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無題

玄天圣宗，鐘聲突然響起，高一聲低一聲，鐘聲不再清越激昂，而是暗啞的聲音，仿佛是含淚的嗚咽。

等候消息的圣宗弟子、長老呆了呆，一位年輕的女弟子突然跪地，咬住嘴唇無聲慟哭，肩頭抖動不已。

純陽無極鐘繼續震蕩，傳響，洛花音木然的站在那里，女魔頭眼中的神采消失了，以往的堅強以往的霸道統統不翼而飛，只剩下柔弱，弱不禁風的小師妹。

藍山道人偷偷轉過頭，抹去老淚，幾位太上長老頹然的坐下，肩頭抖動，老淚橫流。地下的老龍龜長嚎一聲，埋身在靈湖之中，沒有出頭。

慕晚晴呆呆的聽著這鐘聲，突然間覺得心里好痛，痛得心要碎了。

天空中，一道霞光閃過，席應情踉蹌落地，腿腳一軟，險些跪下，江南急忙攙起他，席應情擺手，含笑道：“子川，今后圣宗拜托給你了。”

“我不如我恩師，我恩師拼著一死為我爭取百年光陰，但是我卻沒有幫你爭取到任何時間……”

江南心中大慟，搖了搖頭，道：“不用你爭取時間，我能保住圣宗不滅，你只需要活下去就好！”

“活不下去了……”

席應情慘笑，起身整了整衣衫，神情有些激動，踉蹌向領袖峰奔去，突然腳下一絆，噗通跌倒在地。

江南急忙扶起他，托著他飛到領袖峰頂，席應情體冇內點點神光開始飄散，他的肉冇身開始崩潰，開始瓦解，道則依托在肉冇身之上，也在這一刻化作齏粉。

他踉蹌走入翠云宮，走到慕晚晴躲難之處，站在一個小小的搖籃床前。

“我的兒子，爹爹愛你……”

他抱起搖籃床中的嬰孩，又親又吻，眼淚啪嗒啪嗒落下，吵醒了尚在熟睡中的兒子。

“爹爹自你出生至今，始終沒有抱過你……”

“好想看著你長大啊……”

圣宗之中，一個個人影飛起，落在領袖峰上，玄隱道人身軀顫抖，看了看翠云宮，卻又不敢進去。

他們停在宮門外，跏趺而坐。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聲音低沉：“三十萬年的榮耀，古老的光輝，圣宗的弟子在邁步前行……”

玄恒道人席地高歌，淚流滿面：“……望江峰下，河水滔滔，洗去一輩又一輩的英雄。我們踏著先輩的骨骸，踏著前人的足跡，尋尋覓覓，追尋神話和傳說……”

玄隱道人怔然，回想圣宗的往事，慨然而歌，聲音悲愴：“宣誓臺上，誓將掃除一切邪魔，洗劍谷中，誰在無聲哽咽？鐘聲響起，是誰站在峰頂，不老的榮光，守護圣宗……”

這是玄幽道人死后，席應情站在純陽無極鐘前唱過的歌，歌名叫《送掌教》，歌未唱完，幾位太上長老已經淚濕衣襟。

“他們來送我了……”

席應情輕輕放下兒子，靜靜地聽著，突然笑道：“子川，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冇他們了……你告訴我，夫人是不是在旁邊？”

江南看了看不遠處，只見慕晚晴倚靠在宮殿門前，癡癡地向席應情看來。

“是。”江南澀聲道。

席應情身軀筆直，眼睛“看向”慕晚晴所在的方向，他肉冇身分解，化作點點星光飄散，微笑道：“你還來做什么？我已經負你，不但要殺妻證道，還要殺子明志，只可惜我始終還是技差一籌，敗在你爹之手……”

“應情！”

慕晚晴撲上前來，想要抱住他，卻發現此時的席應情身體是如此之輕。

“傻丫頭，不要為我而死啊……”

席應情身軀僵直，猶豫一下，摸了摸她的秀發，身軀陡然崩散，星光充斥翠云宮。

慕晚晴只覺懷中一空，張開淚眼看時，席應情已經灰飛煙滅。

“恭送掌教！”

江南跪地，叩拜下去。

翠云宮外，諸多長老、弟子大哭，深深跪伏下來，聲音撕裂云霄：“恭送掌教！”

這一天，玄天圣宗送別了那位驚采絕艷的年輕掌教至尊。

暗啞的鐘聲傳來，一聲高，一聲低。

“我此生必不負君恩，君亦莫要負我……”

慕晚晴低喃道，突然展顏一笑，向洛花音道：“洛師姐，你幫我看看孩子，是不是睡著了？”

洛花音心中酸楚，正欲上前，江南看了慕晚晴一眼，突然道：“夫人，說不定掌教還活著。”

慕晚晴心中一顫，轉頭向他看來，洛花音眼中也突然迸發出一絲光彩，急切道：“江南，你此言當真？”

“掌教修煉了魔極證仙經，這門功法是森羅大帝所創，有一個大弊端，是森羅大帝為自己尋找轉世之身所創立的功法。席掌教也知道這個弊端，因此沒有直接修煉，而是分出三尊化身，不過若是化身修煉的進度超越本體，也會被森羅大帝奪舍，侵占肉冇身。”

