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舍身入劫

江南轉身，靜靜地看著這位元道時代的最強者，帝江的身影如同夢幻，仿佛處在這個時間和空間終結的地方，又仿佛身在元起時代的道君殿中。

他的以夢入道，達到了極高的層次，江南一眼看去，便知此人并非是真身前來，而是處在夢境之中，夢游至此。

他的身在元起時代的道君殿中，而夢境卻延伸到這里，時間和空間的終點。

“有趣的以夢入道，竟然能夠看到未來……”

江南收回目光，一次又一次穿入過去的歲月長河，他雖然遭到重創，但是對他元始境界的修為來說，任何傷勢都無法給他造成致命打擊。

只是一次次失敗，讓他的心老了。

心老了，肉身也就老了，因此他才會白發蒼蒼，如同一個經歷了世事滄桑的老者。

“我以夢入道，偶爾間夢到一個個光怪陸離的時代，時常以為現實是夢，夢是現實，鬧出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次我入夢時感覺到時空的盡頭傳來的震動，原本無緣踏入時間盡頭，這次竟然能夠來到這里，見到已經站在大道盡頭的存在，真是不虛此行。”

帝江贊嘆，道：“無數人夢寐以求想要踏足大道盡頭，而不可得，甚至大道盡頭也只是傳說中的希望。如今帝江總算知道，大道盡頭不是推測。未來世的元始天尊，無量壽，無量光，無量智慧，可以歷經無量劫而不滅的存在，沒有任何人物，沒有任何劫數，能夠傷到元始天尊，唯有天尊自傷！天尊一次又一次想要改變過去，自傷其身，自傷其道，令帝江不解。”

他走向江南，距離越近，便見江南的身軀越發偉岸，體內溢出的無盡的道光越來越明亮，如同面對浩瀚宇宙一般，越發顯得自己渺小，心中一驚，連忙后退，視線這才恢復正常。

這是踏足在大道盡頭的存在的威嚴，遠處看似普通，但是越近便越發感覺到大道盡頭的存在是何等的偉岸。

他這次入夢的經歷更為奇特，已經站在大道盡頭的江南想要改變過去，過去一個個時代的力量凝聚起來阻止這位存在，時代的力量轟擊江南，從而讓過去的時間空間出現了一絲絲裂縫，讓他的夢境與時空盡頭相連，見到了江南。

帝江后退數步，拉開距離，詢問道：“天尊既然證得這一道果，何必自傷？未來世大破滅，生機全無，過去不可更改，已經無可留戀，無法改動。天尊何不一念開天，讓這混沌再生漣漪，創造出一個輝煌盛世，讓道法延續傳承？”

“我舍不得。”

江南冷靜下來，背負雙手道：“我沉寂在修煉之中，忘記了一切，忽略了周圍的人，忽略了一切，待到領悟大道盡頭得道而醒來，發現自己越過了時光和空間。”

他跨越了時光和空間，來到了時間和空間的盡頭，在那里，他的對手都已經死了，親友都已經死了。

自己站在最高的地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是卻失去了一切。

江南黯然神傷，他如今已經是從元道至今最為強大的存在，卻并不開心，聲音低沉道：“帝江，你有沒有這種經歷？你終于達到目標，但是在你達到目標的那一刻才發現，你站在大道盡頭，失去了一切。你想要的其實早已在自己的身邊，只是你沒有珍惜，沒有把握住。待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拼命要改變這一切。”

帝江翩翩落座，思索道：“有過。我一次次入夢，夢中以為自己身處現實之中，每次夢境中醒來，都會悲痛心傷，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只是夢中的一切，無法挽回。但是更多的時候，是我沒有達到目標，身邊的一切也都逝去了。”

他顯然想起元道時代的毀滅，自己的愛人和兒女紛紛葬身在寂滅劫中，想起道君殿的那些位道友，拼盡一聲的努力想要證得大道盡頭卻坐化在歧途之上。

他也有著太多的悲傷，太多的過去，想要挽回，卻無力挽回。

“元始天尊應該也明白，過去無法更改，你想要改變過去，只是徒勞。”

帝江想了想，道：“天尊應該割舍過去，開啟一個新的時代，傳承智慧，傳承文明。”

“我想挽回，我想改變歷史。”

江南跏趺而坐，白發如同一道道銀河飄蕩在混沌鴻蒙之中，蒼蒼白發攪動死沉死沉的宇宙，每一根白發飄動，都劃破過去的時空，從逝去的時光中切開一個個位面，顯露出一幅幅已經過去的畫面。

