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決戰前夕

李巖心里盤算，登封其實很可能成為決戰之地，應該報告李自成。///可是，李來亨說，我們兩人的力量足夠在此痛殲孫傳庭主力了，沒必要告訴闖王，免得他又要親自來指揮戰斗。

李巖人穩重，說，雖說我們有能力戰勝孫傳庭，甚至全殲他們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么大的軍事行動不報告上級，違反軍律，可以判重罪。

李來亨仍然堅持不報告李自成，理由很簡單，一旦李自成知道我們在此與孫傳庭決戰，他必派援兵，一旦派援兵，孫傳庭就會警覺起來。那么，決戰的基本條件就失去了。

李巖也不是不知道，要在此地痛殲孫傳庭主力，必須是有個條件，那就是讓孫傳庭不知不覺跳進這個陷進之中。

最后，李巖和李來亨商定，不告知李自成，他們以現有兵力纏住孫傳庭，讓孫傳庭在不自覺之中把主力消耗殆盡。

李來亨笑了，這就是“溫水煮青蛙理論”在古代軍事上運用的案例。

為了實現目標，他們的謀略就是不斷地“示弱”。

讓孫傳庭總能看見希望。

李來亨的部署是，把攻堅之師布置在登封城內，讓他們裝扮成百姓，鋤頭、鐵鏟、鐵鍬就是他們的武器。他們這樣扮做，還真像是當地抓來的農民和礦工。第二，他的山地戰師暫時也放在城內，必要時，晚上偷偷出城，進入山林荒地，隨時準備野戰。第三，他的騎兵布置在夾津口一帶隱蔽。夾津口離登封城僅四十里，馳援登封城非常之近。

孫傳庭沒有急于進攻，他首先收集情報，得知城內僅有守兵兩萬時，大喜，心想，就是把人堆上去，攻下這城也不是問題。他對賀人龍說：“登封不算是大城，我們明天開始，東、南、北三個城門一起攻打，留下西門讓他們逃走。這就是孫子兵法中的所謂圍城必缺的道理。你要用心，先別太急性，飯一口口吃，他們城內也就不到兩萬人馬，只要沒援兵，攻下城池是沒問題的。”

賀人龍心想，老子和李自成打仗，還要你教？我賀人龍算是靠著他們過日子的。我賀人龍是誰？我當然不會和孟飛虎那樣蠢，猛攻猛打，懵懵懂懂就沒命了。

次日，攻城開始。

李巖表現出來的就是苦苦支撐的樣子，主要是那群農民、礦工模樣的人在城上拼殺，方法還是一樣，賀人龍攻上城去并不難，難就難在一口氣占領城墻。上去一批，損失一批，接著又上去一批，反正是，一次能夠登上城墻者數十、上百人，多了，上不去。就這樣，耗了一整天，他們也不知城墻上有多少敵人陣亡，一天交織戰斗，打得很辛苦。休戰后，賀人龍清點人數，暗暗心驚，怎么？不知不覺就有兩千多人兩千多人相對七萬人來說，不算大。第二天，再戰，結果又是一樣，攻上去了十多次，但最后還是被趕下了城墻。再一清點人數，他娘的，怎么又有兩千多人沒回來？

城上守城之敵死了多少？賀人龍不知道，孫傳庭估計，城上損失應該也不少吧。

賀人龍奇怪，和他的部下分析，都說，這城不難攻啊，上面的守敵也不見得很強，兵將中還混雜有大量的農民、礦工，烏合之眾，應該是沒有什么戰斗力的。可是，怎么就沒攻下來呢？分析良久，賀人龍想，可能是沒有一鼓作氣吧。

對，自己的并將還是不夠努力，一天之間攻上城去有十多次，按照基本的軍事常識，這個城市應該被攻破幾次了。

第三天再攻。

這次的兵力投入更多了，戰斗自然也慘烈得多。傍晚，鳴金收兵，清點人數，嚇了一跳，竟然有五千人沒有回來。

“那群農民、礦工太兇猛了。”幾乎所有上過城的人回來都這么說，“他們比正規軍都狠。”

孫傳庭問：“有沒有李自成派兵來援的跡象？”

回答說沒有。

他放心了，說：“那就好，沒有援兵就行。”他就是擔心援兵，如果此時來援，孫傳庭就麻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沒有援兵，他就可以放心攻城。他就不信，李巖驅使一些農民、礦工能夠守住城。

李自成問宋獻策，登封的局勢怎么樣，需不需要派援兵。宋獻策說，他也在考慮此事，但是，李巖沒有要求派援兵，不知何故。

李自成不放心，他想，如果登封出問題，洛陽就不保，所以，他想，還是派一萬兵力去援助。

這時，張鼐忙上前說：“闖王，登封那邊，李來亨已經在那里了，他對我說，如果闖王發兵援助登封，要我對您說，他保證登封不會失。”

“他保證？”李自成自問。

“噢！”宋獻策驚呼，拍著手說，“妙妙，太妙了！”

闖王不解，問：“什么妙啊？”

宋獻策說：“李來亨和李巖兩人啊，在悄悄地和孫傳庭決戰，這步棋太妙了。”

