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于鴻,你們怎么來了?有事?”
于鴻笑道:“俄羅斯組織了一個大學生訪華團,計劃春節前到我國訪問交流,也是對我們上次赴俄羅斯藝術交流活動的回訪。他們傳了一份活動計劃書過來,周書記讓我將這份計劃書給你送來,提出意見。周書記說,你是訪俄代表團團長,這次的接待工作仍以您為主。”
“唔,知道了,將計劃書給我。”
于鴻遞過計劃書,眼珠子骨溜溜一轉,問:“葉書記,你們這是準備去哪里?”
“我們去黨校外面茶室坐一會,談點事。”
于鴻自告奮勇,舉手說道:“我也去!我會泡茶!”
如果說于鴻有什么特長,大約唯有泡茶一技,這妮子泡茶的時候神情專注,特別認真,而且動作舒緩有大家風范,將女性的優點激發出來。所以,很有露一手的。
葉之然搖搖頭,道:“呃?不用了,茶室還怕沒有沏茶的人?你去和汪助理說一下俄羅斯訪問團的事情。”
于鴻糾結地說道:“唔,對了,到了黨校不看綰綰姐的話,又要被她說話了。她住在哪個房間?我現在去找她。還有,你們班里有沒有優秀的獨身男人?綰綰姐還待字閨中呢。”
葉之然習慣了于鴻口無遮攔的品性,將房間號告訴她,然后問:“小丁怎么也跟來了?”
于鴻得意洋洋地說道:“他呀,現在是我的小跟班。護花使者!”
葉之然便關照丁展念:“等于鴻和汪助理談完正事,你早點送她回去。”
丁展念連忙答應。
去茶室的路上,朱慶才笑道:“葉哥,這位就是于副總理家的千金吧?早就聽說她有些特立獨行,口無遮攔。”
“唔,慶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于鴻最近進步很大,做事情有板有眼。團中央組織部已經在對她進行考察,順利的話春節前就可以提拔到副處級崗位。”
朱慶才有些不信。道:“提副處級不能代表任何東西。她的背景擺在這里,不提反而怪了。”
“這是兩回事,于鴻身上有三大優點,一是親和力強。和誰都說得上話;二是嫉惡如仇。有真性情;三是做事情很認真。一絲不茍。現在她這樣年紀的人都有點叛逆,于鴻算是好的。”
到了茶室,他們要了一個大包間。泡上茶,開始打牌。
參加廳級干部理論研討班的學員都是各部委中的后備干部,手中都掌握著一定的權力,有極大的上升潛力。對他們來說,利用黨校同窗機會,彼此結下友誼,價值不亞于這次鍍金。有了這些遍布各部位的同學,以后到其他部委辦事方便多了;而一旦外放,這些部委工作的同學更是可以仰仗的外援,作用不可低估。
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們班級三十人都在京城工作,有自己的落腳點,但無一例外地都住在學校,以加強彼此間的溝通交往。
這樣到了第四天,三十人都已經非常熟悉,不僅叫得出彼此的名字,而且都了解到了彼此的喜好。葉之然則逐漸成為他們班級的核心人物,稱他為葉哥的人不斷增多,儼然有老大的身份。
這天下課,盧慎平悄悄拉過葉之然,說道:“葉哥,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時間,我爸爸想和您建個面,聊聊。要是今天不方便,明天過去也是一樣的。”
唔?盧慎平的事情驚動他家老人了?
葉之然笑道:“既然伯父召見,還是早點過去吧。”
盧慎平喜出望外,忙打電話給家里,讓家里派車來接。
盧府還是解放后國家分配給盧慎平爺爺的一個院子。
院子雖然有些陳舊,但這是身份的象征,至少說明盧家也是京城一家。
車子駛到盧府,葉之然下車,跟隨盧慎平走進小院。盧慎平的父親已經年近七十,身體很好,見葉之然進入客廳,微笑著從椅子上站起身。
盧慎平作了介紹。
葉之然快步向前,伸雙手握住盧慎平父親的手,說道:“盧老,我早就聽說過您,您是一機部的元老兼造船工業的領導者,久仰久仰。”
盧老屬于千金難買老來瘦的那種,因為瘦,看上去反而精神矍鑠,笑著說道:“葉書記,難怪盧家日薄西山,京城出了你這樣的后起之秀都不知道,失禮啊!”
