓶五糧液,對宋大成說:“叔,以后在家宴上,不用上五糧液。上個十元八元的普通白酒,就可以了。今天,就把這五糧液撤了吧。”
宋大成說:“老哥哥想喝呢!”
方圓說:“是聽我的,還是聽別人的?”
宋大成站起來,把兩瓶五糧液拿起來。方競材急了眼:“那一瓶已經開了封了。”
方圓說:“拿走。不用喝酒了。”
宋大成把酒撤下去。方圓說:“今天這頓飯,讓我感慨萬千。現在,兩家人,除了孔雙華和方睿,其他在東州的最核心的家庭成員,也就是這些人了。有些事情,我也該鄭重地交待一下。今天我說了之后,你們就按照我說的去辦,沒有商量的余地。第一,我和思思之間,就是戀人關系。我們都是東州師范大學的學生,又一起在東州68中工作過,是有感情基礎的。因為與孔雙華結婚,所以與宋思思的聯系中斷了一年多,但是2008年4月,思思再一次找到我的時候,我義無反顧地幫了宋家。我知道,我所展現出來的工作能力,以及我實實在在為大成公司做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感動了思思。思思心甘情愿要與我在一起,不要名分,什么都不顧。我也一直很喜歡思思,但受法律的約束,沒有辦法再娶思思。我今天想說的是,在我的心里,孔雙華是我的媳婦,思思也是我的媳婦,我對雙華和思思一視同仁。但是因為思思沒有合法的結婚證明,所以現在沒有辦法對社會公布我和思思的關系。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長輩也好,親朋也好,都很清楚。我的態度是,對外,思思就是我媽的干女兒,兩家人可以公開地來往。但是任何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把我和思思的真實關系向外透露半句,特別是我爸!春曉還小,大姐和大姐夫管好春曉。我也相信大姐夫能處理這件事。”
趙純說:“放心吧,我一定辦好。”
方圓說:“如果對外公開了這件事,有什么危害和后果呢?只要我和思思的關系曝光,結果只有一個,就是我方圓立刻會被撤職查辦,以后我再也沒有能力保護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再也沒有能力幫助你們度過難關。甚至還有可能,我會呆在監獄里,很多年放不出來。爸,你現在認識到你亂說話的危害和后果了嗎?”
方競材說:“我沒亂說話!”
方圓猛地一拍桌子,把方競材嚇了一跳,一下子彈了起來。方圓說:“話多必有失。以后媽和大姐,就把爸看起來,好吃好喝沒問題,再就不要讓爸接觸外面的人了。”
方媽媽說:“好,這件事我來監督。”、
方競材說:“你要憋死我啊!”
方圓說:“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把你送回通化!雇個保姆伺候你,也讓你生活得好,但不會再接觸東州這邊的人!”
方競材說:“我不回去。”
方圓說:“那就老老實實聽我的話,在家呆著。以后外面有人來,讓媽接待,你就閉著嘴,什么也不要說。留東州,就必須這樣;否則,你就回東北老家。兩條路你自己選!”
方競材憋得臉都紅了。一個強勢的老人,被兒子逼得有點走投無路,他心里也是又氣又難受。但現在吃兒子的,喝兒子的,方競材再也不想回東北過那種天天啃玉米餅子、燉土豆粉條子的日子。東州這邊好吃的、好喝的,已經讓方競材習慣于享受,不習慣于吃苦了。
方競材說:“好吧,我留在東州。”
方圓說:“第二,叔,姨,思思,我很愛思思,我也知道,思思很愛我。叔、姨對我也很關心。我想說的是,我一定會好好對待思思,也一定會盡力幫助大成公司獲得新發展。將來叔和姨年紀大了,我也會像女婿一樣照顧叔和姨的生活。但現在這樣的情況,我還是希望叔、姨、思思都能低調,咱悶著聲發大財,不需要對外張揚你們和我的關系。雖然現在很多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但自古以來,民不舉,官不究。就讓某些人默認這種關系存在,但誰也不會說出來。叔、姨和思思在被人問及與我的關系時,絕不承認有這樣的關系,明白嗎?”
朱蕊心有不甘:“難道一輩子都得這樣嗎?”
方圓說:“中國的法律目前是不允許,但事實上大量存在。或許未來某一天,國家的這方面政策也會放開,就像現在的阿拉伯國家一樣。未來的事情,現在沒有辦法預測,但是我們將來一定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比如,我們取得某些允許一夫多妻制國家的國籍,如南非、萊索多、傳統穆斯林國家等。南非現任的總統,就有5個第一夫人。這些,都等著將來再說吧。”
朱蕊仿佛又看到了希望:“那我們現在就操作移民,行不行?”
方圓說:“可以,你,宋叔,還有思思,都可以先辦著。”
宋大成說:“好,2009年,我就把辦移民這件事當成頭等大事。以后大成公司就成為外商企業,是不是?”
方圓說:“是。”
宋思思說:“那小寶將來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
方圓說:“其實當個外國人也并非不好,只要有一顆中國心就好。”
宋思思說:“那還能說中國話,在中國上學嗎?”
方圓說:“完全可以的。”
宋思思說:“爸,媽,我希望早點辦移民。南非就挺好的,咱大成公司在南非還有一點業務,今年可以試著擴大一下規模。”
宋家人都有些躍躍欲試的心態了。談到了實質問題,兩家人似乎都忘記了方競材亂說話導致的尷尬局面。特別是宋家人,看到了光明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