李自成一時還是沒弄明白，問：“此話怎講？”

宋獻策解釋說，李巖守城，對孫傳庭示之以弱，讓孫傳庭拼命攻打。而實際上呢，他們是讓孫傳庭上當，孫傳庭一點一滴地在不知不覺中把主力消耗盡，自己還不覺，等哪天覺察到了，就晚了。所以呢，我們千萬不能派援兵，一旦派了援兵，孫傳庭必然撤退，或者另想辦法，那就可惜了戰機。

李自成笑了，兩李聯手，天下無敵啊。

可是，這屬于重大軍事行動，怎么。

李來亨站在角樓上，觀看他的攻堅師，他們揮動鐵鍬、鐵鏟。別看這種武器笨重，但使用慣了，比大刀還管用。每次，敵人攻上城來，他們總是放進來一少部分，幾個人打一個，沒幾下就干掉了，然后，又放幾個上來，又一起圍攻，這樣，李來亨的步兵損耗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而敵人，上來一批，死掉一批。

這不叫戰斗，這叫殺人。很殘忍。

李巖看著這個場面，起先，心有不忍，但是，不久他慢慢也習慣了。對于李來亨設計的這套戰術，他驚嘆不已。

他不得不認為，這種打法，很陰、很損。

“五天了，孫傳庭竟然還沒醒悟，出乎意料啊。”李巖說。

“五天，白白損耗了兩萬人。我想啊，他肯定是以為我們也損耗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敢這么耗下去。明天，他們回來一次猛攻，我想，做好準備，城上，狠狠殺敵，我今晚把山地戰師拉出去埋伏起來，等明天接近黃昏時候，步兵、騎兵一起發動，接著，城內的部隊也沖出來。幾萬殘兵就可以收拾干凈。”李來亨說。

“好啊，孫傳庭的主力就差不多損失殆盡，那我們的力量對比從此就發生逆轉了。好，我們就去做準備吧。”

果然，孫傳庭估計城內也耗損得差不多了，決定來此猛攻，爭取今天拿下登封。所以，今天一開始，仗就打得很苦、很慘烈。孫傳庭親自近距離觀看了大半天，這樣慘烈的大戰見過，但見的次數很少。

他的人死了很多，他不相信對手沒有大量的人員傷亡，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基本的軍事常識。

差不多了。城內的守軍差不多快要耗盡了，今天應該可以拿下了，再不濟，最遲明天來個強攻，這兩天必須拿下登封城。

他擔心李自成增派援軍。

賀人龍很苦惱。他一貫是適可而止的，太狠的仗他一般不打，損失兵力，就是喪失他的地位。但今天沒法子，孫傳庭守在他身邊，陣前抗命是重罪，孫傳庭的尚方寶劍還沒正式用過，別惹著了他。現在，誰也沒心情，誰的心情都很糟糕。

被孫傳庭跟著不是幸事，左良玉被他一跟，十萬精銳折損過半，一時是沒法恢復元氣的了，所以左良玉只能在襄陽看別人熱鬧。

“明天，投入三萬人。最遲，明天一定要把登封拿下，省得夜長夢多，李自成再派幾萬人來，我們就得后退了。”孫傳庭對賀人龍說。

賀人龍心里叫著苦。

“遵命！明天我把標營也用上。”賀人龍嘴里說。他知道，曠日持久地這么耗下去，對己方肯定不利。

明朝總兵有個潛規則，手里必須保持足夠的實力，沒有實力就沒有地位，軍餉就更成問題。所以，上戰場，除非情不得已，否則都會想方設法保存軍力。

這次，賀人龍很倒霉，被掛兵部尚書銜的督師孫傳庭跟上了，他不得不拼命。他也知道，時間耗得越久，他的兵力也就越被消耗得多。

速戰速決。今天不拿下，明天一定得拿下。明天起，他決定自己上陣。

老九對李來亨說：“果然不錯，孫傳庭耐不住性子了，明天強攻。”

李巖驚訝地看著李來亨，心想，此人的判斷力真的太精準了。

既然孫傳庭猛攻，那就做好充分準備，明天的大戰絕不能掉以輕心。

山地戰師凌晨悄悄從西門開出，他們繞道進入賀人龍的背后埋伏。騎兵師也悄悄移近了，他們埋伏在賀人龍兩個營地之間的花溪村的后山上。

李來亨和李巖商量，計劃略微改變一下，會戰在申時開始，估計到戌時就可以結束。

對于明天的決戰來說，二李心中難免有些緊張，因為，他們的這次軍事行動沒有得到李自成的批準，甚至，根本就沒讓他們知道。雖然，他們有信心打贏這場仗，但是，軍法上這種擅自行動的行為是違反軍紀的，重則可以治罪。李巖很擔心，他也知道，李來亨沒事，他是李自成軍營里長大的人，而他李巖就不同，太有才了會被人嫉妒，功勞太大更會被人警惕。李來亨也有顧慮，他的顧慮不是別的，而是他的軍團明天是第一次正式作戰，王四、羅虎領導大兵團的騎兵，能勝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