江南道：“掌教三尊化身，都已經修煉到天宮七重，雖然沒有超過本體的境界，但是三尊化身加在一起的力量，卻已經比他本體的力量還要強橫。我估計，掌教至尊不會直接死亡，此刻他的神性多半已經落在森羅大帝之手。”

慕晚晴眼睛亮了，江南暗嘆一聲，道：“森羅大帝在地獄之中，隱忍未出，不過，總歸還是有希望請回掌教的神性神魂，他依舊有卷土重來的可能。夫人，你現在要好好照看孩子，若是掌教歸來，看不到你，心里也是酸楚得很。”

慕晚晴默默點頭，起身照看孩子去了。

“這個孩子叫什么好呢？”

她將孩子抱到洛花音面前，勉強笑道：“應情和我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取名，他就去了。師姐，你是孩子的恩師，你來取個名字罷。”

洛花音不學無術，連字都寫得不堪入目，江南不由為這孩子捏了把冷汗。

洛花音沉吟片刻，道：“席師兄總歸還是有回來的希望，你們一家三口還有重聚團員的機會，不如就叫席重，他與子川平輩，那就字子歸吧。”

“席重，字子歸……”

慕晚晴點頭，抱著孩子款款施禮，道：“多謝師姐賜名賜字。”

“子川，席師兄真的沒死，真的有回來的可能？”洛花音送她離開，立刻回來向江南問道。

“我不知道。”

江南搖頭，澀然道：“掌教的神魂神性是否真的被森羅大帝收走，我也不知道。畢竟，他的化身尚未達到本體的境界，還沒有資格引起森羅大帝的注意。不過，總歸有一絲希望不是嗎？”

他剛才如果不是那般說，此刻慕晚晴已經殉情而去，慕晚晴讓洛花音去待看席重，便是有托孤的意思。

他們夫妻倆用情太深，洛花音若是真的去看席重了，代表著席重已經托付給她，然后慕晚晴就了無牽掛，可以放心隨席應情一起去了。

席應情的神魂神性被森羅大帝收走，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說毫無可能，但江南為了挽救慕晚晴，也不得不這么說。

“將來，我會親自去問問那位大帝。”

江南抬頭看向洛花音，淡淡道：“師尊，備戰吧。席掌教一死，太玄圣宗必然會前來滅我圣宗。你能借來多少援兵？”

他露出森然殺意，冷靜萬分道：“我這次非但要擋下太玄圣宗的進攻，還要一舉推平這個當世第一的大派！”

他殺氣騰騰，連洛花音也不禁冇打個冷戰，沉吟道：“我試試看，不過玄明元界中，只怕肯援助我們的勢力，實在太少了……”

太皇成神，變成了一尊巨無霸，而太玄圣宗有他的庇佑，沒有哪個門派圣地膽敢與太玄圣宗為敵，即便是平日里與玄天圣宗關系不錯，此刻也巴不得獨善其身，離玄天圣宗越遠越好。

洛花音頭頂一汪清泉涌出，化作一道道化身，四面八方而去。

江南心念微動，太陽神化身也走出眉心，向遠處飛去，與此同時，他的太陰化身也離開月亮。

而在此時，他的其他三尊化身行走在萬尸路上，其中一尊魔羅魔神化身分辨方向，向九幽冥界而去，還有一道赤炎魔神化身向小光明界而去，最后一道森羅大帝化身則依舊返回元界。

隨著庇護玄天圣宗的大樹倒下，圣宗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而在太玄圣宗，卻全然是另一種景象，無數人歡呼，雀躍，在慶祝太皇成就神明，慶祝席應情之死。

靳東流高舉神鼎，站在半空之中，朗聲道：“席應情逆天而行，向老祖挑戰，此刻已經身死，玄天圣宗合當該滅！我太玄圣宗上有神佑，助我圣宗昌隆，一統天下！下有無數天宮、神府、掌教至尊，又有神明轉世，舉世無敵！今日，諸位與我盡起大軍，滅掉玄天圣宗！”

武通道人振臂高呼，厲聲喝道：“玄天當滅，太玄當興！”

太玄圣宗五萬多弟子、長老紛紛揚臂高呼：“玄天當滅，太玄當興！”

靳東流意氣風發，哈哈大笑道：“眾弟子，隨我一起去滅掉玄天圣宗！”

玄天圣宗，江南敲響純陽無極鐘，召集圣宗所有弟子長老和太上長老，此時，即便是修為最低微的門生，也可以感覺到從太玄圣宗方向傳來的滔天殺氣。

“怕死么？”江南走到一個外門門生面前，溫和問道。

“回掌教……”

那位門生咽下一口唾液，眼眸中有些膽怯，大著膽子道：“我不、不……怕！”

“我怕！”

江南登上高臺，朗聲笑道：“我怕死，越怕死越要活下去！諸位，這一劫是我圣宗存亡之劫，也是我圣宗大興之劫！”

“活下來！”

“我要你們都給我活下來！因為！”