帝江看著眼前這位老者，這位老者流露出無窮無盡的不舍，整個混沌都彌漫著那無比濃郁的哀傷和追思，那無比沉重的自責。

江南的心老了，被不舍、自責、哀傷和追思所籠罩，濃郁的情感充斥這片時空的終點，讓人悲傷，讓人落淚。

“若是可以的話，我會舍棄這萬劫不滅之軀，進入劫中，重走那一段歷程。哪怕是不證元始，不證大道盡頭，我也要把握住、留住身邊的一切！”

江南長長噓出一口氣，道：“帝江道友，你來到這里，可以為我做個見證。我要回到過去，舍棄元始境界，重寫、改變這段歷史，挽留住我沒有珍惜的一切。”

“天尊，如何重寫？”帝江問道。

江南雙眸越來越明亮，聲音低沉道：“我在證得道君之后，領悟出直達大道盡頭的道理，我的肉身元神道果大道，已經先仙道時代一步，進入一種無可言語的境界之中，比仙道時代的時光快了一步，快了一刻鐘的時間。對于仙道時代的一切生靈一切存在來說，我身處在仙道時代的未來的那一刻。”

帝江的眼睛也漸漸亮了，道：“也就是說，天尊并沒有經歷仙道時代毀滅的歷史，沒有經歷那一場滅絕一切的大劫，所以還有回到過去的可能！”

江南證得道君之后，種種道妙紛沓而來，不悟自明，讓時空出現扭曲，他身處一種奇妙的道境，他在仙道時代，但是是在仙道時代未來的那一刻。

這便給他回到過去，改變歷史帶來了一分可能！

帝江隨即又皺眉道：“不過天尊回到過去，被執念占據了道心，偏離元始道路，恐怕便無緣再證元始了。而且回到過去時，天尊將要面對時光的打擊，元始的境界恐怕也難以保留，甚至說不得會被過去的時光蘊藏的力量徹底摧毀！回到過去，便是天尊自傷，自毀道行！這條路，只怕生機渺茫，天尊三思！”

“我意已決。”

江南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帝江道友為我做個見證，我將我的感悟傳授于你，我若是死在過去，你在元起時代夢醒，可以試著沿著我的道路前行。你我二人，終究會有一個踏足在這大道的盡頭！”

帝江搖頭：“證得元始，需要快時光一刻，我未必能踏足這個境界。天尊有太多的不舍，證得元始之后也要拼死回到過去，我也有太多的不舍，只怕會讓天尊失望了。”

江南將自己的感悟悉數展現，傳授給他，悠然道：“道友，你可以將這一幕當成大夢一場，也可以將這一幕當成真正發生的事情。道友，我進入過去之后，若是沒有死，只怕還是會陷入那種玄妙的悟道之中，因此我需要道友在元起時代留下一道不滅的神通，留到仙道時代的那一刻爆發，將我喚醒。”

帝江駭然，失聲道：“天尊，一道神通留到千億年之后，期間經歷了多少次大寂滅，豈能保存那么久？我的境界不曾達到元始，神通無法保留那么久！”

江南起身，伸手一劃，時光長河再現，邁步向長河中走去，準備自毀道行，自傷其身，回到過去。

他走過仙道時代四十七億年的歷程，回頭看向時光盡頭的帝江，屈指一彈，一口大鐘悠悠飛來，飛入帝江的眉心。

“道友，帶著我的這道神通回到元起時代，將來，說不定你我會在這里重逢！”

帝江只覺身不由己，如同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不斷跌落。帝江高聲道：“如果可以，還請天尊救下天妃……”

過了不知多久，突然只聽一個蒼老無比的聲音在他靈魂深處響起。

“江太墟，醒來……”

他霍然驚醒，張開眼睛，只見自己身處道君殿中，剛才入夢的經歷栩栩如生，清晰再現！

“是真實發生，還是一場大夢？”

帝江坐在殿前，向前方看去，只見道君殿的前方，元起時代還在不斷發展。

他細細回想在時空盡頭的那一幕，只覺夢境漸漸模糊，元始天尊的面孔越來越模糊，記不起這位天尊長的是什么模樣，而元始天尊傳授給他的大道盡頭感悟盡數變成了嗡鳴的道音，一句也沒有聽清！

“究竟是過去不可更改，時光抹去了我那段記憶，還是真的只是我在夢中幻想出的經歷？”

帝江百思不得其解，黯然道：“我最近求道心切，越來越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突然，他感覺到眉心一熱，只見一口大鐘從他眉心中飛出，懸掛在道君殿的檐下。

帝江錯愕，呆呆的看著這一口大鐘，只覺如夢似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