葉之然一聽,這是有代盧慎平賠罪的味道,忙搖手表示謙虛,說道:“盧老,我是小輩,萬萬擔當不起。其實呢,我和慎平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如今相處得很好。”
聽了此言,盧老大為滿意,指指旁邊的太師椅,說道:“葉書記,請坐下說話。”
盧家的客廳保持著古風。客廳頂頭放著一張紅木八仙桌,八仙桌兩邊放著二張太師椅。
盧老是主人,應該坐在對著門的主位,葉之然坐在客位,至于盧慎平,只有坐在陪客的位置上。
盧老緩緩說道:“葉書記,說起來,我父親和葉老也相識,咱們不是外人。只不過老爺子走得太早,和大家的來往疏遠了。”
葉之然微笑道:“葉老退下來后,一直住在江南小鎮,和京城各世家來往極少,不獨盧府,其他人家也是這樣的。”
意思是葉老并不是看不起盧家,所以才沒有來往。
盧老欣慰地笑道:“那倒也是,現在京城各家知道葉老的不是很多,不過,你岳父如今是軍中的少壯派代表,掌握著共和國最矯勇善戰的幾支部隊,聲勢日隆。”
看來,盧慎平犯錯之后,盧家已經對葉之然的祖宗十八代都調查了個清楚,知道葉之然岳父家的情況自在意中。
葉之然微笑道:“我岳父對國防建設非常上心,為了使軍隊滿足現代化戰爭的需要,大力提倡科技強軍戰略思想。不過,盧老說他是少壯派軍人恐怕有些……他已經六十三了。”
盧老微笑道:“年齡和職務高低存在一定的對應關系,以他這個年齡,在大軍區正職領導中屬于年輕人,至少還可以為國家工作十年時間。”
這樣客套了幾句,盧老臉色逐漸嚴肅起來,遣字酌句地緩緩說說道:“葉書記,慎平還年輕,有時候比較沖動,請你多諒解。前幾天他打電話回來,為你的胸襟和領導能力折服,流露出追隨之意。他能這樣想,表明政治上漸趨成熟,敢于擁有獨立的思想。不過,這中間有一個難處……”
葉之然不動聲色地說道:“盧老但說無妨。”
“我們盧家一向和張家捆綁在一起,既有歷史淵源,也有現實考量……我家老爺子走得早,七四年就離開了。中央在七十年代末撥亂反正之后,老干部重獲解放,紛紛出來工作。我家在這個關鍵時刻沒借上勢,所以盧家逐漸沒落。這幾年,為了慎平走上仕途,盧家傾其所有在為他鋪路……”
盧老說到辛酸處,搖頭嘆氣,道:“我家早年和張家相差不大,土地革命,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期間一向同進同退,但這二十年來,卻只能淪為附庸。即便如此,盧家也不敢輕易脫離張家勢力,否則更加勢弱。這也是現實。家道中落容易,復興困難。如今慎平已經四十多歲,還只是副廳級干部,照此發展,如今因年齡問題攔在副部級門檻之外,盧家就要在京城各大家族中抹去了。”
在常人眼里,副廳級干部已經是高官序列,但對盧家這種祖輩曾為國家建立作過貢獻的人家來說,有些微不足道。
葉之然在一刻有些理解盧老的心態,沉著地說道:“老一輩領導為國家的建立付出了鮮血和生命的代價,他們的子孫后代大多數仍在為國家的建設發展,為國家的長治久安勤勉工作,從一點來說,值得我深深地欽佩。但是,國家在不斷進步和發展,人民需要更多的好干部好領導,帶領他們建立公平的社會環境,領導他們共同富裕……慎平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只要真心為了人民群眾謀利益,為人民群眾做事情,最終會得到大家的擁護并走上重要的領導崗位……我對此深信不疑。”
盧老一愣,慢慢將葉之然的話咀嚼了幾分鐘,這番話背后的道理和京城世家為了謀取利益、擴大家族利益而進行的連橫合縱差異很大。慢慢地,他露出欣賞的目光,說道:“葉書記,你的話讓我打開了另外一條思路。怪不得你能夠獲得這么多高層領導的看重,思想境界果然比慎平高出幾個層次。大家族出來的子弟首先考慮的是平衡各家族的利益,怎么為家族的發展創造條件,你的眼界和思路已經完全脫離了這個層次,很好!”
他下定決心似的說道:“還要請你多多關心慎平的成長。現階段,慎平的身上還帶著張家的標志,我考慮了一下,目前脫離張家對我們盧家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慎平可以逐漸轉移陣營。如果哪一天你走上了副部級領導崗位,慎平再追隨的話比較合理;等你走上正部級崗位,盧家可以徹底脫離張家的影響力,轉投到你的旗下……盧家雖然勢單力薄,但也有一些資源可以為你提供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